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終將離開,就像你終將到來

世界這么大,還是遇見你 作者:嘉倩


沒頭腦也很高興/ 文

這將是我待在北京的最后一周。

從此,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將與我無關(guān),就像一只捧弄著線球玩耍的黑貓,擒著線球的最后一截,它滑得足夠遠,我不愿去夠也不會選擇再去夠——有些事,自有命數(shù)。

在聽雪小禪博客里的歌曲。5 年前我初流浪時,也是聽著她博客里的音樂吧,5 年了,音樂至今沒變過。一切皆是彈指一瞬,我許是趴在桌上做了個夢,一覺醒來,卻已是5 年后,奔走了多座城市,穿壞了幾十雙鞋,爬過蒼山,游過深海,在不同的城市,撞見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故事。

人生有時就像在推磨,冥冥中有一只無形的手,悄悄地把著你的方向。說來也頗滑稽,多年前,當(dāng)我捏著去青島的票根,緊張而興奮地攥出褶皺,壓根沒想到自己會變成一個在城市間游走的“吉卜賽”,頭發(fā)由長到短,卻終究像個反抗的小男孩。本幻想能有處江南水鄉(xiāng),披一斗笠,穿棉布或棉麻衣服,坐在青石上梳理烏黑長發(fā),陽光甚好時,就擰干花被晾曬在院子里,摘新鮮的蔬果,聽聽?wèi)蚯?,翻翻書,手指上有時代黏稠的氣息……卻未曾預(yù)料似南轅北轍,江南水鄉(xiāng)是去過,卻變成城市間來往的驛站,戲曲也就是閑來靜心把玩的細物。在青島時,我曾買過一個一米多高的竹藤編的筐,內(nèi)中盛滿我一周或半月要吃的食物——在缺乏足夠飽滿的感情前,足夠豐盛的食物亦能提供安全感。那時最喜坐在瓦檐上,看村里的人家升起的炊煙,一到做飯時,從村頭到村尾都彌漫著白米飯的清香,房東奶奶會拄著拐杖,自門內(nèi)探頭吆喝貪玩的孫女,我就像身體上包了層膜,與所見的世界隔絕開,構(gòu)成了另一個平行世界外的世界。

也會在山上折一枝新長的桃花,貼在墻皮上,那是陰影中兀自堅強成長的花朵。我在打這串文時,有很多很多記憶結(jié)著隊地要從我手下爬出來,面目模糊的、清晰的、斷續(xù)的、連綿的,如同一個拽著一個的魂魄。我在做兩種事兒的時候最覺幸福:一是沒有方向地走在路上,就像橫掃沙漠的風(fēng),隨意地掠過一些低矮的沙棘和奔跑的羊群,什么也不卷走地離去;二是寫一些隨心的文字,這些文字不用來換錢也不用來討名,干凈自然如在水中,用木槌漿洗過。文字是我的小朋友,我哭的時候他就從內(nèi)衣兜里翻出一顆糖,笑著放進我手心;是我的情人,當(dāng)溫度驟降,攬住后腰,為我披上羊絨毯的愛人;是我可以時不時站在跟前細細端詳一番的鏡子,來檢查我的靈魂是美是丑。我很慶幸它亦變成了我的飯碗,盡管我并不虔誠勤懇,亦養(yǎng)活我不致香消玉殞,變成一縷隧洞里和陰冷糾纏的真正的風(fēng)。

這些我走過的城市、遇見的人、流浪的生涯,都在北京告一段落。曾想過,我會有多少年走在路上呢?會不會就這樣走著走著栽倒死去?在我死的時候會有人在我的墳頭長哭嗎?有些人看到我沉默而乖巧的微笑,便想我定是溫潤如玉的女子,內(nèi)心自不會與死亡、絕望掛鉤??赡切┰c死神擦肩而過的日子啊,那些以為即將在某個隧洞里腐化成白骨的絕望,就和我心中并排生出的希望一樣,它們從沒遠離過,也從沒想過遠離,它們是沙漠里生出的仙人掌——蔥綠,卻吸收著尸骨的余液,然后干枯在瑰麗的海市蜃樓里。

好在我的每個細胞,都頑強得可以,悉數(shù)接受命運,笑容里亦有暖意。也許有日我依舊會拔腳而走,就像龍卷風(fēng)一般絕塵,但那應(yīng)該是多年后了吧。我為你生下子女。我們在自己的菜園,種下韭菜和水稻。我們剝開稻殼,把陽光傾倒在彼此的手心。我們漸漸熟稔如交錯的掌紋,我們蓋一床被子,聽著彼此的鼾聲眠去。我會把你當(dāng)收莊稼連帶出的浮土般,一并裝在身邊,帶向遠方。我亦慶幸,我曾這樣靜靜地來到你身邊,在你的額角貼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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