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不能承受之表達(1)

如果愛情可以轉(zhuǎn)彎 作者:于淼淼


1

“你看你現(xiàn)在,成了什么樣子?”葛薇將凌歡插入點滴的手腕往被子里一挪,凌歡倔強地將冰涼的手腕挪回原處。

他修長的大手擱在雪白的床單上,愈顯蒼白。只是,他手臂的骨骼卻錚錚有力,青色的血管,微凸的肌肉。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刺痛,竟忽然撲上葛薇的心頭,眼上。

“你手臂的肌肉蠻結(jié)實的,看得出你身體不差,這次病成這樣,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备疝贝瓜潞诮廾?,“可是,你一個大男人有什么想不開的。你看你比我大不了幾歲,你有那么大的公司,在那么好的地方辦公,你還有什么可不滿的?!?/p>

葛薇黯然地說:“你再看看我,我什么都沒有,剛辭掉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工作,二十七歲高齡還要被迫轉(zhuǎn)行,離開自己原來的城市,我不是也快快樂樂的? ”

凌歡微微睜開雙眼。

“昨天把你的手機扔掉了,對不起。這是治療胃出血的偏方?!备疝鼻昧讼伦约簬淼谋乇安贿^你病成這樣,我想這個沒有用了……”

凌歡側(cè)過臉來,有氣無力地剜了葛薇一眼。

四目相撞時,葛薇端詳著,竟從那俊美的黑瞳中讀出幾分陳年的傷。

“我有很多事情比你還想不通,可是,我沒有資格生病,所以,我的身體比金剛還堅強。”葛薇一面勸解,一面不無自豪地說。

“你怎么了?”

凌歡輕輕地道,本是冰玉般的嗓音顯得疲憊不已,略帶沙啞。

葛薇見他嘴唇略干,看一眼水杯,本能地抱起熱水瓶,兌些許熱水,將杯子握在手中,看一眼凌歡,手臂卻像被點穴一樣,停在半空中。

真的……要喂一個陌生男人喝水?

葛薇的心像是突然加了一臺發(fā)動機,突突突突,震顫著。

凌歡卻是真的渴了,端望著那杯中的透明液體,滿眼的期許。

正在這時候,Bruce沖進門來,手里抱著一只淺紫色的枕頭,炫耀著笑道:“船長,這下你晚上不會失眠了!這個枕頭是安眠枕頭……”

Bruce正說著,盯著葛薇手上微微冒著熱氣的水杯,話匣子猝然關上。

Bruce眨了眨靈光閃耀的大眼睛,看一眼凌歡,再看一眼葛薇,站在病房中央,歪一下腦袋。

葛薇將水杯塞到Bruce的手上,指著床頭柜上的保溫瓶,低頭說:“這是治胃出血的偏方,如果他可以吃東西,喂他吃下?!闭f完,回頭瞥凌歡一眼,扭頭道:“我回去了?!?/p>

凌歡吃力地道:“送她回家?!?/p>

Bruce急忙答應了追上來:“葛薇姐!等我!”

葛薇忙挺起胸保證著:“不用,現(xiàn)在還有公交車!真碰上小流氓,我又高又強壯,會防衛(wèi)過當?shù)??!?/p>

Bruce卻擠眼:“不是啊,葛薇姐?!彼链粮疝钡氖直?,一臉神秘地輕聲說,“我是想說,我大姨夫來了,想回家休養(yǎng),要不,你留在這里陪他怎么樣?”

“大姨夫”是近年流行起來的詞,既然女人的例假是“大姨媽”,男人的話,則被光榮冠以這個雅號。

葛薇盯著Bruce青春洋溢的笑眼,不知怎么竟冒出一句:“正好,你可以和你們船長交流,從我認識他到現(xiàn)在,他家大姨夫一直都沒走過?!?/p>

下一刻,Bruce爆發(fā)出一連串駭人的笑聲,整個走廊都被他笑得震了三震:“哈哈哈哈!哈哈!別說,真像,哈哈哈!”笑得脖子都紅了。

“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難怪他血流不止……”

葛薇急忙打?。骸拔梗袥]有同情心啊,你趕緊回去照顧他一下吧。”

Bruce忍著笑:“不行。船長吩咐我送你?!?/p>

葛薇假意揮拳:“你出去很久了吧,他嘴唇都干了,回去喂他喝水。他的點滴快結(jié)束了,快去!我只有三站公交!”

Bruce一面躲過,打量著葛薇的白色帽衫和休閑鞋,正猶豫著,葛薇已撒腿大步往門外走去。

Bruce只得揉揉后腦勺,轉(zhuǎn)身回病房,只見凌歡正吃力地捏著杯子,急忙去接,凌歡固執(zhí)地一口飲盡,累得頭發(fā)被冒出的汗水浸濕了,人也倒在枕頭上粗聲喘息,兩排濃密的睫毛先是微微閃動,繼而平鋪在眼瞼之上,Bruce見他體虛,便也不再開玩笑,只得噤聲盯著那點滴。

見點滴已近結(jié)束,Bruce叫來護士幫著拔掉針頭,凌歡一直雙目淺合,似是倦得竭盡了全身氣力,呼吸卻深深淺淺,護士拔了針頭,小心翼翼地從他鼻間抽掉胃管時,他眉頭微微一擰,卻又強忍著平復下眉心,看得年輕的小護士的心亦跟著緊了起來。

小護士收拾好各種管子,一面對Bruce建議道:“你是病人的弟弟么?病人已入院三天,現(xiàn)在不能洗澡,建議你給他擦擦身體,這樣有助于病人入眠……”

話未說完,Bruce便見凌歡唇角劇烈地一抽。

“不用!”凌歡睜開刀子眼,狠狠橫了護士一眼,嚇得小護士一哆嗦,破門而出。

Bruce在一邊嘆息著:“早知道就留下葛薇姐了?!?/p>

凌歡一怔,用冰涼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腿,手中的觸感微涼,順著血管,便涼到肌膚的最深處。抬眼,遠望窗外,眼神像是陳年的酒開了封,酒香夾雜著多年前的味道,氤氳著,彌漫在整個屋子,Bruce聞不懂這酒,卻知道,這酒曾是他們船長多重要的一味心靈藥劑。

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凌歡的手指輕捻:十年,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似乎,那還是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那一頭黑色的馬尾和自己朽木一般的身軀,凌歡記憶猶新。

Bruce知道,這種心情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體會,便無聊地摸出手機,打電話給葛薇,電話的回音卻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hotzeplotz.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