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逛完時，我回頭看到武寧和毛靜從一排精品時裝屋后拐過來，手拉著手，看見我們，毛靜把手松開了。

黃韜給牛波濤打了電話，希望他過來聚聚，不巧，他和女朋友回老家望海了，與我們擦肩而過。

郁東慶倒是爽快，不一會兒，就來了，穿著在北極都不會感到冷的羽絨服。他感冒了，說話鼻音很重，和黃韜商量在廠子開婚姻介紹信的事兒。

忘了告訴你，黃韜和郁東慶曾經(jīng)是一個單位的，是個特大型企業(yè)，生產(chǎn)石油。郁東慶是轉(zhuǎn)業(yè)兵，分配過去的，但上班沒到半年就請了長假，和武寧、牛波濤跑到奉京來上大學(xué)了。畢業(yè)后，也沒回去，假期無限延長著，可各項待遇一樣不少。他們家燒的液化氣，還是憑他的工作證免費領(lǐng)取的，他則在奉京和同學(xué)開了家廣告公司，都要安家了。

我們五個人坐在王朝飯店大堂免費區(qū)，耳旁的音樂，似有若無。

武寧不斷地圈攏我，來奉京吧，這兒機會比老家多多了，我能幫你，想寫字就去報社、雜志社什么的，想進(jìn)電臺，咱可以一步一步走，以你的才華肯定沒問題，明天你聽聽你和汪虎上的這期節(jié)目就知道了，老簡單了。

毛靜也在一旁幫腔，是呀，是呀，來吧，劉言，你能行的。

我有一點點動心。

大伙兒吃完飯，天已經(jīng)很黑了。

武寧要送毛靜回家，郁東慶得回去陪老婆，據(jù)說，他老婆感冒比他嚴(yán)重，還有心臟病。

我和黃韜意興闌珊，在寒風(fēng)中的步行街逛來逛去，最后，轉(zhuǎn)到了旁邊的一條街上，又七拐八拐地走了很久。我們一直在熱烈地討論，人是不是到外面的世界折騰才會找到自己這樣的傻蛋問題，直到感覺有些冷了，才進(jìn)了一家燈火輝煌的澡堂子。

25

環(huán)境到底起到啥作用？

汪虎說，狗屁用沒有。

黃韜說，決定人命運。

武寧說，影響見識。

都對。

我的夢在寫一些不著邊際的文字上，自娛自樂，不需要除了電腦或紙筆外身外任何的東西。天下碼字的人太多了，想讓它成為職業(yè)，以致以此為生，地方小水淺，不行，得挪窩；想有交流，和真正的高手過招，你只能邁出去，因為，老家望海的頭頂上只有巴掌大的一塊天。

我從奉京回到望海，類似的問題不斷糾纏著我，心里鬧騰得很。

聽汪虎講，他還做廣播劇，大多是找的比較流行或者幽默的小說自己改編的。

我當(dāng)時就問他，如果我直接寫你能用嗎？

他說，當(dāng)然可以，不過，稿費有可能特低，也有可能領(lǐng)導(dǎo)壓根兒不批這筆錢。

我說，我不在乎那個，能玩就行。

所以，我開始瘋狂制造這類東西。

我像當(dāng)初迷戀網(wǎng)絡(luò)游戲一樣，占據(jù)了辦公室的電腦，秘書想出文件，都得到別的部門低三下四地求借。

每天，我都寫到很晚，然后，睡在沙發(fā)上。

什么時候?qū)懤哿?，就到各個餐廳轉(zhuǎn)轉(zhuǎn)，偶爾去酒吧聽一些老外、南方人、當(dāng)?shù)氐耐链罂盍奶臁?/p>

老外說得太快，我總是想不完整，但碰見孤獨的就好辦了，和人家逗悶子，教他罵人話。在這方面我有經(jīng)驗，決不摻雜使假，可稱童叟無欺。過去有個調(diào)酒師，告訴一個常去喝啤酒的外國佬，“你好”叫去你媽的，“再見”叫滾蛋，結(jié)果他自食其果，因為那洋鬼子就愛和他打招呼。

聽南方人侃，也頗有意思，鶯聲燕語的，很有音樂的感覺。假如偶爾能聽懂幾句方言更是興奮莫名，后來聽多了，我竟然漸漸知道一點兒大概意思，基本上都是埋怨酒吧沒雞的。我看他們罵得太激動，就上去解釋，不是沒有，不在這兒，想找坐臺的，去夜總會，想開葷的，去桑拿或開房間等電話。他們往往表現(xiàn)得羞羞答答，還說我誤會了，我一轉(zhuǎn)身，他們就問服務(wù)員，“傻女，夜總會在哪里呀？我們要看表演啦?！被蚴?，“靚仔，桑拿房幾樓啦，我們要去蒸一蒸?！碧靥搨?。

當(dāng)?shù)赝链罂畈煌?，你不用教他臟話，他們語言鮮活著呢，摟個條兒正盤兒靚，一看就不是他媳婦的小女子，開口不離臍下三寸。懂不懂不知道，就是敢灌洋酒，喝XO你要給他上專用杯子，他準(zhǔn)保跟你立眼睛，操，瞧不起我？我就愛用大缸子造，換！你問他要幾盎司，他當(dāng)時就把一只腳抬椅子上去，“啥盎師（司）不昂市（司）的？當(dāng)服務(wù)員沒他媽訓(xùn)練過咋地？滿杯酒、半杯茶，倒?jié)M！”喝上更虎，一口一缸，還評價，“還中，就是有股臭胳肢窩味兒?！痹倏此隙ㄩ_始脫鞋摳腳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