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處拐角，又沖出兩個巡捕，王沐天斜著身，不顧一切地闖過去，車的一側(cè)幾乎擦著地皮轉(zhuǎn)過彎去……小劉瘋了一樣在大街上飛奔，前面是一個十字路口，他扭過頭，對緊跟在他后面的伙伴叫喊著：“笨蛋！別跟著我！分開跑！”小高和小鄭卻好似沒聽見，依然跟著小劉向左邊跑去。

他們身后，傳來摩托的馬達聲——小劉回過頭，見王沐天騎著摩托向右邊馳去。從馬路對面沖過來兩個騎馬的巡捕，追蹤摩托而去。

小劉慢下腳步，回過頭，王沐天已經(jīng)把巡捕們引開了，他再次回過頭，看看仍在瘋狂逃命的同伴，大口喘息：“不用跑了，沒人追了?！?/p>

王沐天消失的方向，響起兩三聲槍響。小高、小鄭都猛地眨了眨眼皮。

馬當然跑不過摩托車，王沐天很快把騎馬的巡捕遠遠地甩在了后面。他穿過一條剛剛鋪滿瀝青的路面，正在鋪瀝青的養(yǎng)路工驚呆了……王沐天脫險了。他把摩托車藏了起來，赤腳悄無聲息地穿過前院，卻不知，桑霞正在注意著他。

朱玉瓊也被摩托車的聲音驚醒，在陽臺站了一會兒，走回小客廳，她看到了桑霞。桑霞問她：“娘娘，你怎么起來了？”

朱玉瓊失魂落魄地說：“每次都是這樣，一聽見摩托車聲音，我就以為電報局來送電報……擔心我的宇風(fēng)出了什么事，打電報來……我也知道，宇風(fēng)的大學(xué)轉(zhuǎn)移到貴州去了，沒法兒打電報給我……你是不是也是被摩托車弄醒的？”

桑霞點點頭：“嗯?！?/p>

朱玉瓊嘆息一聲：“只有在這種深更半夜一下子醒了，才會想到這是打仗的年月，哪里都不太平……”

王沐天已經(jīng)走上了小客廳，他站在門外，聽到朱玉瓊和桑霞的對話。

朱玉瓊繼續(xù)說：“夢里不知身是客……我呢，白天都在做夢，夜里才是清醒的，風(fēng)吹草動，都會讓我想起阿宇……做娘的也真是難啊，又不能變成一只老母雞，張開兩只翅膀，把小雞藏在下面……”

“真不知怎樣才是最為他好：讓他留在這種中國人被看得比狗還賤的上海灘吧，覺得委屈他了；讓他遠遠離開，又是夜夜想他，為他過意不去。在貴州那種窮地方，有的吃嗎？吃得慣嗎？生了病到哪里看醫(yī)生呢……所以，一聽到摩托車聲音就心驚肉跳，怕電報裝著壞消息來了……”

王沐天悄悄走進臥室，躺到床上，閉上眼睛。驚濤駭浪之后，我們的小英雄反而出奇地平靜和舒坦，頃刻間便沉入睡眠。

門被輕輕推開，桑霞在門口看著這個已經(jīng)睡熟的男孩，她的目光停在他熟睡的臉上，似乎想探出他剛剛經(jīng)歷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