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飛機上睡得人事不省。之后徐恩問我：“你昨夜一夜沒睡？”我揉著太陽穴承認道：“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我盯了你一夜?！?/p>

“你豈止是盯？你?動手了，摸得我好癢?！?/p>

“什么？”我的臉又升溫了。

“我還以為你動手之后就會動口，親親我之類的，結(jié)果卻是空歡喜一場?！?/p>

我又攻擊徐恩的肋骨了，這好像已經(jīng)成為習慣了。

我爸問我：“還順利嗎？”我回答：“順利?！比缓?，我給我爸展示了我拍攝的照片，除了市容，就是我和市容。我爸不解，“你怎么也不和同學合個影？”我搪塞，“合影都在同學的相機里?！蔽野窒嘈盼?。而我卻如此辜負了他的信任，我竟然去和一個男人未婚同房，不，未婚同床了。

嚴維邦的電話像追蹤彈似的，追得我沒處躲沒處藏。他的?題俗不可耐，“青青，你怎么樣？”“什么怎么樣？”我偏不為他答疑解惑。

“你抹了誰的脖子？”

“我只想抹你的脖子?！?/p>

“你和流氓徐恩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

“我們一直是無產(chǎn)階級弟兄。”

顯然，嚴維邦自有他的猜測，末了他感慨道：“徐恩這小兔崽子真有兩下子啊?！?/p>

晚上有課。之前，我先跟我爸去唐人街吃了晚飯，他時不時地研究我的臉，“青青，你容光煥發(fā)啊?！蔽颐悦５孛嗣?，走了，留下他結(jié)賬。在學校，安娜和威廉又先后對我表達了近似的意思。我跑到洗手間去照鏡子，卻也不覺得有什么。

?　幾天后，我爸又離開了芝加哥。

又幾天后，我迎來了在美國的第一次期中考試。

我向黃又青抱怨道：“我們學校一年分四個學期，還設(shè)期中考試，這一年下來，期中期末總共八次，太不人道了?！秉S又青聲明道，“我們MBA期中不考試，我們交論文。”我憤憤道：“羨慕啊，世上不公平之事十有八九?！?/p>

黃又青的妻子領(lǐng)著三歲的兒子來了學校。那女人的皮膚又黑又黃，兒子倒是白白嫩嫩。她誠心誠意地說：“我們臺灣人的皮膚就是不如你們北方人。”黃又青附和道：“你們北方女孩子的臉上總是紅撲撲的。”一邊說，他還一邊比劃著自己的腮幫子。我不敢茍同，只好訕笑，事后自言自語：秋菊的形象果然是深入人心。

我和彭其常常在MSN上遇見，往往是在打過招呼后就沒有了交談，各自過著各自的人生。另外，誰先開口好像也是個問題，似乎總是他先一次，我先一次，交替發(fā)生。我盯著MSN上他的名字，覺得疼，那種疼就好像是沸滾滾的油鍋里濺入了水，油一下下濺在我的皮膚上，我就一下下地疼，不過，并不傷筋動骨。

我的風險統(tǒng)計考了七十九分，安娜八十一分，這微乎其微的兩分卻注定了我拿C，而她拿B。我不習慣這樣的計分方式，它總讓我聯(lián)系到內(nèi)衣，可惜，對我來說，C真?綽綽有余了。威廉考了九十八分，遙遙領(lǐng)先于我和安娜以及其余眾人。威廉開導(dǎo)我說：“期中成績只占總評的百分之四十而已?！笨晌疫€是耿耿于懷，憧憬著如果是威廉的期中成績占我的總評的百分之四十該有多完美，至于我那七十九分，誰樂意要，拿去就是了。

上課的時候，徐恩給我打電話，我沒有接。等到了下課的時候，我打給他，他關(guān)機了。

學校的門口停著一輛與嚴維邦的一模一樣的寶馬，我瞇著眼睛走過去打探，里面果然坐著嚴維邦。他問：“你怎么色迷迷的啊？”我揉揉眼睛，答道：“我近視?！?/p>

“上車?！眹谰S邦替我打開了?門。

“干嗎來接我？閑得沒事干了？”我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

“剛把徐恩送到機場，順路來接你?！?/p>

“他去機場干嗎？”我的動作變得不那么流暢。

“回國辦事，你不知道嗎？”嚴維邦吃驚地問我，“我還以為你們倆混得很熟了呢。”

我也以為，我和徐恩混得很熟了。我們自從從紐約回來，一星期至少通了十次電話，見了四次面，他知道了我有個叫安娜的越南女同學，也知道我哪天吃了魚，哪天遲了到，如果他剛才沒有關(guān)機，他還會知道我那令人沮喪的風險統(tǒng)計的分數(shù)，但是，我竟然不知道他要回國。

“丫這?又帶了個俄羅斯妞兒?！眹谰S邦說得邪里邪氣。

“什么？”我?guī)缀鯚o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說徐恩，這次帶了個俄羅斯妞兒回國。這流氓，出門非得帶女人?！?/p>

“為什么？”

“為了消除寂寞唄。”嚴維邦越說越盡興，“就像他上次去紐約，不還帶了你嗎？”

我猜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嚴維邦在看了我一眼后，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哈哈，幸虧青青你是聰明人，你沒吃虧，對吧？”他尷尬地給自己打著圓場。

我干笑了兩聲，引得嚴維邦愈發(fā)拘謹?shù)赜置榱宋覂裳邸谰S邦說的“沒吃虧”自然是指徐恩?上我的床，不，更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徐恩沒上我的人。的確，我沒吃虧。

“丫哪天回來？”我問得粗俗。

“得一個月吧?！眹谰S邦答得心驚膽戰(zhàn)。

到了公寓樓下，嚴維邦終于停止了他的欲言又止，開口問道：“青青，你該不會是愛上徐恩了吧？”我下了車，“哼，我寧愿愛上你?！闭f完，我甩了車門，那力道重得一定會讓嚴維邦對他的愛車心生憐惜。

回到家，我煮上了一鍋方便面，然后跟我媽撥通了電話。我媽問我吃飯了嗎？我說吃了，跟同學在外面吃的牛排。我媽說你過得還真滋潤。而這時，我的肚子正在咕咕作響。我媽又說表姐懷孕了，我說等我回國時，會帶嬰兒用品回去。后來，我媽說沒事兒就掛了吧，我就哇哇地哭了。

我把我媽嚇得直嚷嚷：“青青，怎么了？”

我抽泣說：“媽，我餓?！?/p>

“你不是吃了牛排了？”

“沒有，我正在煮方便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