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凌鼎年(3)

21世紀中國最佳小小說2000-2011 作者:楊曉敏


狼來了

七丫村附近有座狼山,狼山之所以叫狼山,沒有什么典故,也沒有什么歷史傳說,僅僅因為這山上早年有狼,村民們就把這山稱為狼山,后來叫順叫習慣了,狼山之名也就寫進了《婁城志》里。

名不副實的是,這座叫狼山的山,早就沒有狼了。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組織過多次搜山打狼,后來不要說狼,連豬獾、狗獾、刺猬等動物也極少能見到。

狼山上沒有廟宇,沒有建筑,沒有名勝古跡,也沒有人住,有的只是老樹、灌木、荊棘、雜草,經(jīng)濟價值不大,一直沒有開發(fā)。

“文化大革命”時,有一位老干部與一位老知識分子先后吊死在狼山的歪脖子樹上,等發(fā)現(xiàn)時,面目猙獰。之后,老百姓就不大敢隨便上山了。

去年中秋的一個晚上,突然從狼山上傳來了“狼來了!狼來了?。【让?!救命啊……”的呼聲,凄厲而恐懼,但呼救者喊破嗓子,也不見有人上山去救。

第二天,山下七丫村的村民議論:這山哪有狼啊,幾十年都沒有狼跡了。假的,百分之百假的,肯定是誰吃飽了撐的,尋開心找樂子忽悠大家。誰上山誰傻子。

是啊,不救沒有人怪;你上山去救了,去打狼,萬一狼沒有見著,見著個受傷的,半死不活的,賴上了你,那不是自找麻煩?再說了,狼如今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就算有,誰敢打?你打了,打死了,打傷了,有關部門要罰你款。別沒事找事,自找麻煩。

對對對,村民都這么認為。

第二天,膽大的山旺說:“走,到山上去看看。大白天去,我們幾個人結伙去,還怕撞著鬼嗎?”

山旺等幾個在半山腰發(fā)現(xiàn)了一只死狼,看樣子死了一段時間了,已有點腐爛。

難道狼山真的又有狼了?

山旺看了半天說:像狼,也像狗??赡苁抢?,也可能是狗。

其他幾個反反復復看了,有說是狼,有說是狗。大家吃不準究竟是狼是狗。關于狼山到底有沒有狼,成了疑問。

但不知怎么回事,沒幾天狼山有狼的說法越傳越遠。古廟鎮(zhèn)鎮(zhèn)政府決定組織人上山考察,看看到底有沒有狼。婁城電視臺決定跟蹤拍攝。

村民甲說:懂了吧,這是策劃的,肯定早有人策劃。

村民乙說:看來鎮(zhèn)政府準備開發(fā)狼山了,要不如此興師動眾干嗎?

多位村民說:幸好那晚上沒有上當受騙。

就在考察隊出發(fā)的前一天晚上,村民們又聽到狼山上有人喊:“狼來了!狼來了……”

這一次,連山旺也徹底不相信了,他摟緊老婆說:“我們管我們,別理他??隙ㄊ菫槊魈炜疾煸燧浾摗俚降琢恕!?/p>

第二天,鎮(zhèn)政府組織的考察隊出發(fā)時,鎮(zhèn)宣傳委員帶隊,鎮(zhèn)黨委書記來送行,場面還不小??上е挥锌礋狒[的,并沒有哪個跟著上山。七丫村的山旺等村民對電視臺的不無調(diào)侃地說:“賣力點,好好拍幾個狼咬人的畫面,也讓我們開開眼界……”

考察的結果說是發(fā)現(xiàn)了狼糞、狼毛、狼窩,這都有鏡頭的。最最出人意料的是拍到了昨晚被狼咬傷的一位中年人,腿上被咬了一口。據(jù)他講,后來爬到樹上才逃過一劫。電視畫面是真真切切的,那中年人腿上的傷口也確確實實有血跡、有牙齒印,很痛苦的面部表情給電視觀眾留下極深刻的印象。

這中年人村民都沒有見過,電視上介紹說他叫趙宇綸,省里的地質(zhì)工程師。村民們弄不懂的是他晚上跑到狼山干什么,難道勘察到了什么寶貝?村民們奇怪。關于這些,電視上語焉不詳,會不會是出于保密?

至于狼山到底是真有狼,還是假有狼,村民們兩派意見,山旺與村民甲、村民乙等說打死也不信狼山有狼。村書記認為電視臺都播了有狼,那一定有狼。不相信鎮(zhèn)政府,不相信電視臺,難道相信你山旺?你山旺算什么?

不過,除七丫村部分村民以外,婁城全市上下,包括外地的都為狼山高興,因為狼山終于又有狼了,名副其實了。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聽說誰在質(zhì)疑狼山發(fā)現(xiàn)狼的報道。

很多人都想來狼山一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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