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絆了一跤。傳來了玻璃打碎的聲音，我面前的圖像消失了，仿佛膠片的卷軸走到了盡頭，屏幕上的圖像變成了閃爍的光和飛舞的塵粒。我睜開眼睛。

我還在那兒，在那個廚房里，但現(xiàn)在納什醫(yī)生站在我的面前，阿曼達離他只有幾步，他們都看著我，一臉擔心和不安的表情。我意識到我打碎了玻璃杯。

“克麗絲?！奔{什醫(yī)生說，“克麗絲，你沒事吧？”

我沒有回答。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覺。這是第一次——根據(jù)我的記憶——我記起我的丈夫。

我閉上眼睛試圖再次回想那幅畫面。我試著看見魚、葡萄酒，看見我的丈夫蓄著胡須，全身赤裸，他的陰莖上下擺動，但什么也沒有。記憶已經(jīng)蒸發(fā)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或者被現(xiàn)實燒成了一道輕煙。

“是的?！蔽艺f，“我沒事。我——”

“出了什么事？”阿曼達說，“你沒事吧？”

“我想起了什么?！蔽艺f。我看見阿曼達的手飛快地捂在了嘴上，她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開心。

“真的嗎？”她說，“太好了！什么？你想起了什么？”

“別著急?！奔{什醫(yī)生說著走過來扶住我的手臂，碎玻璃在他腳下踩得嘎吱嘎吱的。

“我的丈夫?！蔽艺f，“在這兒。我想起了我的丈夫——”

阿曼達的臉拉了下來。就這些？她似乎在說。

“納什醫(yī)生？”我說，“我想起了本！”我開始發(fā)抖。

“好的?！奔{什醫(yī)生說，“好！非常好！”

他們一起領(lǐng)著我去了客廳。我坐在沙發(fā)上，阿曼達遞給我一杯熱茶、一塊放在碟子上的餅干。她不明白，我想。她不可能明白。我記起了本，記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記起了我們兩人在一起。我知道我們很相愛，我再也不用靠他的話來相信這一點了。這很重要，她不會明白這有多么重要。

回家的路上我感覺很興奮，因為又緊張又有活力而容光煥發(fā)。我看著窗外的世界——那個陌生、神秘、不熟悉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我沒有看到威脅，卻看見了機遇。納什醫(yī)生告訴我他認為我們真的有突破了。他似乎很興奮。這很好，他不停地說。這很好。我不知道他是說這對我很好還是對他很好，對他的事業(yè)來說當然很好。他說他想安排一次掃描，我?guī)缀醪患偎妓鞯卮饝?yīng)了。他也給了我一部手機，告訴我這手機他的女朋友曾經(jīng)用過。它看上去與本給我的那個不一樣。這一款要小一些，翻蓋打開后露出鍵盤和屏幕。反正閑置著也沒有人用，他說。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任何重要的時候都行。把它帶在身上，我會打電話到這個手機上給你，提醒你日志的事情。那是幾個小時以前?，F(xiàn)在我意識到他送手機給我是為了不讓本知道他給我打電話。要是有天我給你打電話，是本接的，場面可能會很尷尬。這會讓事情容易一些。我沒有多問，接過了手機。

我記起了本，記起了我愛他。他很快會回到家。也許待會兒，當我們?nèi)ニX的時候，我會補償昨晚的生分。我感覺活力十足，充滿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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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3日，星期二

這是下午。不久本會結(jié)束又一天的工作下班回家。我面前放著日志坐著。有個人——納什醫(yī)生——在午餐時間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在哪里可以找到它。他打電話時我坐在客廳里，剛開始不相信他知道我是誰?？纯匆鹿窭锏男校K于說。你會發(fā)現(xiàn)一個本子。我不相信他，但我翻鞋盒的時候他一直沒有掛機，而且他是對的。我的日志本在那兒，用棉紙包裹著。我把它取出來，仿佛捧著一件易碎的東西。剛剛跟納什醫(yī)生說了再見，我就跪在衣柜邊讀了起來。每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