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nèi)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對話一度中斷，讓門外的江子衿以為門內(nèi)的兩個人都偷偷溜去了另一個房間。直到有種奇怪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是那種凄切到恰似寒風(fēng)過竹林的聲音，讓人不禁懷疑是否正有一頭奄奄一息的獸在屋里嗚咽掙扎。

那個女聲又一次響起，“你很應(yīng)當(dāng)和我回去，你還有自己的學(xué)業(yè)要攻讀。我和你的院長通過電話，他還給你保留著學(xué)位，就等你回去繼續(xù)課程。你不是想做蒙克嗎？留在這兒怎么完成你的理想。還是你突然改了志向，就想做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

這一次，柯彥夕沒有回話。

門外的江子衿卻幾乎震驚了，也就是在這一刻，她覺得心狠狠地疼了起來。她用力按著胸膛，指節(jié)似是泡脆的筍，天知道什么時候會斷。

她知道自己一定出了什么問題，心里好似放著個秤砣，一直往下落往下落，拽得她整個人都摔下去，屁股先落了地，腦袋磕在了門上。她哪里還會痛啊，呆呆傻傻，魂早已不在。

片刻之后，柯彥夕將門打開，然后便覺得腿上被撞得一痛，一低頭，看到雙眼通紅的江子衿。

他緊張地彎腰扶她，輕聲喊著她的名字：“小蠻，怎么就坐地上了？”

江子衿卻置若罔聞，眼睛發(fā)直地望向一處。她靠在他的懷里，隔著那薄薄的羊絨背心，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溫度，極其細(xì)致地彌散到她的血液里，一并涌動回流進(jìn)心臟。然而那熟悉的氣味不再是淡淡的薄荷香，而是變成了一股煙味，像是烤焦的木屑，鉆入了鼻腔。她開始咳嗽。

那個女人慢慢地走了過來。那鞋尖尖得刺目，像是兩把匕首，要直直地捅到她的身上來。她是真的害怕了。

“這個女孩子是孤兒？這么小，多大年紀(jì)了？”沒人睬她，她自說自話：“我看一定不超過十歲。彥夕，你是為了她才硬要留下的嗎？”

江子衿忽然抬頭看她。那個女人戴著假睫毛的眼睛紅了一圈，卻裝滿了傲慢。

女人被這雙清澈的眼睛盯著，心頭忽然涌上一股無名火，“別這樣看著我！彥夕，媽媽專程來這兒給你臺階下，你可一定要給我好好兒想清楚，別糊里糊涂地做了那老頭子的傀儡。擺在你面前的不過兩條路，要么和我回挪威，要么……”

她開始冷笑，不再往下說，轉(zhuǎn)身離開。突然，她又轉(zhuǎn)過身來，戴著皮手套的手在江子衿的臉上一滑，即刻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紅痕。

“洛麗塔，嗯？”她始終睨著自己的兒子，嘴唇的顏色更紅了，“可惜她沒有一個媽媽來讓你娶，或者你也并不需要浪費(fèi)時間白繞一段路程?！?/p>

江子衿聽不懂，她抬頭看柯彥夕，一雙烏漆漆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洛麗塔……是什么塔？”

柯彥夕的眉頭蹙得更緊一分，這一次他忍到極點，硬著嗓子下逐客令，“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