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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舍不得你(一)

請容許我悲傷 作者:蘇絢慧


  將滿十四歲那年,我面對了父親的驟逝,那種苦痛遺憾禁錮心靈許久。因為這痛,我多希望不再有孩子必須面對喪親,但同時我也知道誰的生命在何時會終止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我還是免不了會在病房遇見和我當年相同年齡的孩子即將失去父親的情況。不同的是,她有機會告訴父親她有多愛他,并可以知道父親也是愛她的。

  小穎和父親分開住有一段時日,因為父母離異,她隨著母親搬回娘家,從此以后的生活,父親都缺席。

  然而,這缺席即將演變成永遠的缺席。

  小穎的父親罹患了肺癌,雖然才三十七歲,但已無法妥協(xié)地確定為末期。

  打從住院開始,小穎的父親在病房常不自覺地流淚,次數(shù)越來越多,醫(yī)療人員確定并非眼睛的異狀后,評估乃是小穎父親的心理引起。

  但無論醫(yī)護人員如何地詢問、關(guān)心,小穎的父親都是搖頭,不說一語。團隊幾經(jīng)會議討論,一致認為他的流淚是表達無奈與寂寞的方法,于是我們希望增加他與家人相處的時間,并在我們的催化引導下,讓他能感受到家人的愛與關(guān)心。我們將為他慶祝父親節(jié)暨生日的想法告訴他,以了解他的想法。

  小穎的父親起先并不同意,他對照顧他的護理人員說:“沒必要,不要再麻煩家人,不要再讓他們特別到醫(yī)院來?!?/p>

  不管護理人員如何鼓勵,他仍是搖頭。護理人員把他的情形告訴我,請我更深入了解他的心情。

  我到他的病房時,他正在流淚。我靜靜地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再將面紙盒移動到他方便拿的位置。他雖然拿了面紙擦拭臉上的淚,但淚水仍是無法停止地流落。

  我拍著他的肩說:“哭一會兒沒關(guān)系,慢慢來,哭一會兒心里會感覺輕松點?!?/p>

  我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陪伴,直到他慢慢地恢復(fù)平靜。他抬頭看我:“你找我有事嗎?”

  我搖搖頭:“沒特別的事,只是想關(guān)心你的心情,我知道你最近很不好過。”

  他的眼淚又悄悄地落下。

  “你想說說在你心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他還是沒辦法說。

  “護理人員問過你關(guān)于慶祝生日的事,對嗎?”

  他終于開口說:“不用,都要死了,沒必要的?!?/p>

  “有必要的,因為在死亡來到前,你仍是可以感受任何歡樂的事?!?/p>

  “這樣要麻煩你們,要麻煩我哥哥帶媽媽和小孩來?!?/p>

  “我們很愿意這么做!”

  他還是搖頭,眼淚仍在流。

  “這么做不是只為你自己,你要給孩子一次機會,讓他們有機會為你做些事,讓他們有機會告訴你他們很愛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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