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頭豬長到三百斤左右，時間也到了農(nóng)歷的小年，該賣豬了。現(xiàn)在的人金貴，肉吃多了，也就有了講究，專揀農(nóng)村家養(yǎng)的吃，比如雞，還有豬，都是這樣，肉香，耐嚼，無激素，讓人吃得放心，吃得舒坦。還有名分，一律叫笨雞、笨豬。價(jià)格要高很多。單說那雞，三斤左右一只，給你殺好、洗凈、燉熟，端到桌上，吃得很香，很解饞。吃好了，剔著牙出來，打個飽嗝，結(jié)賬的時候，單是那只雞，要一百塊出頭。真是貴。但吃的人不少。

很精明的小商販，看準(zhǔn)了這個市場，走街串巷，挨個敲門，豬和雞都要，販賣到城里，掙錢很足。雞販子用摩托車，拿細(xì)繩綁在后座木架子上，頭朝下，上面是一排雞腳，中間是雞翅，挲著，下面是一串雞腦袋。豬販子用三輪車，一次只收到三兩頭，也能掙到幾百塊。自己殺了賣肉，掙得更多。殺豬的多肥頭大耳，紅光滿面，走路噔噔噔，有勁兒，嗓門兒大，很豪爽。價(jià)格是要爭論，到最后，三十元五十元的錢，抽出來就給。皆大歡喜。

村里人對豬販子很尊重。他們肯出價(jià)。他們的眼特賊，瞥一眼，就喊出大差不離的斤兩，知道出多少精肉，多少肥膘，多少下水，豬皮能賣多少錢，幾分鐘時間，估摸出這頭豬到手能掙到多少票子。都成精了。但是不到要賣的時候，不讓豬販子看。咋說？有毒。啥有毒？豬販子那倆眼。讓他看一眼，不要了，太瘦，不出肉。好吧，那豬三天內(nèi)只叫喚，不吃食，一個勁兒地往下掉膘，嚇的。

他們也收病豬、死豬。一頭好好的豬，活蹦亂跳的，突然就病了，蔫頭耷腦的，不吃不喝。獸醫(yī)也找了，村里的、鎮(zhèn)上的，灌藥，拿筷子撬開豬嘴，往里灌。打針，那針管比搟面杖還粗。忙活幾天，扔上幾十元，還是吐著白沫死了。豬販子就來了，圍著轉(zhuǎn)一圈，喊出一個價(jià)。女人就哭出聲來。豬販子咬牙跺腳地加上幾十元，抬上車，走了。白辛苦一年。

快落樹葉的時候，有一天，蘇然從外面喝酒回來，碰到慌慌張張的媳婦兒：“剛才有兩個豬販子來看豬，在豬圈里站了一會兒，嗷的一聲跑出來，臉煞白，嘴唇哆嗦，說是有蛇，跑了?！?/p>

“誰讓他們看的？”

“偷著進(jìn)來的，我聽到動靜，他們已經(jīng)在豬圈里了。”

蘇然進(jìn)豬圈，沒見到蛇。地上一個干凈紙包，打開，是白色粉末。拿到村衛(wèi)生室找魏大夫，用手一捻，聞聞，說了一句話：“毒餌。慢性的，四五天就要命?！?/p>

蘇然腦袋“嗡”的一下，撒丫子去找那兩個豬販子算賬。

早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