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可怕的夢(1)

幸運兒 作者:(美)克蕾格·萊斯


安娜·瑪麗竟然睡著了,不可思議,更怪的是,她居然做了個夢。

監(jiān)獄牧師離開時低聲說:“睡一會吧,我的孩子?!卑材取が旣惱湫α艘幌抡f:“今晚十二點以后,我就長眠不醒了!”

奇怪的是,她竟然仰面倒在牢房的鋪位上睡著了。也許是因為她已經整整兩夜沒睡了,過去的每分每秒她都在期待著停刑、緩刑,期待著被寬恕?,F(xiàn)在,希望全部落空,她睡著了,而且做了個夢。

入獄后的這幾周里,她反復做過這個夢,夢境變幻莫測,但總離不開人們把她送上電椅前的那幾分鐘。地點是一個漂亮的屋子,擺設奢華,厚重、暖色調的地毯,巨大的軟椅。她就在那兒,等著行刑時刻的到來,還有其他兩三個同樣不幸的人——醒后,她從未記住過他們的臉。他們與她無關,出現(xiàn)在那里是他們罪有應得。

她穿著色彩絢爛的雪紡便宴服,寬寬的下擺和長長的管袖。她好像剛從服裝店的試衣間走出來,裙子一側接縫處別著試衣匠的別針。貝斯阿姨也在那個房間里,有一陣她對貝斯阿姨說,她死以后,她可以保留這件雪紡裙。貝斯阿姨表示感激,但在威斯康星州格魯夫姜克遜這樣的小地方,她不知道何時何地用得上。安娜·瑪麗略微游說了她一番,說只要隨意一改就可以很合身,而且能讓人看起來更修長。

后來她又對貝斯阿姨說,她死之后,不用悲傷,因為她將可以見到威爾叔叔了,她會把貝斯阿姨的愛傳達給他。

有一瞬間,夢境變得那么怪異,只見所有囚犯都從口袋里掏出硬幣,扔到地板上。即使在夢里,安娜·瑪麗也不得其解,但她還是從手腕上脫下卡爾·布萊克送她的那條藍寶石手鏈扔到了地上。隨后,兩年前就已死去的威爾叔叔走進房間,她想讓他答應她,她死之后,將羅伊·詹姆斯多年前送她的珊瑚項鏈戴在她脖子上,隨她入葬。

這時,夢境的焦點好像轉移了,所有被判有罪的人突然圍成一圈,坐在一張厚厚的東方地毯上,一個人,可能是法官,走進來坐到那張巨大的紅木桌子后面,開始對著他們講話。就在這時,安娜·瑪麗跳起來說:“你必須知道我是清白的!為什么不看著我的臉說出來,我從未殺過任何人——”

就在此時,她的聲音驚醒了自己,就像做其他夢時一樣。隨后的幾分鐘,她躺在那里,閉著雙眼,渾身冒冷汗。過了一會,她的血脈才慢慢暖起來。

“好可怕的夢!”安娜·瑪麗悄聲對自己說,“我想我就要上電椅了——”

她突然從鋪位邊筆直坐起,瘋了似的盯著門閂。是真的,還有不到三小時,她就要上電椅了。

過去幾周,她曾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一個無辜的人不可能因謀殺罪被起訴,被判有罪,最終死在電椅上。但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她身上發(fā)生了。

審判期間她一點也不擔心,而且信心滿滿,甚至可以說她很快樂,這只是一個荒謬的處境,一個可以讓她在以后的聚會中笑談不爽的小插曲。盡管陪審團的裁決幾乎讓她昏厥,但宣判似乎也只是個形式,他們絕不會執(zhí)行。

隨后,事情一步步往后發(fā)展,她與律師會談,研究證據、動機、上訴,以及其他所有事宜。漸漸地,她感覺到害怕,畢竟她已經身陷囚牢。后來,害怕變成了巨大的恐懼,她常常幾小時呆坐在硬冷的鋪位上,一動不動,而《泰晤士報》的那些記者就有寫頭了:“安娜·瑪麗·圣·克萊爾,因謀殺大喬·奇爾德斯獲罪,這個女人如同石雕一樣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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