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周，”西麗沖我豎起兩根指頭，“他就要來了?！彼Φ?。我也回她一個笑臉，“我一會兒回來?！蔽艺f完便拎著包溜進了廚房。

艾碧蓮正站在水池邊，“下午好?！彼届o地說。這離我上回去她家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我在那兒站了會兒，看她攪動著冰茶，我能從她的舉手投足間感覺到她的不自在，她在擔心我又會要求她幫助我完成那本書。我抽出幾封如何操持家務的信件，看到這個，艾碧蓮的肩膀稍稍放松下來。我給她念到霉斑問題的時候，她往玻璃杯里倒了些冰茶，嘗了嘗，隨后又往大罐子里添了點糖。

“哦，趁我忘記前，我知道咋解決水垢問題了。明尼說只要在上面抹點蛋黃醬?！卑躺復枥飻D了半個檸檬，“再把那個一無是處的男人踢出門去。”她攪了攪冰茶，嘗了下，“明尼總輕饒不了男人。”

“謝謝你，我把它寫下來?！蔽艺f著，盡量裝作漫不經心地從包里抽出只信封，“這個，我想給你這個?！?/p>

艾碧蓮又變回我剛進門時警覺僵硬的姿勢，“那是什么？”她沒碰那只信封。

“這是為了答謝你的幫助?！蔽业卣f，“每篇文章我都為你留下5塊錢，這兒一共35塊?！?/p>

艾碧蓮隨即轉過眼去，看著她的冰茶，“不，謝謝你，小姐?！?/p>

“收下吧，這是你應得的?！?/p>

我聽見飯廳里傳來椅子拖刮木地板的聲響，伊麗莎白的說話聲。

“別這樣，雯小姐，要被李弗特太太知道你給我錢，她準會大發(fā)雷霆?！卑躺忀p聲說。

“她不用知道?！?/p>

艾碧蓮抬眼看著我，一雙混濁疲憊的眼睛，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很抱歉，我?guī)筒涣四隳潜緯?，雯小姐。?/p>

我把信封放在案桌上，意識到自己已經把事搞砸了。

“求你了，你找個別的黑人女傭，找個年輕點的，找……別人。”

“可是我不認識其他人。”我本打算把朋友兩個字擺出來，可我沒那么天真，我知道我們不是朋友。

西麗把頭探了進來，“快點，小雯，我準備發(fā)牌了?！彪S即又消失了。

“我求你，”艾碧蓮說，“把那錢收起來，別被李弗特太太瞅見?！?/p>

我尷尬地點點頭，把信封塞回包里，察覺到我們的關系比之前更疏離了。她一定覺得這是賄賂，想買通她接受采訪，一個偽裝成善意和感謝的賄賂。我原本的確也是要給她錢的，等攢到一定數目，答謝她的幫忙。可我安排在今天的確也是刻意設計的?，F在我好心辦錯事，徹底把她嚇走了。

“親愛的，就在你頭上試一下，它要11塊錢呢，一定不錯?！?/p>

媽媽把我逼進廚房角落，我瞄了眼通向客廳的門，又瞥了眼通向側廊的門，媽媽一步步逼近，手里抄著家伙。我看到她細瘦的手腕、她柔弱的胳膊，不勝其重地舉著只灰色儀器，不由得走了神，她把我推倒進椅子，孔武有力，往我頭上噼噼撲撲放屁似的擠了一管乳膏，媽媽已經拿著絲柔魔法直發(fā)器追了我兩天了。

她用雙手在我頭發(fā)上搓摩著乳膏，我能感受到她指間的希望。一管乳膏沒法修直我的鼻梁，也沒法帶走我30公分的身高，它不能染墨我的幾近透明的眉毛，也不能為我骨瘦如柴的身板添些分量，而我的牙齒已經刀鑿斧刻般的齊整，于是只剩一樣它能做的，我的頭發(fā)。

媽媽在我濕漉漉的頭上套上塑料帽，把連在帽上的一根管子插進一只方型機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