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大家叫你們‘戴維與喬納森’①[ ①David and Jonathan，“好兄弟”之意。]，但實際上，你們應(yīng)該被稱作——”他說著，雙眼閃閃發(fā)亮，“生死兄弟？”好吧，他可以對我們冷嘲熱諷，但是弗萊德和我確實曾經(jīng)親密無間，直到莉迪亞的出現(xiàn)。我們倆同住在村里的一棟房子里——村子名叫‘百事威’，不知您是否知道？——位于肯特的百事威。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認(rèn)識我們——即使他們很難分辨出我們兩個——人們還常說，有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我們都有著健壯的雙腿，寬闊的肩膀，還有一頭像孩子一般卷曲的紅發(fā)。他們更羨慕我們親密無間的默契與融洽，還有這非同一般的情誼紐帶。

人們總是喜歡談?wù)撏央p生子。

莉迪亞也分辨不出我們——似乎是這樣。這難道是我的錯嗎？平心而論，她最初確實是弗萊德的女朋友——除非你要把她丈夫算上，而考慮到整件事情，你確實要把他算上：他的個子有六英尺五英寸高，村里人叫他“黑鐵漢”，可不只是因為他是個鐵匠。但她是自己心甘情愿轉(zhuǎn)投我的懷抱的，是不是？——雖然我沒有立刻告訴她，她認(rèn)錯了人。因為第一次和我調(diào)情時，她把我錯認(rèn)作了弗萊德?！氨绕鹉?，她現(xiàn)在更喜歡我。我也沒辦法?！蔽覍ΩトR德說。

“你會后悔的。你這個東誆西騙、不仁不義的混賬?！备ゲ说抡f道。他的脾氣總是這么火爆。

果然，沒過多久，我就后悔了。弗萊德和我共用一輛汽車——一輛非常破舊、傷痕累累的四手家用轎車，但至少還能動。有段時間，他總是很暴躁，這天晚上，他出了門，去河下游的維卡里吉樹林里偷獵。我趁機(jī)開車接上了莉迪亞，去兜風(fēng)找樂子。可事與愿違。我們出門還不到二十分鐘，就出事了。我想，我當(dāng)時光顧著和莉迪亞親吻調(diào)情，沒有注意路面情況——等我看到那個孩子時，已經(jīng)撞上了他。當(dāng)時，他拿著一小罐黑莓，正沿著草叢邊奔跑，我敢說，他是因為夜色漸漸降臨，有些害怕，想盡快趕回家。不過——夜色還是吞噬了他，這可憐的小雜種。我跌跌撞撞地下了車，跪倒在他身旁，把他翻轉(zhuǎn)過來，又迅速回到車?yán)?。“他已?jīng)沒氣了?！蔽覍虻蟻喺f，“我們最好趕快離開?！彼筮笸嵬岬乇г沽艘煌ǎ钟惺裁从媚?？如果他這會兒還活著，那他很快就能生龍活虎地跳起來，毫無疑問。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胖胖的小手里還抓著那個罐子，黑莓撒了出來，散落在他周圍。我束手無策，如果我留下等待可以救得了他，我會留下。但是我無能為力。

那么，既然有可能遠(yuǎn)離麻煩，我為什么還要惹禍上身呢？

于是，我逃離了現(xiàn)場。路面又干又硬，即使我的車留下一些輪胎印，也會被后面的車輛破壞掉。他們在干燥的泥地上發(fā)現(xiàn)了半枚腳印，那是我俯身查看他時留下的。不過，那是一雙隨處可見的廉價鞋，而且很新，還沒有留下任何特殊的磨痕。雖然尺碼很大，但也不算罕見。沒有人知道我當(dāng)晚經(jīng)過了那條路。因為顧忌“黑鐵漢”，莉迪亞和我們兩個間的一切都是秘密的。鐵漢在偷獵時被守林園逮個正著——我們幾乎每天晚上都去偷獵，他反而將守林員打個半死，為此他正在監(jiān)獄中服刑，但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弗萊德。我抓著他的胳膊，搖晃著，因為莉迪亞威脅說要去報警，我著實慌了手腳。于是，他答應(yīng)為我做不在場證明?！拔揖驼f你當(dāng)晚和我一起在樹林里?！彼f。

他果然照這樣說了。他們來到我家，做“警方例行調(diào)查”；我看得出，莉迪亞不敢玩兒真的，只是說說罷了，這樣他們就沒有理由特別懷疑我。沒有人懷疑我——肇事者很可能是個異鄉(xiāng)人，在空曠的山間公路上超速行駛。弗萊德假裝不愿為我作證，最后才狡猾地說出我們?nèi)チ四膬骸驗橥但C也是見不得光的。他做得很好，將他們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另一個方向。一想到我和莉迪亞對弗萊德所做的事，我就覺得他真是寬宏大量。但兄弟情就是這樣偉大，不是嗎？

也可能不是，因為天下沒有免費(fèi)的午餐。不久之后，我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他對我說：“那個——她告訴你了嗎？”

“告訴我什么？”我說，“誰？莉迪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