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體會到，豐哥此話不虛。

起點不能低

第二天，于得水正在鋪角抽煙，小不點喊起來：“豐哥，于壞水冒上煙兒啦？”

豐哥用手一點他，魔術(shù)師一樣地說：“下來?！庇诘盟s緊掐了煙過去，站在豐哥面前，表情很不自在。

“哪的煙？牌子還夠頂，是不是掐巴新收的？”豐哥真是明察秋毫。

“不是，豐哥，我哪敢呀？是麥麥借給我的?！?/p>

豐哥罵道：“借？你他媽拿啥還？”

“我這個月又寫信了，讓我姐給我上帳?！?/p>

東子晃著手銬在豐哥后面罵道：“扯你媽臊！你哪個月都寫信，哪個月也沒見你上錢！就你這德行的，連家里都不管你了，還混什么大佬，天天找煙找肉的，你就是嘴讒逼浪！欠磕！”說著，“通”地給了于得水一個腮梨：“你這臭毛病是犯一次了么，記吃不記打是不是？”

于得水誠懇地縮著頭，孫子似的連連答應(yīng)：“豐哥我改，你看我以后?！毙〔稽c從后面狠狠地用膝蓋撞了他大腿根一下，疼得于得水輕吟著咧開了嘴，這叫“麻雷子”，再跟一下就成“二提腳”了。小不點煽風(fēng)點火：“操，以后？這回怎么辦？你欠別人多少東西了？”

大臭告狀：“上次豐哥給我那根腸子，他還掐我半截呢。”

豐哥氣憤地?fù)P手就是一個嘴巴：“連大臭這樣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主兒，你都好意思掐巴是嗎？！”老大一動手，立刻有幾個人一起躥上去助陣，拳腳無情，剛打了幾下，豐哥就制止了：“行了，先放你一馬，把煙還給麥麥，這個月再不上錢，看我不倒騰出你屎來！這回你賣屁股也得把大伙的帳平上！”

于得水只有亂應(yīng)的份，回來立刻把一盒多煙塞回我手里。我假惺惺地說：“算了，你抽吧，也甭還了?！必S哥在鋪頭罵道：“麥麥你也他媽夠賤，錢燒的不是？甭跟我面前裝大方，真大方以后號里的煙你供！”

我哦了一聲，把煙塞兜里了。

于得水灰溜溜坐了一會，開始小聲埋怨大臭：“你怎么還諜報兒？”

大臭紅了一下臉：“我可沒有那壞心眼，我就是順口一說?！贝蟪敉┖竦模@能一眼看出來。

“操，你順口一說，我挨一頓砸。”于得水晦氣地嘟囔。

飯后，大臭又蹲地上勤懇地擦起地來。豐哥“嗨嗨”了兩聲說：“新來那個，裝什么逼，擦地！”

我心里一緊，趕緊“唉”了一聲，跳過去搶大臭手里的抹布。

試工期手藝差些，大臭在一旁輔導(dǎo)著，還是不能很快進入佳境。一個金魚眼的家伙撒完尿，上鋪前捎帶著踹了我一腳：“擦干凈點……還有態(tài)度是嗎？”他看我白了他一眼后，馬上挑釁地叫號。后來知道這小子叫金國光，以前是派出所的協(xié)勤，俗稱“二狗子”，因為一個地痞不買他的爛帳，就糾集幾個流氓把他鎮(zhèn)壓了，出了人命。

豐哥板著臉，審視著我說：“讓你擦地有怨氣呢？”

手里攥著冷濕的抹布，我突然想：不能太孫子了呀，怎么也得弄個不卑不亢吧，要不以后真沉底了，可有得罪受啦。莊峰早給我講過，到里面，不論什么地方，“起點”不能低了，以后再“拔點兒”就困難了，比媳婦熬成婆還費勁，而且成本太高。

當(dāng)時我看著豐哥，擺出江湖嘴臉說：“豐哥，你放心，你安排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我也是從下面看守所過來的，我那個號里也這樣，新來的嘛，就得多服務(wù)服務(wù)，大家都得從頭混嘛，混好了，還不是得靠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