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雪是每天都過來等一會兒的，她想如果等到七夕初一還想不到這里，她就離開，回家也好，奔波也好，總之她和初一的緣分就這樣結束了。

這愛里，她沒有原諒，沒有對錯，只有老天弄人。

可是初一找到了他，他輕輕走過去，坐在石凳上，他把藏雪額前的發(fā)絲輕輕地挽到耳朵后面。

他抱住她。

她醒來，看見了他。他終于來了，如果他再不來，他就再也看不見她了。

他回頭，對著鮮花店已愣住的小姐微笑。

他抬頭，有梔子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他親吻她的額頭，那里浸染了梔子花的清香。

他說：藏雪，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來，跟我回家。

05

后來，清晨聽說有人見過自己的母親，那個束著發(fā)簪，身材高挑，面容清瘦，穿一身黑色旗袍的中國女人。

那個人說是在墓地看見葉棉的。墓地是307號，那里埋葬著七年前車禍而亡的何青海。可是等清晨趕過去的時候，影子都沒有找到。不過，清晨知道，她是真的來過。

在何青海的墓碑前，多了一束藍色的鳶尾。那是母親愛的花，鳶尾已經(jīng)縮水，至少已經(jīng)放了兩天，母親是來過這里的，可是她又去了哪里？

葉棉的確是來了的，她在深夜離開療養(yǎng)院，而且還回她住的地方拿了一些東西，包括自己的存折和護照?？墒侨~清晨一直沒有發(fā)覺，她把母親的那間房子鎖了起來，已經(jīng)好久沒有打開，自然也就沒有發(fā)現(xiàn)房子里少了什么東西，如果葉清晨發(fā)現(xiàn)了，或許真的會有著不一樣的結局。

可是時間已經(jīng)過去，無法回來。

葉棉在那個午后，手里捧著鳶尾站在何青海的墓前。

青海，我來看你了。

我為了你瘋癲了七年，可是還是無法徹底地贖下對你所犯下的罪。其實，我又何嘗需要對你贖罪呢？你讓我等了十八年，我為你瘋癲七年，或許我們已經(jīng)可以扯平了。今天我來看你，是因為我即將離開這里，我來到這個城市已經(jīng)二十一年，我也進入了老年，越來越感覺老了，老得那么地快。我想回家，想回鳳凰看看，那里有我的童年，我母親在七年前也死了，我沒有給她送終，我想回去懺悔。我出來這么多年，其實是一直在逃避，逃避我那些年的罪。我或許真的是一個不吉利的女子，因為我，死了那么多的人，如果要以命抵命，我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墒俏疫€是好好地活著，我瘋癲的那些日子，其實真的很幸福，我失去了記憶，失去了痛楚的知覺，每日里就是昂頭看日升日落，然后伸出掌心迎接你的淚水。如果你在天上，你的淚水應該會落到我的掌心的。我相信是這樣的。我欠下了太多的債，需要償還，我瘋了又好，其實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它不想讓我安寧，它要讓我時刻記著那些罪，那些罪，只能挽救和彌補，無法洗刷。

我要離開這里，以往所做的一切，望都能夠圓滿地輪回。你安息，它們也都會安息，我最終也將安息。

何青海，如今你要答應我，你要答應我，你要等著我去找你。

葉棉又面向東方，那個方向是她故鄉(xiāng)的方向，是她欠下情債的方向。

她面向東邊的方向說出一個名字：莫梵。

她說：你也聽見了吧？

是嗎？莫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