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1日 星期天 06∶23 PM

四個月前，我們去朝陽公園看了一場搖滾演出。我清晰地記得那天我穿著一雙黑色的新款彪馬球鞋，深藍色的沙灘短褲，還有一件上面用英文寫著“完美夏天”的黑色戴帽T恤，我把墨鏡別在頭上，就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而蘇婷呢，她則穿著一件檸檬黃色的背帶短裙，清清爽爽，一副素面朝天的樣子，只描了一點口紅，看上去簡直就是一位無可匹敵的青春美少女。我們在人群中隨著音樂擺動，人們像海浪一樣發(fā)出嗡嗡的聲響。這時有人開始向人群灑水，人群嗡的一聲涌向一邊，然后又迅疾地倒向另外一邊，尖叫聲此起彼伏。當水柱向我們這邊潑灑過來時，我和蘇婷開始隨著人群奔跑，她緊拉著我的手，發(fā)出快活的笑聲。我一面拉著她快速奔跑，一面轉頭看見舞臺上的謝天笑正在迎風唱道：“我住在大海邊上，是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無數(shù)個故事要對你講，要對你講——”

蘇婷的頭發(fā)被打濕了，我也差點被淋了個全身，我們哈哈大笑著，就像在經歷一場盛大的潑水節(jié)。蘇婷伸手過來給我擦了擦臉，我看見她細貝般潔白的牙齒，還有那些凌亂潮濕的長發(fā)隨意地飄散在她的肩上，她的唇邊。我忍不住低頭親吻了她一下，她隨即像個孩子一樣伸手緊緊地摟住了我。我們遠遠地站在草坡上，看著眼前數(shù)萬人隨著音樂瘋狂地搖擺著，謝天笑的聲音在夕陽下傳得很遠，“無論明天是刮風下雨，還是將來要到哪里，我要一直這樣聽到天亮，一直聽你對我說，不管路有多遠時間有多長，我們最終還會走向約定的地方——”夕暉中金黃色的光暈播撒了下來，人群里正在散發(fā)出一種柔和的氣氛，除了最核心的那部分人，也就是謝天笑的粉絲們正在狂熱跟唱，其他人都在側耳聆聽，或者和身邊的人細密地微笑交談。我久久地凝視著眼前的這一幕，忽然就被它打動了：我感覺眼前的每個人都接近完美，每個人都類似天使。我怔怔地看著，然后輕輕地摟過蘇婷的腰來，吻著她的耳垂，我們在音樂和晚風中微微的擺動著，就像兩只生死相依的魚。

兩分鐘后我脫口而出：“蘇婷，我們結婚吧?！?/p>

她的身體立即停住了。

“好嗎？”這種情緒仍然沒有過去。

她慢慢地松開了我，站定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我剛才說了一句十足的蠢話。“你再說一遍？”夕陽映襯著她的臉，她的眼神中閃爍出某種異樣的光芒，那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眼神。我無法正視她。我低了低頭，眼神四處穿梭，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地，“嗯，嗯，我的意思是，嗯——，你覺得，你覺得咱倆結婚怎么樣？”

“你是在求婚嗎？”

“那，那你以為呢？”

她忽然大笑起來，埋在我的懷里放肆地大笑著。我不明白她的反應，一時間產生了無數(shù)的疑惑，甚至隱隱感覺自己被羞辱了。我有些惱火地注視著她。她看著我的表情，一邊笑一邊解釋道：“別緊張，親愛的，我只是想再聽你說一遍，拜托你是在求婚好不好，起碼也得有個求婚的樣子吧，嗯？”

她說這話的表情就像是在被某種神秘的光環(huán)籠罩著，渾身散發(fā)出一種強烈的氣息，這種氣息我模模糊糊地覺得有點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我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注意我們，所有人都陶醉于自己的世界里，我忽然反應了過來，就像咒語被解除了一般，我吐了吐舌頭，然后假意皺著眉頭，一臉迷惑地說：“我靠，哎，親愛的，你發(fā)現(xiàn)沒有，其實謝天笑長得非常像一個人，就是那個，那個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里面那個動不動就喜歡咋咋呼呼的老頭，對對對，天啊，你看，他簡直就是石光榮的搖滾版！你看你看，他們長得多像啊，我的媽呀，那眼睛，那眉毛，那神態(tài)——”

我話還沒說完，蘇婷就以張牙舞爪的氣勢朝我沖了過來。我連忙閃到一旁，擺出一副迎戰(zhàn)的姿勢。她二話不說沖上來踢了我一腳，我假裝哎喲一聲摟著自己的肚子——“不是這個！不是這個！不是這個！壞蛋！你剛才說的不是這個！快！快重說一遍！”

“親愛的，我愛你?！?/p>

“我更愛你！”她宣布。

我忽然想起來了，那種熟悉的感覺我曾經在燕莎購物中心看見過一次，那天燕莎全面降價打折，我陪她去血拼，當時她就是這種表情，視死如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