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堂酒吧里的男人們(2)

最后的情書 作者:羅塵


“我問苗苗為什么不打電話叮囑我,非發(fā)什么短信,我要早知道他要選那天晚上去完成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出軌,我說什么也要全力配合讓他夢想成真啊,誰知他老人家來了一句,‘我怕打擾你睡覺。’”

劉苗苗低了低頭,一副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又馬上抬起頭來,面帶極度真誠的歉意沖我們笑了笑,說:“我的確是怕打擾他休息,真的,真的怕打擾他休息?!?/p>

我們?nèi)嗣婷嫦嘤U了一會,忽然異口同聲地沖著劉苗苗大聲吼道,“我靠!你去死吧你!”這時整個天堂酒吧的人都齊刷刷的望了過來,老板在吧臺那邊沖我們奇怪地看了一眼,然后臉上迅速掛上了招呼熟客的笑容,悄悄地把音樂聲調(diào)大了一點,現(xiàn)在酒吧里是卡百利的專輯時間。但很明顯我們這一桌已經(jīng)進入了另外一個時間,就是劉苗苗時間。

“劉苗苗,你什么狀況?你是一直在掩藏本性呢?還是一時之間沒有把持得住就出去胡搞瞎搞了?”李白問道。

我們其他人也凝神注視著劉苗苗,熱切期待能得到第一手答案。

劉苗苗木木地掃視了我們一圈,深吸了一口氣,又沖我們撇了撇嘴,忽然說:“你們誰能拿根煙給我?”

四包煙同時遞到了他跟前。

“唉,怎么說呢?”王昆給劉苗苗點上火后,劉苗苗又嘆了口氣,從嘴里徐徐地吐出了一口煙來,咳了兩聲。我們一個個像木偶似的目不轉(zhuǎn)睛地等著,等著劉苗苗說下文,可他竟然慢慢地來了一句,“嘖,怎么說呢?哎,我真的,真的不會說。”

我們皺著眉頭互相對視了一眼,各自點上了一根煙。

隨后王昆問:“你愛張莉嗎?”

李白問:“你們什么時候搞上的?”

杜楓問:“哎,那女的長得怎么樣?”

我喝了一口喜力,看著劉苗苗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真是一時間百感交集。如果劉苗苗都能出現(xiàn)這種狀況的話,那我又算得了什么呢?這已經(jīng)不是愛與不愛的問題了,這簡直就是在考驗人類本性,不,男人本性。

我看了看劉苗苗,問了一句:“過癮嗎?”

劉苗苗聽我們一并問完后,咂吧了一下嘴,仰脖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兩手撐在頭上,呆呆的,過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來一臉迷惑地說:“我不知道愛不愛張莉,真的?!彼x擇了首先回答王昆的問題。

“我真的不知道我愛不愛她,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當初就怎么,怎么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當初她說她租的那房子房東要換墻紙,說要搬到我這來住半個月,我就答應(yīng)了,結(jié)果半個月之后,半個月之后我們就躺在一張床上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油條稀飯什么都準備好了,衣柜里開始放進去一些她的衣服,廁所里開始慢慢地出現(xiàn)她的化妝品,我沒有談過戀愛,在跟她之前我一個都沒談過,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那天晚上我們在家看碟,看那個,那個,我想想啊,哦,《情書》,巖井俊二的那個《情書》,說實話我都沒看懂,可看完了她忽然眼淚嘩嘩地就湊上來問我愛不愛她,她在哭你知道嗎,一邊哭一邊問我愛不愛她,你說我怎么說,我能說我不愛她嗎?她那么傷心?”

劉苗苗的鏡片上反射著我們四張目瞪口呆的臉,他挽了挽衣袖,一臉通紅:“后面就更離譜了,唉,那天晚上吃完飯,我們在家等著看《士兵突擊》,等著等著,片頭剛開始,她忽然說她媽最近身體不好,想早點看她穩(wěn)定下來,我還沒回過神來呢,她就在那邊說,我們年紀也不小了,早點做決定好,你要是愿意娶我呢,我們就馬上結(jié)婚,你要是不愿意呢,我明天就搬走,看完這一集,你就告訴我答案。”

天啊,我們望著天花板直接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說我怎么回答?你說我應(yīng)該怎么回答?我穿著她挑的睡衣,穿著她挑的拖鞋,穿著她挑的內(nèi)褲,墻上掛著她的照片,四周都是我們的合影,我們剛剛做完愛你知道嗎,剛剛做完,剛剛才說完我愛你呀你愛我的,然后她就,她就——”劉苗苗結(jié)巴了,嘴騰空張了幾張,臉漲得通紅,又一口氣喝了半瓶啤酒。杜楓一臉憐惜地拍了拍劉苗苗的肩膀,帶著一副“我們無比同情你”的表情。劉苗苗用手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又打了一個嗝,眼中忽然開始閃光,“我想在我結(jié)婚前放縱一次,就一次!”

我們二話沒說,由衷的集體點頭,雞啄米一般。

“那姑娘是我下屬,一直對我有點意思,我一直躲著她,一兩年了,躲來躲去,媽的,干脆不躲了吧,我都快三十歲了,但除了張莉我還沒碰過別的女人呢,你們知道嗎?我三十歲的人了還不知道——,唉,我就想試試,我就想知道一下,我就是想搞明白,嘖,也不對,我也不是想搞明白,我也不是想知道什么,我就是,我就是,但我總得搞一下吧——”劉苗苗兩手抱頭,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杜楓望著我們,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我們撇了撇嘴,也下意識地點著頭,隨后各自沉默著。這時王昆問道:“那你,你現(xiàn)在是打算怎么辦?張莉呢?她都知道了吧?!?/p>

“何止知道?我都不敢回家,回家就是吵,天天吵,摔東西,給那個姑娘打電話,生生把人家逼走了,人家現(xiàn)在都辭職了,電話號碼也換了,我想找人家道個歉什么的都沒戲,但是,但是我們什么都沒干呀,冤枉啊,我一直和她在談心,亂七八糟地談了半天,后來不知怎么搞的,天就亮了,張莉電話就打過來了,我,我還沒——”

“啊!什么?!”杜楓捂著自己的頭,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

“真的,杜楓,你別生氣,我,我不知道怎么,怎么開始啊,我總不能二話不說就上去脫人家衣服吧,我們談了半天的程序,又談了公司的一些發(fā)展問題,話題怎么繞都繞不過去,我,我也想啊,但是——”

杜楓大張著嘴一副蒼天在上的樣子,愣愣地看了劉苗苗半晌,什么話都沒說,閉上嘴轉(zhuǎn)身就去了吧臺。我們?nèi)齻€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劉苗苗攤著雙手,無助又無望地看著我們。我們與他木然對視著。他忽然頭一低,仰脖又喝了一瓶啤酒,王昆也順手抄起了一瓶。這時窗外的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輛奧迪開得慢極了,就像一個黑色的夢魘在無聲的滑過,我望了望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靠在椅子上,覺得自己累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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