正文

我們永遠都是年輕的模樣

親愛的,我們都將這樣長大 作者:潘云貴


文/潘云貴

沉寂的長鏡頭里,菜花和稻田在往后退,很多條走過的細沙小路已經(jīng)不見了。

這個夏天,我們像完結一生的蟬,站在枝椏上交出自己最薄的翼。

如果青春也退為身后的風景,請你相信,它一直還在。

我們都還是一副年輕的模樣。

穿過馬路的時候,總感覺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自己,在站牌后,商店門前,巨幅海報的下面,很多熟悉的面孔在看我,真切無比,又戀戀不舍。

時常就這樣停在馬路中間,回頭看看,愣了好久,發(fā)現(xiàn)身邊匆匆走過的并沒有往日認識的人。破舊的公交車,中間有折疊的橡膠連接,跟手風琴上伸縮的風箱一樣,而我知道,無人能拉動起它。

時間破壞了很多件樂器,剩下拙劣的音色形同長大的臉。

今年夏天,去年夏天,還有久遠以前的夏天,我們都離開了自己的故事。

篆刻的城落款在梅雨時節(jié),我們的歲月是一筆凌空揮毫的淚。那些悲傷,結局都叫作離別。

很難忘記吧,畢業(yè)檔案里班主任那么違心的評語,同學錄中永遠會缺幾頁沒有填滿的資料,平時恨得要命的人竟然也會有天那么友好地微笑,還有自己發(fā)紅的眼眶那么要強得只在無人看到的角落低低地垂下。

很難忘記吧,喜歡了一個人那么久,通訊錄的滾動條上竟然始終檢索不到的那個誰。

由始至終不提的幾個字,還是太容易在心內(nèi)的螺絲松動后散落??蛇€能假裝鎮(zhèn)定地撿起嗎?

這個世界充滿了你的秘密。

坐在盛夏滿開的花樹下,抱著一筒刨冰、一袋章魚丸子,地上偶爾落些花瓣,陽光把午后斜成了一條線。

很多細節(jié),現(xiàn)在想起,似乎可以當成多余的笑話,或者番外,但如若沒有,不知現(xiàn)在自己憂郁的臉頰又能明媚多少。

那些踩過你米色鞋子的腳尖,那些偷偷看過你卻被你瞪到而一時無措的眼睛,那些在課桌抽屜里時不時就多出的紙條,清秀或呆板的字跡,總寫著不斷重復的好感。

“不要用手故意碰到我。”“對不起嘛。”

“周末沒補課,一起出去玩吧?”“不行,周末會下雨的。”

突然抑制不住又笑出聲來,傻傻想著,如果之前答應了那個人,現(xiàn)在結局又會怎么樣。

一切會不會有新的改變。

時間是一條發(fā)光的銀河。

我們的影子覆蓋在柔軟的河岸,永遠固執(zhí)得像一艘鐵造的船。

而流水沖走不了已經(jīng)做好的決定。船只在原地。

偶然路過一家花社時,發(fā)現(xiàn)園中的金盞菊開得十分絢爛,風中飄出清怡的香。

你記得他家門前也栽植過這樣的花木,一叢一叢,在細長翠綠的葉尖,在他轉身以后,托舉出金黃的光。

那時,在低處,你也是一株靜默盛開的植物。

直到現(xiàn)在,仍然清楚記得昨天發(fā)生的一切。

和朋友閑聊,談偶像的緋聞女友又和哪個偶像私交曖昧,談肯德基新推出的早餐價格足夠自己一天的花銷,談班主任領口殘留的醬油漬應該是沒有用奧妙全自動的結果。

當然也聊過自己天真的暗戀。故意要和他去圖書館時擠一輛校車,故意在自習室里用一本書擋在劉海前而時不時偷看他一眼,故意去教室時路過他的班級而與他探出窗外的面頰對上,故意在學校辯論會上喊破嗓子與對手爭得面紅耳赤而想讓坐在底下玩手機的他注意到你。

可是一個人的舞臺劇很難進入到另一個人的視線,這個世界擁有著看不完的風景。

還有很多,也都還記得,只是不想再說起。

說不出口的故事就交給風吧,來保管一生的沉默。

那些曾經(jīng)日思夜想的表情,沒有必要深究。它們已經(jīng)駐留在你心里,與生俱來胎記般清晰。

多年以后,我們都長大。

經(jīng)歷謊言,受過欺騙,習慣敷衍,忘記誓言,放下了一切。

世界懲罰了我們的天真,磨損了我們的夢。

但內(nèi)心還是不斷地閉合,勇敢地開放,義無反顧地愛。

既然無法得到,索性就放手地成長吧。年少的憂傷是人生必經(jīng)的花園。

像相信青春一樣,我們永遠都是年輕的模樣。

聽到記憶中是你在喊我,一瞬間安靜地流出淚來。

春天的紫藤花,夏天的海,秋天的葉子紅了,等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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