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顧偉民草草吃完午餐，然后就溜到食堂走廊一處無人的角落，給王雪發(fā)信息，問她有什么事。王雪很快回短信，讓他在附近的網(wǎng)通營業(yè)廳門口等她。

接到這則信息，顧偉民心里一陣狂跳：莫非王雪已經看出自己對她的關注，想在今天將兩人的關系提升到一個新的階段，今天的相約就是為了攤牌？或者王雪個人感情上遇到什么問題，找他只為了一吐為快？此外還有什么可能呢？即便是工作上的問題，也沒有必要這樣神神秘秘地私會呀，直接找個辦公室談不就行了？

王雪提及的網(wǎng)通營業(yè)廳離省政府不遠，即便在那里被熟人遇到，也可以用交手機費為由遮掩過去。顧偉民邊往網(wǎng)通營業(yè)廳的方向走，邊心懷鬼胎似的東張西望，可到營業(yè)廳大廳里轉了一圈，并沒有看到王雪。顧偉民以為被王雪放了鴿子，心里有些氣憤，他剛想發(fā)短信質問，卻見王雪進來了。

兩人會意地對視一下，王雪用手指指大廳的一處椅子，示意去那里坐。顧偉民心里蹦蹦亂跳，又向四周看了看確認大廳里面沒有熟人，才放心走過坐下。王雪也跟著坐在旁邊，一縷淡淡的香水味飄了過來，鉆進顧偉民的鼻孔里，也鉆進他的心里。

“偉民，我今天找你單獨商量點事兒，你可別想歪了呀?！蓖跹┮荒槆烂C地說。

“我是有點往歪處想，呵呵。”顧偉民笑了笑，剛才繃得很緊的神經一下子放松了。謝天謝地，王雪這樣一說讓他徹底放下思想包袱，不再擔心他既擔心又盼望的事情會出現(xiàn)了。

王雪也被逗笑了：“偉民，你真是個好人，我感覺我這事在廳里就只能和你商量?！?/p>

顧偉民雙手一抱單膝，問：“說吧，什么事這么神秘？”

“你可千萬別對別人說呀?！蓖跹┒诘?，隨即低聲說：“昨天我表姐給我打電話，說省金融辦缺人，她又正好認識金融辦主任，想讓我去金融辦?！?/p>

顧偉民一愣，隨即問：“是你表姐想讓你去金融辦，還是那個主任想讓你去金融辦？”

王雪忙解釋道：“是我表姐想讓我去，但她說如果我想去的話，她會給金融辦主任打招呼的。”

顧偉民搖搖頭：“王雪，我勸你還是別去?！?/p>

王雪睜大眼睛問：“為什么？”

顧偉民把左手伸出來，開始扳起手指頭：“首先，你知道金融辦是干什么的嗎？它是設在辦公廳里，不是單獨機構。即便下一步單獨設置了，也是個小機構。其次，你是學中文的，不是學金融的，你去金融辦一點專業(yè)優(yōu)勢也沒有。第三，你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在廳里已經快要熬成婆了，干嗎去那里重新當小媳婦？金融辦也不是全新的機構，已經設立很多年了，里面老資格的人一大堆呢！”

王雪有些不甘心地說：“金融辦的職數(shù)應該多些吧？我表姐說咱們省要組建北江銀行，金融辦的一些人要去北江銀行做高管，職數(shù)好像能空出來不少。”

顧偉民雙手一攤：“那你就去一次試試，我可不想耽誤你的前程?！?/p>

王雪嗔道：“這事廳里我就找你一個人商量，結果你還這樣，真氣人?！?/p>

顧偉民心中一暖，愈發(fā)覺得王雪神似李麗，他柔聲說道：“王雪，我剛才是開玩笑，同時也是認真的，我只能給你建議，但不能給你拿主意。金融辦里如果待遇好、升遷快，我想那些有背景的人都會先擠進去，你去了只能被邊緣化。”

王雪“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說：“我就一個表姐在省委辦公廳工作，其余的親屬都不是機關人，我可是一點背景也沒有呀！”

“是啊，你我都沒背景，所以只能在夾縫中生存?！鳖檪ッ裎⑽⑾蛲跹┥砼钥拷幌?，以一種推心置腹的口氣對王雪說，“你看咱們廳那幾個有背景的，哪個不是左右逢源，什么好事都落不下？曹正明那小子有什么資格任副處員呀？不就是靠著他爸爸是水利廳廳長才‘牲畜’的嘛。劉達連話都說不明白，可他老媽是省紀委書記，顧廳不照樣給他提了個副處長。所以呀，王雪，如果金融辦待遇和發(fā)展空間真的很好的話，這幾個小子能閑著嗎？不早就一頭鉆過去，還能輪到你？”

