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子里思緒紛亂，一個個日期和年齡數(shù)飛快地閃過。我不想問，但清楚我必須問?！笆裁磿r候……我出意外是什么時候？”

他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既有憐憫也有恐懼。

“在你29歲的時候……”

我閉上了眼睛。盡管想拼命抗拒這個消息，可是我知道——在內(nèi)心深處——那是真的。我聽見自己哭出了聲，這時那個叫“本”的男人走到門口，來到我身邊。我感覺到他就在旁邊，當(dāng)他雙手摟住我的腰時我沒有動；當(dāng)他把我拉進(jìn)懷里時我沒有反抗。他抱著我。我們一起輕輕地?fù)u晃著，我意識到這個動作有點莫名地熟悉，它讓我感覺好些了。

“我愛你，克麗絲?！彼f。盡管我知道該說我也愛他，我卻沒有。我一句話也沒有說。我怎么能愛他呢？他是一個陌生人。一切都亂套了。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我又如何掙扎著生存了下來？但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我很害怕?！蔽艺f。

“我知道?！彼卮鹫f，“我知道。不過別擔(dān)心，克麗絲。我會照顧你，我會永遠(yuǎn)照顧你。你會沒事的。相信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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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會帶我在房子里四處走走。我安心了一點。我已經(jīng)穿上了他遞給我的一條內(nèi)褲、一件舊T恤，披上長袍。我們走到樓梯平臺上?！跋词珠g你已經(jīng)見過了。”他說著打開旁邊的門，“這間是書房?！?/p>

屋里有張玻璃書桌，桌上擱著一件東西，我猜那一定是電腦，盡管它看上去小得滑稽，跟一個玩具差不多。它的旁邊有個銅灰色的文件柜，上方是一張壁掛進(jìn)度表。一切都干凈整齊、井井有條。“我時不時地在那兒工作。”他說著關(guān)上門。我們穿過樓梯平臺，他打開了另外一扇門。一張床、一張梳妝臺、好幾個衣柜。它跟我醒來時看見的房間幾乎一模一樣?！坝袝r候你會在這兒睡覺?！彼f，“當(dāng)你想的時候。不過通常你不喜歡孤身一個人醒來。如果想不出自己在哪兒的話，你會嚇壞的?！蔽尹c點頭。我感覺像一個來租房子的客戶在四下查看著一個新公寓，順便打量著未來的室友?！拔覀兿聵侨グ??！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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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他身后下了樓。他帶我看了客廳——里面有一張棕色沙發(fā)和配套的椅子，一塊嵌在墻上的純平屏幕，他告訴我那是一臺電視——和餐廳、廚房。沒有一個房間讓我有點印象，我什么感覺也沒有，即使是在一個櫥柜上看到一張鏡框里裝著我們倆的合影之后。“屋后面有個花園?！彼f，于是我向通往廚房的玻璃門后張望。天色微明，天空漸漸發(fā)亮成墨藍(lán)，我可以辨認(rèn)出一棵大樹的輪廓，小花園遠(yuǎn)遠(yuǎn)的另一端擺設(shè)著一個小棚，但也僅此而已。我發(fā)現(xiàn)自己甚至不知道我們是在世界的哪個角落。

“我們在哪兒？”我說。

他站在我的身后，我可以看到我們兩個人在玻璃上的倒影。我，我的丈夫。兩個中年人。

“倫敦北部?！彼卮鹫f，“伏尾區(qū)?！雹?/p>

我后退了一步。驚恐又涌上來了?！疤炷模蔽艺f，“我都不知道自己他媽的住在哪里……”

他握住了我的一只手?！皠e擔(dān)心。你會沒事的?！蔽肄D(zhuǎn)身面對著他，等他告訴我要怎么樣才能沒事，但是他沒有?！耙?guī)湍闩Х葐?？?/p>

有一瞬間我有點恨他，不過之后我說：“好的，多謝。”他灌上了一壺水?！翱梢缘脑?，黑咖啡，”我說，“不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