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兩種幫助

陶露飛的父親來春江了。他事先沒有通知任何人，陶露飛、小表叔一家都不知道他會來。他就提著一個黑色的小皮革包一個人悄悄來了。摸到被陶露飛描述成“跟公園似的，大冬天的還鳥語花香”的漢西村車站，這才打電話給陶露飛。

剛剛下班回到家的陶露飛嚇了一跳，心想，這老頭，還會玩微服私訪啊，絕不能讓他看到真相。于是，她說：“啊，我在外面出差呢。”

結(jié)果話音剛落，白小憶就進來了，大聲說：“露飛，你爸來了！……”

陶露飛趕緊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白小憶小聲點，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怒斥，喝得她耳朵根子立刻紅起來：“快過來接我！”

陶露飛放下電話，氣得直瞪白小憶：“我剛騙他說出差了，你就進來大吼一通，全穿幫啦?！?/p>

白小憶趕緊說：“那你可錯怪我了，就算我不吼這一聲，你爸也知道你在家。我剛回到酒店打卡，碰到一個去食堂吃飯的前臺接待，她跟我說你爸來了，是她告訴你爸你才下班回家去了的。再說，干嗎要騙他呀?！?/p>

陶露飛收拾好包，氣呼呼地說：“自己的女兒住在這種地方，他看見了，不難受啊?！比缓髤绲匕验T一帶，走了。

白小憶暗自嘀咕：“這種地方？這種地方怎么了？”她放下包，去廚房煮方便面。在鍋里添上水后，她蓋上鍋蓋，靜靜地等水開。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把火一關(guān)，迅速跑去翻自己的包，很快找出一張名片。想了想，她撥通了上面的電話：

“喂，是楊經(jīng)理嗎？”

一段時間沒來，方橋夜市變得更加熱鬧了，白小憶沿著人行道跟著行人往前走，慢慢尋找自己的攤點。她有點慌，確切地說剛一下公汽，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天未暗夜市就已經(jīng)擺出了規(guī)模，她就開始慌了，怕又被人搶了攤位。果然，沒位子了。沒自己的位置了不說，連左右兩邊的攤主都換了人。白小憶正在猶豫要不要跟人理論把攤位要回來時，有人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白小憶哎呀一聲回過頭去，然后眼睛立刻就亮了：“劉總……”

劉軍立刻把白小憶拉出夜市的范圍，說：“行了，夜市的事到此為止吧，以后別再干了?！?/p>

“啊？”白小憶非常不解。

劉軍從口袋里取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上，說：“我來辦點事，看到門前的攤位換人了，就知道你一來肯定得跟人杠上，果不其然。撤吧，以后有機會搞點別的?！?/p>

“就為了不跟別人杠？”白小憶越發(fā)不解了。

“前些時候你的攤被人掀了是吧。”劉軍吐出一口煙，連同哈氣一起立刻彌漫開來，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又很快顯現(xiàn)出來。

“是啊?！卑仔淈c頭，“那又怎么樣？”

“第二天，你旁邊的攤位，兩個一起也被人掀了。”

“??！”白小憶吃了一驚，“怎么回事？”

“城門失火，泱及池魚，呵呵，你害人不淺啊……”

“我怎么了？”

“聽他們說，掀攤的是這里的慣偷，你肯定哪天壞他們的事了，所以才不讓你做下去?！?/p>

“卑鄙！”白小憶眉頭緊蹙，想起來那晚自己確實提醒過兩個圍在自己攤位上的女孩注意，沒想到這就動了太歲頭上的土了。

“行了，順勢而退吧。本來就想勸你的，不要再擺攤了，那是小人物聊以為計的求生之道，你現(xiàn)在有技術(shù)含量更高的事可以做，不要再在這兒消耗能量了?！?/p>

“我本來就是一個小人物嘛?！卑仔浡曇舻拖聛?。

劉軍的視線轉(zhuǎn)到一邊，接著說：“要不，找個地方坐著聊？”

兩個人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里坐定，劉軍對雙手捧著杯子對若有所思的白小憶說：“你不應(yīng)該再蠻干了，綜合查看一下自己的情況，規(guī)劃一下向上的道路，不要在細(xì)小與瑣碎中碌碌了今生?！?/p>

“也許這與我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吧，自小學(xué)開始，所有的學(xué)費都是我想辦法東拼西湊的，攢錢是我最基本的生活愿望，所以，從各種渠道賺錢，并且不在乎這個渠道有多么狹小和卑微，只要是正道，只要我能做，我都愿意去嘗試。”

“所以說，你被小錢迷惑了眼睛，它們打四面八方來，看似多，其實還是小錢。你現(xiàn)在工作了，資源和視野都打開了，就不要還把自己拴在過去?！?/p>

“要與時俱進對吧?！卑仔洔\淺笑了笑。“可是，不瞞你說，為奶奶操辦完后事，我現(xiàn)在基本上身無分文了。擺攤賺的錢每天都有，可以維持最基本的生計?！?/p>

劉軍默默點了點頭，在煙灰缸里按滅煙頭，騰出手來從搭在一邊的大衣內(nèi)側(cè)取出錢包，抽出全部現(xiàn)金推給白小憶：“這些先用著，不夠我再想辦法?！?/p>

白小憶連忙擺手，趕緊把錢推回來：“不行不行，這可不行。我這人最怕欠債，自己累點苦點但沒有精神上的負(fù)擔(dān)……”

劉軍也推，說：“拿著拿著，你怕欠人錢，我還怕鬼敲門呢，你這事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不幫，你不是陷我于無情無義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