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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jié):闖蕩(30)

闖蕩 作者:徐正超


我還是撥了施小君家里的號(hào)碼,她媽接的,問我是不是在奉京,責(zé)怪我,臨走前也不跟她和小君的爸爸打個(gè)招呼,沒等她絮叨完,施小君就把電話搶過去了,喂,是你嗎?說話呀!

我挺好的,想我了嗎?

想了……施小君聲音有點(diǎn)哽咽。

別哭啊,哭我就掛電話。

你在奉京什么地方呢?

說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挺好的。

你怎么連我也不告訴,就走了呀?

又不是多大的事,奉京才多遠(yuǎn),三個(gè)半小時(shí)的路,放屁工夫兒就到了。你咋樣?

還行,是你媽和我說你到奉京了,你媽眼睛都哭腫了……

我聽到施小君抽泣的聲音,長途話費(fèi)太貴,我就不多說了,改天再打給你。

不行,再說兩句。你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去看你。

別啰嗦了,我還有事兒呢。

是不是去花錢?酒店里的人聽你們副總說,你從那個(gè)“雞頭”那兒沒少吃回扣,還貪了挺多洋酒的錢,所以才跑的。是真的嗎?他們說抓到你會(huì)判刑的。

我又叼了根煙,點(diǎn)上。

你說話呀,快告訴我。

我狠狠地吸了兩口,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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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響起時(shí),我剛睜開眼,正摸煙呢。

是毛靜,她說,武寧昨天給我打電話了,知道你來,讓我領(lǐng)你去他家看看,他這些天一直病著,剛好。

我騎著毛靜的自行車馱著她,往武寧住處的方向蹬。

在飛翔五小區(qū)一棟很新的樓前,停住車。毛靜說,前面那座七層的就是我家,四樓。

我說,是去你家還是……

她笑了,當(dāng)然是武寧家,就這個(gè),五樓。

我說,挺近的,你們。

武寧的屋凌亂不堪,堆了很多寫過字的宣紙和空酒瓶,一個(gè)床和一張圓桌,上面都放著書和報(bào)紙,有一面墻上,他用創(chuàng)可貼粘了幅自己沒裝裱的書法作品,“慎惰”,筆觸狂躁。

和他在望海的家格局差不多,只少了一張床。他家在望海有七處房子,都是他父母置的。用他的話說,不租出去,一人一套妻離子散,還得閑兩套。實(shí)際上,租出去五處,借給他叔家一處,他爺爺、父母、弟弟和他曾經(jīng)住一起,而那是一個(gè)兩室一廳和一個(gè)一室一廚的單元。他和爺爺住在一室一廚里,我說的差不多就是這一室一廚。

我們都在望海的時(shí)候,他家是“點(diǎn)兒”,找誰不在學(xué)校、不在單位、不在家,準(zhǔn)在那兒。

武寧丟三落四的,所以把門鑰匙放在門前的電表箱里,這壓根兒就不是秘密,我們誰去,就直接拿鑰匙開門。

他們熱愛書法的多,武寧、牛波濤、黃韜、劉賢經(jīng)常揮毫潑墨,大老胡、二老胡不寫,但評論得到位。我躺在武寧爺爺?shù)拇采峡葱≌f,有時(shí)偶爾搗搗亂,罵其中一個(gè)人寫的不如我訓(xùn)練的猴兒,他們也不在乎。郁東慶坐在床沿,總是瞇眼笑,不出聲,離開或再來,都不打擾大伙兒的興致,除非時(shí)間久了,否則沒人注意。

武寧是他爺爺帶大的,很寵著他,我們一去,老頭兒就樂呵呵地到外面遛彎兒。我們說,爺,不影響您老休息吧?他就邊走邊回答,你們搞藝術(shù),你們搞藝術(shù)。

武寧那時(shí)對書法癡迷得很,而且急于得到肯定,說別人寫得不錯(cuò),就夸,嗯——可以!能排望海地區(qū)第二了。言外之意,他是第一。有一回,他臨了米芾的帖子,興奮得沒好樣兒,挨個(gè)求,你夸夸我吧,你夸夸我吧,就是沒人理睬他,大伙兒也是故意驕矜,還聊上別的什么了,他可憐巴巴的,站了好半天。突然把寫的東西扔地上了,我們以為他要發(fā)脾氣呢,只見他,“撲通”一家伙跪了下去,“哐、哐、哐”,對著字磕了三個(gè)響頭,歇斯底里,?!裂?!大師的作品??!

現(xiàn)在聊天時(shí),武寧總是刻意回避從前的東西,說早就拋棄書法了,也不許別人提郁東慶,甚至望海這地名都成了他忌諱的。這和毛靜有關(guān),我們心里都明鏡兒似的。但實(shí)際上,我卻能在他的屋子里聞到“一得閣”墨汁的味道,他換了好多地方租房,我總是感覺到房間的結(jié)構(gòu)和他在老家的小屋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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