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趁著仲嵚不在家，我墊了兩把椅子，站上去打開我房間的吊頂，摸索了好久才取出了仲嵚藏起來的白色粉末。

我滿是新奇地擺弄著那包白粉，心想，這解藥一定能解我中的毒。我坐在客廳里，欣喜地研究了半天，但由于設(shè)備不足，不能燃燒也不能注射，最后只好學(xué)著仲嵚的樣子把鑰匙插進白色粉末里，滿心歡喜地把夾帶著白粉的鑰匙，放進了鼻孔里，感覺自己就是武俠小說里九死一生的大俠，中了奸人蠱毒，將死之時巧遇解藥，撿回一條命不說，說不定還能打開任督二脈，搖身成為絕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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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邊做著大俠夢，邊學(xué)著仲嵚，就要用力把白粉吸入體內(nèi)的時候，背后突然傳來老媽叫我的聲音，我轉(zhuǎn)頭看著老媽，鼻子、嘴上還散落了一些白粉。

老媽一看我這造型和手上的東西，立刻飆淚，急忙擦掉我臉上的白粉，擦了一遍好像怕擦不干凈似的，流著眼淚擰了好幾遍毛巾，擦了又擦，最后我在高燒中沉沉睡去。那晚我夢見老媽在打仲嵚，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畫面中的仲嵚眼神空洞地流著淚、挨著打，老媽從崩潰的哀號，到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最后變成哀傷的抽泣，每一聲抽泣，都是入骨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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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兩年里，我見到仲嵚的頻率也就一年不超過三次。隨著年月的累積，年少的我逐漸成熟，我明白了，我的哥哥是一個吸食海洛因的癮君子，而這幾年他被反復(fù)囚禁在監(jiān)獄和戒毒所里，抓了戒戒了放，放了吸吸了抓。

兩年間偶爾有當年和仲嵚一起吸食白粉的小伙伴上門找仲嵚要東西，情緒之激動，甚是恐怖。好幾次，老媽叫來了警察，才把他們轟走。沒過多久老媽在院墻上安裝了防盜用的高壓電線，鐵門也換成了當年最厚實的那種。溫馨的院子，隨著各種防盜設(shè)備的入駐，氛圍逐漸清冷。

那段時間，我時常自己在家，碰上找上門的癮君子，有的恐嚇威脅，有的跪著哭著求我，都只為了見仲嵚一面，求要一點兒白粉。剛開始，我總是嚇得不知所措，到后來也就見怪不怪，每逢這種情況出現(xiàn)，我都會淡定地隔著鐵門勸說對方，遇到特別難纏的，就直接打110。

仲嵚28歲那年，我上初一，他也不知去哪兒搞了一些乙肝病毒，注射進自己的身體，造成了嚴重的肝功能衰竭，并且拒絕醫(yī)治。從那以后，他每次進警察局，警方都以犯人患有致命性疾病為由，再也不愿收押、監(jiān)禁他了。他的目的達到了，代價卻是縮短了自己的人生。

再后來的一年，我?guī)缀鯖]有見過仲嵚，只能偶爾聽到家里的大人在議論，他又跟某一個親戚借錢了，又跟誰詐騙了，又在哪兒搶劫了。而老媽只能一一勸說身邊的親友，今后不要理他了，家人已和他斷絕關(guān)系了云云。

當然，那個時候，即便在所有人眼里，他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只為尋求一口白粉而活的落水狗，眾親友也早就對他態(tài)度冷漠惡劣，但他在我眼里，始終是當年強壯的，寵著我、抱著我的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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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年我即將上初二，某一天中午，我被一群高年級的流氓學(xué)長無辜狂毆，渾身是血，事后被告知是打錯人了。氣憤之下，我找來了仲嵚，即便那時候的哥哥已經(jīng)在毒品的侵蝕下，體力和威望都遠不如當年，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仲嵚不負眾望地輕易擺平了那些流氓學(xué)長。

誰知好景不長，自從仲嵚擺平了流氓學(xué)生之后，每天放學(xué)，我都能在校門口看到仲嵚的身影，偶爾和小志一起，偶爾帶著桑鬼。一到放學(xué)，幾個人便招呼學(xué)校里的流氓學(xué)生到空地上，以“欺負了我弟弟”為理由，屢次勒索錢財，甚至沒收手機。到后來流氓學(xué)生們開始每天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逃離學(xué)校，或者翻墻，或者抄小路，或者提前曠課逃跑，要不就打籃球打到很晚才離開。總之，仲嵚抓住他們的機會越來越少?？赡苁且驗槭煜さ娜吮容^清楚底細，容易掌控風險，于是他和他的伙伴們就把目光投向了我和我身邊的那些關(guān)系比較好的同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