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見》中的老太太，很老了，她只是被偶然看見的；看見了就物傷其類，將自己也往弱者邊靠了靠；可不要得意于你對生命力的這一點點擁有，或者臭美于那點自負之下的“同情心”，誰知道那輛早班車如果多停一會兒，老太太會否從飄零的白發(fā)下仰起臉來，問出一個令所有優(yōu)勝者生畏的靈魂問題呢？

或世以世論，人以人論，或以人論世，以世論人，有論就有比較，就有強弱、勝敗、優(yōu)劣之分；莊子曰“齊物”時也有“大鵬”“小雀”的不同，此念可見久矣，并非盡是進化論之功過。有名萬物之母，名，有比較，方有名，方有分，方有萬類，方有大小、深淺之不同——比較也是不得已。但是，無名天地之始，比較又是如此的有限和不可信服。要是偏以為信，硬以為度，無端也要比較，世界便就比較奇怪了。

議論至此，說“比較奇怪”不如直說“奇怪比較”，世界奇怪，莫非蓋出于無端之比較乎？奈何無論直說反說“比較奇怪”“奇怪比較”，我還是“比較”了又“比較”，有端無端，也還是躲不了“比較”，所以不禁擬題“無端比較論比較”，也嘆一嘆人為“比較”的窘境。

評說還有待后人評說，后人又有待后人，這里不過截出一截，多弄出點曲折和謬談而已。

《小小說》1986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