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生不負眾望，掏出一個墩墩的黑陶瓶子，長長的頸口，他舉在自己面前，欣賞藝術(shù)品似的，露出白牙呵呵傻笑。

蘇夢生道：“這是利口酒，我爸說過是喝不醉的。老媽要知道我偷出來給女生喝，一定會心生嫉妒?！?/p>

“說的那么恐怖，好像母子戀?！闭滦∠Ｓ中λ?。

“別亂說啊。你不懂這種做父母的心情，將來你找了男朋友，你爸爸心里也不是滋味?！?/p>

“我永遠不會找什么男朋友?！闭滦∠Ｈ屇瞧孔印?/p>

蘇夢生左躲右閃，拿著酒在章小希面前晃來晃去，“你家肯定不缺酒，但我估計你沒機會喝?！?/p>

章小希興奮得忘乎所以，他們很快就熟絡(luò)成表兄妹一般，她擂他一拳，說：“竟然想到偷酒喝，真有你的?！?/p>

她終于奪過瓶子，抱在懷里撫摸，露出小孩子貪心的不好意思的微笑，“喝不醉嗎？真可惜，還從沒有醉過。我要跟滴酒不沾的日子說拜拜了?！彼齑蜷_瓶口嗅一嗅，抬頭做陶醉狀，“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我重新進入廚房，將蘇夢生拿來的熟食七拼八湊，陸續(xù)端出來，三個人像模像樣地擺起宴席。

第一次喝這種利口酒，綿綿潤潤的甜膩，如同牛奶、美酒加咖啡的混合物。一連干了幾杯，像在喝飲料，但不久就有一點搖晃。

喝不醉是假的。

三人共同舉杯，說下豪言壯語：“今日起，結(jié)為莫逆之交?！?/p>

看他們一臉的認真，我心里覺得好玩，莫逆之交，可穩(wěn)當嗎？如果連血脈相連都算不上穩(wěn)固的關(guān)系，莫逆之交能維持多久呢？

蘇夢生提議：“死黨無秘密。我們來交換心聲?！?/p>

我和章小希都閉口噤聲，互相看一眼，低頭吃菜。我的秘密都太沉重，說出來，蘇夢生，我怕嚇著你。

蘇夢生拿出男子漢的氣勢，將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好，讓我先說?！?/p>

章小希眉開眼笑，等待他的秘密。

（4）

“初中的時候，上語文課，很安靜，我放了一個……小屁，同桌臉紅了，大家都以為是她放的，下課后依然深刻討論那個問題，我都沒有站出來澄清，唉……想想挺文靜的一個女生。” 

屋內(nèi)忽然很靜，可以聽到鄰居陽臺的八哥在叫。他臉一紅，拿食指對準我們，“不準笑，不準笑我啊?！?nbsp;

“這算什么秘密，只能算你不夠男人?！闭滦∠Ｍ嶂^，不肯放過他，笑得美極了，“重來，要說真的秘密?！?/p>

“好吧，。”他停頓片刻，下定決心，“我真的要說了啊……是大我八歲的一位女教師……唉，還好她后來調(diào)走了，……” 

蘇夢生說完，思緒已遠去，劃下一個意猶未盡的逗號，似乎真是個天大的秘密。我們并沒聽懂前因后果，或許他標榜自己吸引女生，差距那么大的忘年交都有。

章小希滿臉狐疑，但沒有追問下去，反而打趣，“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

他們都轉(zhuǎn)頭認真地對著我，等我老實交代、坦白從寬。

  我晃了晃杯子里奶茶顏色的酒，我的故事很長很密，沒辦法三兩句述盡，但盡量令其簡明扼要，“其實，我一個人生活，爸媽離婚了，他們都離開了這個家?！?/p>

蘇夢生恍然，立刻從他的悲哀小世界里抽離出來，心神不寧地看向我，眼睛里借著酒勁有些發(fā)紅，像是壓抑了憤怒情緒，他說：“雖然住得近，我卻從來沒發(fā)覺……難怪你說他們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