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簡史或自畫像(1)

沙漠里的細水微光 作者:楊獻平


“人以三種方式活著:思考、冥想和行動。”

——西蒙娜·薇依

1.這樣一個或者一種狀態(tài)

有這樣一個人,一生都必將在同一條路上往返。在白晝,他看到河山、人群、城市和曠野;在黑夜,遇到大雪、風暴、月光、孤獨、黑暗、恐懼,還有幽靈、盜賊和妓女。當然,他還有幾個朋友或者不斷被拋開的知己,在某個地方,他高談闊論,把盞問酒,后來是醉倒、嘔吐,送別和告辭。有些時候,他長時間不出門,把時光分給他的那一撮小日子,過得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平淡。還有些時候,他坐在陽臺或者某一座風吹雨蝕的亭榭上,看著遠處發(fā)呆,他想到的似乎是往事,卻又不僅僅是消失的,他想到的是人,看究竟是親人,還是情人?是屈辱,還是仇恨?是遺憾,還是欣慰?是愛,還是恨?有時候他自己都鏡花水月,迷蒙一片。抑或他想的,僅僅是像他一樣的人,以及與人之間發(fā)生的那些隆重和瑣碎的事。當然,他還想到其他,比如人對動物的看法,以及對更多自然存在以及規(guī)律的價值與情感判斷,等等。

這種生活或者人的存在狀態(tài),其實比夢境還要夢境。他始終貼著大地,可往往顯得輕佻;他幻想,但是原地不動;他愛著,寸斷柔腸。然而,一切的切實感觸的解釋權(quán)只能歸于他自己,他莫名憂傷著,但只能捶胸頓足,抑或在月亮高升的夜晚,把淚水滴在草葉和沙土上。有些年,他在極度匱乏的物質(zhì)中清水煮白菜;有些年,他奢侈得夜夜杯盞盛宴,樂不思蜀。有些年,他在詩歌中存活,夜晚和中午的房間,他俯身,站起,他看到窗外的高跟鞋,更多的人在各自的位置,哈哈大笑,步態(tài)輕盈。有些年,他在書籍和文字當中把自己埋葬,但仍舊割不斷與世俗、與人的聯(lián)系,惱怒了,自卑了,痛苦了,他就用書脊猛砸自己腦袋。

他愛了,然后有了一個家。家是圓形的,任何時候都必須保持。他愛著身邊的每一個人,他們是親人,是血肉相連的,他必須承擔。當然,他可能是無能的,在很多時候,他左右不了一根草的枯萎和生長。他難以控制自己,對周圍的那些憤怒,如人事、紛爭、淺見、愚鈍、無恥、狠和黑、不自知的自大、南轅北轍的律例、莊嚴而可笑的集體行為,以及鞭長莫及的揮舞與督促。他在很多時候心如刀絞,也柔情萬丈。他為一些人的苦難,乃至更多的淺薄、本性、無知、可惡,感到挖心的疼與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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