王雪用力點點頭：“其實我挺喜歡咱們廳的，一想離開這里我還真有些舍不得的。我對提職并不怎么看重，就是有時候在同學聚會時一談這事就有些沒面子?！?/p>

顧偉民誠懇地說道：“王雪，我是男人，對這種事情更看重，在同學聚會時更沒面子?？捎帜茉鯓樱吭蹅冞€得接受這個現(xiàn)實。我總相信天道酬勤，否極泰來。人事廳壓干部壓這么長時間，新黨組應該給補償一下，所以，王雪，咱們都已經堅持這么長時間了，就應該堅持到底。別走了。王雪?！?/p>

王雪笑靨如花：“偉民，你如此賣力地勸我留下，不會對我有什么想法吧？”

這話讓顧偉民一時語訥，不知該如何回答。王雪又接著說道：“說真的，我想去金融辦這事全廳誰都不知道，我相信你也能替我保守秘密。在廳里幾個同齡人當中，我就和你說得來，也就覺得你最有主意，你可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呀！”

顧偉民忙說道：“放心，我也是在人事處干過幾年的人，怎么連這點紀律性都沒有呢？王雪，如果你放心的話，我將我一個秘密說給你聽，也算是抵押吧！”

王雪的臉微微一熱，笑道：“你還能有什么秘密？”

顧偉民不知王雪已經誤解自己剛才的話，便一五一十地將昨晚張穎勸他辭職一事講了出來，只是隱去了張穎介紹公司暴利和與他合開公司這一細節(jié)。王雪聽后自然非常不理解，說道：“你家張穎也太霸道了，剛賺了幾個臭錢就看不起自己丈夫？偉民，我不是咒你，如果你要是聽她的真的辭職，你肯定會更加落魄，在家中的地位也會更低。所以，你千萬不能辭職，就像剛才你勸我一樣，再堅持一段時間，肯定會有機會的?！?/p>

顧偉民點點頭：“王雪，我也覺得張穎的要求有些不切實際。商場并非她口中說的那樣簡單，就好比炒股一樣，雖然少部分人賺大錢，但大多數(shù)人仍是賠錢。如果所有人都像她那樣，中國經濟不早就發(fā)展上去了？”

王雪笑嘻嘻地問：“偉民，這話你肯定不敢對張穎講，對吧？你家張穎是個女強人，我看在家肯定是她說了算。”

顧偉民平時不愿意當著別人面談論張穎，每當有人談的時候他都想辦法岔開話題。剛才一來是出于對王雪的信任，二來他也真的很需要找人商量一下自己下一步的選擇，所以才主動談起張穎。見王雪糾纏住張穎這一話題不放，剛才又問他最敏感的事情，便有些慍色：“胡說，張穎能有今天，也都虧了我的支持，她不可能對我太出格。”

見顧偉民竭力維護張穎的形象，王雪眨眨眼睛，故意激將道：“不錯，你家張穎是棵搖錢樹，你肯定要好好愛護。不像我們這種黃臉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p>

對今天王雪的意外相約，顧偉民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對勁。后來見商量的是關于個人前途一事，他也就不再往其他方面想?？蓜偛磐跹┑脑掗_始明顯有挑撥和慫恿的意思，他心中愈發(fā)吃不準王雪今天相約的真實用意：這就是一種暗示，還是一種考驗？自己該如何表態(tài)，是乘勝追擊，還是欲擒故縱？

盡管自己尚未拿定主意，但嘴巴上的周旋還要繼續(xù)。顧偉民故意裝傻道：“張穎早先也不是搖錢樹，我不一樣和她過得很好嘛！”

王雪嘆了口氣：“你真是一個好人，不像我們家明遠，得志便張狂，整天和我找別扭。”

顧偉民明白了，從王雪的口氣來看，她現(xiàn)在的感情生活好像不太幸福，所以才有那些什么“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感慨。

王雪的丈夫叫李明遠，是省醫(yī)院的泌尿科醫(yī)生，顧偉民曾通過王雪找過他為朋友看過幾次病，也算基本了解。李明遠有些匪氣，煙不離手，酒量不小，社會交往也很多，完全不像傳統(tǒng)醫(yī)生的形象。顧偉民很詫異王雪的丈夫竟然是這樣的一種人，側面了解后才知道，他們兩人是高中同學，屬于青梅竹馬型。據(jù)王雪說，李明遠一開始也并不是這樣的人，是工作后受他們科室主任的影響，才逐漸變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