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里的±子使勁往椅子扶手上一摔，震得±里的酒都灑在象牙色靠墊上。她一下子把兩腳悠到地上，站在我前面，眼睛里閃著火花，鼻翼脹得大大的。她的嘴張了開來，牙齒閃著亮光。指節(jié)在握緊的è頭上白得沒有血色。

“沒有人跟我這樣說過話?！彼粑贝俚卣f。

我坐在那兒對她微笑。她慢慢地把嘴閉上，低頭看了看灑到墊子上的酒。她在躺椅邊上坐下，用一只手托著下巴。

“我的上帝，你這個漂亮的大壞蛋！我真該把一輛別克汽車摔到你身上?！?/p>

我在大拇指指甲上劃了根火柴，沒想到這次居然劃著了。我向半空中噴著煙，等著下文。

“我討厭傲慢的人，”她說，“討厭得要命?！?/p>

“你到底害怕什么，里甘太太？”

她的眼睛開始的時候泛著眼白，一會兒就黑起來，直到幾乎完全被黑眼珠占據(jù)住。她的鼻翼也好像被人捏了一把。

“他不是叫你來辦這件事的，”她說話的語調(diào)仍然很不自然，聽得出來?氣還沒有完全平息，“關(guān)于魯斯蒂的事，我是說。是魯斯蒂的事嗎？”

“你還是問他去吧?！?/p>

她又冒起火來?！皾L出去！他媽的，滾出去！”

我站起來?！白?！”她一點兒也不客氣地說。我坐了下來。我在手掌上啪的一聲劃了下手指頭，等著下文。

“請，”她說，“請坐下。你能夠找到魯斯蒂——如果爸爸要你這樣做的話?！?/p>

她這一手仍然沒發(fā)生作用。我點了點頭，問道：“他是什么時候走的？”

“一個月以前，一天下午。他開著自己的車就走了，什么話也沒有留下。后來他們在一個私人車庫里找到了他的車。”

“他們？”

她變得乖巧起來，整個身體好像都放松了。接著她向我做了個媚笑。“這么說來他并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啊?！彼穆曇羯踔翈е└吲d，倒好像她同我斗智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我似的?；蛟S她真的戰(zhàn)勝了。

“他告訴了我里甘先生的事。確實說了。但是他找我來不是為這件事。你想盤問我的就是這個嗎？”

“他愛告訴你什么就告訴你什么，我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p>

我又站起來。“那么我就走了?！彼龥]有說什么。我走到我進來的那扇高大的白門前邊。我轉(zhuǎn)過頭一看，她正用兩排牙齒咬嘴唇，就像一只小狗在用牙啃地毯邊一樣。

我走出她的屋子，從樓梯走到下邊的大廳。管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手里拿著我的帽子。在他給我開門的時候我把帽子戴到頭上。

“你弄錯了，”我說，“里甘太太沒有想見我?！?/p>

他頓了頓滿頭銀發(fā)的腦袋，很有禮貌地說：“對不起，先生。我總是把事情弄錯?！彼谖冶澈箨P(guān)上了門。

我站在臺階上，一邊吸紙煙，一邊望著一層比一層低的花壇和修剪得非常整齊的樹木，直到最下面圍著這座宅邸的一排尖頭鍍得锃亮的鐵柵欄。一條汽車道在兩邊的擋土墻中間彎彎曲曲地通向打開的大鐵門。鐵柵欄那一邊山坡繼續(xù)迤邐而下，一直延續(xù)好幾英里。在這一片低矮地帶，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一些油井的木頭井架；斯特恩伍德一家人就是靠這些油井發(fā)的財。如今這一帶大部分已經(jīng)開辟成公園，修建得非常整齊；斯特恩伍德將軍已經(jīng)把這塊地皮捐獻給市政府了。但是也仍然有一小塊地方一簇簇的油井在往外噴油，每天可以生產(chǎn)五六桶。斯特恩伍德一家已經(jīng)移到山上去；他們既聞不到刺鼻的石油味，也聞不到爛泥地的臭氣；但是從他們住宅前面的窗戶向遠處望去，卻還可以看到使他們發(fā)財致富的這些設(shè)施，如果他們想這樣做的話。我可不認為他們對這個還有多大興趣了。

我順著一條磚路從一層花壇下到另一層，沿著鐵柵欄一直走到大門。我的汽車就停在門外街上一株大胡椒樹下面。這時遠處山叢里已經(jīng)響起了驚雷，山頂上天空呈現(xiàn)出一片陰沉沉的黑紫色，馬上就要下大雨了。已經(jīng)聞得到空氣里一股雨腥氣味。在我把汽車開進城以前，首先把可以折疊的帆布篷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