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fā)女郎又咯咯地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瓦耶尼把右手伸到襯衫里邊胳肢窩底下，嘴唇繃得緊緊的，兩只黑眼睛同時射出尖銳、冷漠的目光，像一條毒蛇。

“你聽見我說的沒有？”他對我說，聲調(diào)幾乎帶著溫柔的成分。“別小看我。我會像劃根火柴那樣容易把一顆子彈送進你的胸膛?！?/p>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金發(fā)女郎。她正注視著我們，眼睛閃著亮光，張著嘴，露出熱烈渴求的神色。

我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走過花園里的草坪。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回頭望了望這兩個人。瓦耶尼仍然望著我，一只手插在懷里，姿勢一點兒也沒變。那個女人仍然睜著大眼，張著嘴唇，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卻由于遮陽傘的掩蓋看不太清楚。從遠處看，她臉上流露出來的既可能是恐懼，也可能是快樂的預感。

我走過草地，穿過白門和掛滿爬蔓薔薇的棚架。我走到甬道盡頭，又轉(zhuǎn)回身走回花園大門，瞧了瞧花園這兩個人。我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可看的。即使看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看到的是，瓦耶尼正趴在金發(fā)女郎身上同她接吻。

我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走開。

紅眼眶的汽車司機仍舊在鼓弄他那輛?迪à克。他已經(jīng)沖洗完畢，現(xiàn)在正用一塊大麂皮擦拭玻璃和車身上發(fā)亮的金屬。我走了過去，站在他身邊。

“你是怎么出來的？”他跟我講話的聲音是從嘴角里發(fā)出來的。

“慘極了。遍體鱗傷?！蔽艺f。

他點了點頭，嘴里繼續(xù)發(fā)出飼養(yǎng)員擦洗馬匹時的嘶嘶聲。

“你得小心著點兒，那個人身上揣著家伙呢?！蔽艺f，“也許是假裝的。”

司機不屑地笑了笑?！霸谶@么單薄的衣服底下？不會的。”

“這個叫瓦耶尼的家伙是什么人？他是干什么的？”

司機直起身來，把手中的麂皮放在車窗的棱上，在一塊毛巾上擦干手。毛巾這時已經(jīng)在他的腰帶上了。

“靠女人吃飯，這是我的猜測?！彼f。

“那不是有點兒危險嗎——跟眼前這個女人做游戲？”

“我也是這樣想?！彼馕业目捶ǎ安煌娜藢ξｋU有不同的想法。我可沒有這種膽子?！?/p>

“他住在什么地方？”

“舍爾曼橡樹林。女的老到那兒去。早晚有一天會過頭兒?！?/p>

“你見過一個叫琳達·康奎斯特的女人嗎？高個兒，皮膚黑黑的，人挺漂亮，過去當過歌星?！?/p>

“你就給了我兩塊錢，伙計。叫我給你干的事可不少?！?/p>

“可以多給一點兒，五塊?！?/p>

他搖了搖頭?！拔也恢肋@個人。至少我不知道這個名字。到這兒來的小姐、太太什么樣的都有，大多數(shù)都很漂亮。他們沒有把我介紹給這些人?！彼α诵?。

我拿出錢夾，取出三張一塊錢的票子放在他的濕爪子里，又把我的一張名片加進去。

“我喜歡矮個子的人?！蔽艺f，“個子小的人好像膽子大。哪天有工夫到我那去坐坐?！?/p>

“我也許會去，伙計。謝謝。琳達·康奎斯特，對不對？我會把耳罩摘下來的?！?/p>

“再見?！蔽艺f，“怎么稱呼？”

“他們叫我史夫提①，我不知道為什么?！?/p>

“再見，史夫提?！?/p>

“再見。胳肢窩揣著槍——在那么薄的衣服下面，沒有的事?！?/p>

“我說不準?！蔽艺f，“他做了個掏槍的動作。人家雇我可不是叫我跟不認識的人打槍戰(zhàn)的?！?/p>

“見鬼！他穿的那件襯衫上頭就有兩個扣子，要從那件衣服下面掏出槍來他得花一個星期時間?！痹捠沁@么說，他的聲音卻帶著些擔心的調(diào)子。

“我看他只不過是裝模作樣嚇唬人罷了?！蔽艺f，“你要是聽見琳達·康奎斯特這個名字，我是很高興跟你談生意的。”

“好吧，伙計?！?/p>

我順著汽車道走出這幢房子。汽車司機一直站在那兒抓撓自己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