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7日 星期四 07∶37AM

到大理的那晚疲憊忽然像洪水一樣說來就來了。我從機場直接打車進了大理古城，隨意找了家看得順眼的旅館，開了個房間進去，把包放在桌上，鞋都沒脫，躺在床上看了會窗外的夕陽，原本只想休息一會兒便下樓出去找地方吃飯。結(jié)果昏昏然竟一覺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真是沉著。幾乎快睡出了我最近半年來的最高水平。再醒來時，天色已然大亮，一看表嚇一跳，老天啊，我竟然一口氣睡了快十四個小時。鞋也沒脫，衣服也沒換，我就是那么直挺挺地睡著，被子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我一絲不茍地睡在另一邊。

我有點被自己嚇到了。昨晚我做夢了嗎？好像沒有。記憶中一夜無夢。我又下床檢查了一下包裹，發(fā)現(xiàn)錢和身份證、手機都在。這也就排除了半夜有人從窗外對我吹五更迷魂散的可能。那唯一的說法可能就是我累了。可我竟然會累成這樣嗎？我一邊刷牙一邊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疑惑地看著，想著。洗澡的時候，我站在淋浴噴頭下，看著自己的身體，一瞬間忽然覺得自己老了。一具能連續(xù)睡上十幾個小時的肉體，你還能由此聯(lián)想到青春或是感傷等等詞匯嗎？我怎么不干脆睡死過去算了呢。我換了衣服，最后一次照了照鏡子，凝視了許久，還是決定沖自己齜牙笑了一下，好吧，我原諒你了，你孤身一人，怎么說也是為愛走天涯，應該獎勵，別懺悔了，走吧。

我來到了大街上，陽光很好，街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有的商家老板正打著呵欠往下卸門板，空氣中升騰出一種生活的氣息，我走了兩步，兩條街邊的黃狗正依偎著入睡，其中一條瞇縫著眼瞥了我一下，又倒頭睡去。我找了一家牛肉面館，點了一碗牛肉面，還讓老板加了一個鹵雞蛋。面條入口時，我才感覺到自己的饑餓。我?guī)缀跏抢峭袒⒀实貙⒛峭朊娉酝炅?。打著飽嗝出來后，四下望了望，找了一個能看見古城墻的長椅，在路邊便坐了下來。陽光讓人沉醉。我點了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感覺渾身的每個器官好像都被立即喚醒了。我瞇縫著眼，打量著街道，打量著人群。有趕早的旅行團，一個頭發(fā)還沒扎好的女導游領著一幫老頭老太太穿行而過，女導游一臉便秘的神采，老頭老太太們則一臉鬼鬼祟祟的樣子，走到哪里都要探頭覬一眼，又忙不迭地縮回來。我隨即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就此正式迎來了我來到大理后的第一個清晨。

昨晚有幾條短信，還有幾通電話。手機在包里響了一晚，我硬是沒聽見。想起蘇婷說我有時候睡覺打呼嚕，那呼嚕就像海一樣，有一次她還用手機錄了下來放給我聽。聽得我毛骨悚然。那哪是一個人啊，分明就是一頭熊嘛。我當時滿臉歉意地看著她，她睜著一雙一夜未眠的紅眼圈安慰我說，你也不是每天都打，沒關系，我聽啊聽啊就習慣了。那應該是我們最初的日子吧，后來不知道她是真的習慣了，還是我不再打呼嚕了，這個事情總之她就再也沒提過了。也不知道昨晚打沒打。我翻開手機，看了看昨晚的短信。杜楓發(fā)的是：哥們怎么樣啊，走了兩天了，也沒看見點動靜？白露現(xiàn)在還好嗎？你見到韓佳子，代我問聲好吧。別說哥們還挺想念她的。我笑了笑，又打開了劉苗苗的短信：聽李白說你就打算回北京了，這也太快了吧，挺住啊哥們，你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最后是李白發(fā)的：睡過去了吧？媽的，電話也不接老子的。到大理了吧。有空給我回電話。還有一條是公司秘書發(fā)的短信通知：因奧運緣故，業(yè)務量下降，交通也不便，公司董事會商議決定給相關人員放假一個月，本月度只發(fā)放基本工資，請收到信息者回復核實。我面無表情地回復了一條：收到。然后我合上手機，坐在那里發(fā)呆。望著來來去去的人群，望著頭頂瓦藍一片的天空，我忽然覺得自己離開北京似乎已經(jīng)很久了。眼看著那座城市就快迎來了它最喧嘩的時刻，而我呢，卻獨自來到了另一種喧嘩當中。人生啊，真是奇妙。

昨晚有一個未接來電是倪燕打來的。我也沒有聽見。我在猶豫，是否給她回復。陽光很好，我坐到那里，抽著煙，微風吹過，不知怎的，心頭忽然就涌上來了一絲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