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申平(2)

21世紀(jì)中國最佳小小說2000-2011 作者:楊曉敏


奇 豬

奇豬的故事發(fā)生在二扁頭家。

二扁頭家曾經(jīng)很窮,窮得連頭小豬都買不起。所以他家一年四季都沒有肉吃。

后來,老張家的老母豬下了一窩豬崽,數(shù)了數(shù),有十三頭之多。其中有只小墊窩兒——也就是最后出生的那只小豬——眼看就活不下去了。這是因為小墊窩兒一般都比較弱小,搶不上奶吃,所以往往很難存活。老張頭兒就要把它扔掉,這時偏偏遇見了二扁頭。

簡言之,二扁頭得到了這頭小豬。他如獲至寶,回到家里先是用米湯來喂它,接著用他家的飯菜喂它,這只小墊窩兒竟然活下來了。

從此,二扁頭便有了件好營生,就是每天去放豬和割豬草。十五六歲的二扁頭一說上學(xué)就頭疼,一說放豬就眉開眼笑。他精心飼養(yǎng),從不偷懶。不但是二扁頭,他家所有的人都把這頭豬當(dāng)祖宗一樣供著,有誰不小心打了他家的豬一下,他們會全家上陣跟你干仗。所以村里人都說,這豬肯定是他家的老祖先轉(zhuǎn)世。

這豬卻也爭氣,它就像被雨露滋潤的禾苗一般,一天一天蓬勃生長。轉(zhuǎn)眼到了該劁它的時候。獸醫(yī)請來了,豬也抓住了,可當(dāng)二扁頭看見獸醫(yī)掏出家伙要在豬身上動刀子的時候,他說啥也不干了,哭著喊著罵獸醫(yī)要害他的小豬。氣得獸醫(yī)立刻收起家什走人了。

這豬躲過一劫,更是氣吹一般成長,只一年的工夫,它便長成了一頭威猛高大的種公豬。而且這家伙野性十足,見了母豬就追,見了公豬就咬,儼然是個霸王。

很快,就有人趕著母豬,來二扁頭家配種。配種當(dāng)然不是白配的,有的給物,有的給錢,二扁頭家的日子從此居然有了起色。一家人更是拿豬當(dāng)寶貝了。

這豬后來竟長得像小象一般大小。它性情兇猛,霸氣十足。一旦有生人靠近它,便發(fā)出雷鳴般的咆哮聲,讓人不寒而栗。但它對二扁頭家的人卻是溫柔無比,特別是對二扁頭更親,沒事的時候,二扁頭可以騎著它在村里炫耀。這豬配種的功夫也爐火純青,沒幾年時間,十里八村都可以看到它后代的身影。

若不是二扁頭要去當(dāng)兵,人們還不知道這豬居然有那樣超凡絕倫的“義”和笑傲江湖的本事。

二扁頭要走那天,在豬圈里跟豬說了半宿的話。他告訴種豬,我要走了,你在家要聽話,我會想你的。二扁頭后來對人說,種豬好像聽懂了他的話,它咬住他的褲腳不放,眼里還掉下了眼淚哩。

二扁頭走了半年以后,有一天他家的種豬突然失蹤了。一家人村里村外、山上山下地找,卻連根豬毛都沒找到。村人就說:肯定是讓野豹子吃了。為此,家里人大哭一場,好像死了爹媽一樣難過。

奇的是兩個月以后,二扁頭來信告訴家里人,種豬跑到他那里去了。

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二扁頭的部隊在八百公里外的深山里。這豬又不是人,又不認(rèn)得路,它又沒法向人問路,它是怎么找去的呢?一村的人都表示不相信。

但二扁頭在信中說,這是千真萬確的?,F(xiàn)在,種豬就在部隊豬圈里養(yǎng)著呢。而且因為這件奇事,他已經(jīng)榮升為養(yǎng)豬班的班長了。

后來,二扁頭又寄來他和種豬在一起的照片,村里人才不得不相信了,都說這豬分明成了精了。

又過了半年,二扁頭又來信了。他說種豬又在部隊失蹤了,估計它是想家了,回去了。二扁頭家里人就扳著指頭算著等著,過了兩個多月,種豬真的回來了。

全村人都跑去看稀罕,二扁頭家里人更是樂得手舞足蹈,說這豬真是神豬。再看那豬,瘦骨嶙峋的,身上還有不少傷痕,顯然它在路上經(jīng)歷不凡。但它到底都經(jīng)歷了什么,它在哪兒吃,在哪兒睡,從什么路上走的,這一切人們都無從知道。反正八百公里的路,它竟自己走了個來回。

從此二扁頭家更是把它當(dāng)祖宗一樣養(yǎng)著。它老死了,全家人也沒舍得吃它一口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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