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老婆沒回來。經(jīng)常是這樣的，想省事，領(lǐng)著孩子回娘家吃飯。反正離得不遠(yuǎn)。

陳鋒繼續(xù)睡。

下午三點鐘光景，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陳鋒嘟噥一句“誰這么煩啊”，爬起來到了客廳里，拿起手機一看，得，沒電了。剛換了塊電池，電話又響了。

接完電話，陳鋒臉色變了。

狄愛國死了。

死在獄中，高燒后引起急性心肌炎，火速送到醫(yī)院時已不行了。據(jù)說他不死也要出事了，他每天指揮犯人打一個新來的脾氣很倔的犯人，叫這個犯人面墻而立，每天踢膝蓋，踢成了脈管炎，結(jié)果這個犯人雙腿截肢了。

追悼會定在三天以后。

狄愛國一直沒有成家，兄弟三人，狄愛國排行老三。兩個哥哥受他資助，先后去了澳洲。父親很早就死了，母親一直守寡。

靈堂就設(shè)在他母親那里，他母親住在一座七層樓的二樓，是狄愛國給買的房。原來有兩個保姆，后來他母親怕花錢，硬給辭了。陳鋒趕去時，樓下擺滿了花圈，把整個樓都圈住了。空地里堆滿了各種車輛，約有一百多個穿黑衣服的面目不善的人站在那里，有的抽煙，有的說話，臉上都是冷冰冰的。陳鋒聽到幾個老太太在悄聲說著“黑社會，都是黑社會”之類。趕過去放下花圈，陳鋒和認(rèn)識的打了招呼，然后站在一邊，給大毛掛了個電話。昨天大毛還念叨過狄愛國，說回頭去看守所看看他。

大毛沉默了一會，說有事情脫不開，就把電話掛了。

院門口又駛來一輛車，車門開處，陳萬明幾個走了出來。一色黑西裝，戴著寬邊墨鏡。好多人圍了上去，爭相打著招呼。

陳萬明拍拍這個，握握那個，慢慢朝樓洞走來，邊走邊說：

“這么大的事情，大哥級人物怎么都沒來。”

有人告訴他霍家委來過了，剛走。聞天海手下的劉七也來了，說聞天海脫不開身，吩咐劉七捎來了錢物，還說了幾個人，陳鋒不認(rèn)識。

“云飛和愛國最好的，可惜他不便露面，要不愛國在天之靈就可以瞑目了。”陳萬明像是自言自語。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著，“他們幾個從小玩到大，關(guān)系是沒得說的了?？上г骑w哥大案在身，顧不上這么多了。”

陳鋒看著陳萬明被簇?fù)碇狭藰?。陳鋒覺得陳萬明沒有血性。聽狄愛國講，陳萬里被潘云飛建明黃老歪三支槍打得腦漿橫流后，陳萬明曾托狄愛國去給潘云飛說過情。陳萬明說如果需要，他可以奉上十萬塊錢。潘云飛聽了擺擺手說：“不要了不要了，把人家哥哥都打死了！”

陳鋒也跟了上去。狄愛國母親在哭，幾個年紀(jì)大的在開導(dǎo)她。陳萬明也開導(dǎo)了幾句，無非是老娘放心，以后這些弟兄都是你的兒子之類。

陳鋒將一個信封遞給狄愛國母親，說聲節(jié)哀，轉(zhuǎn)身走了。屋里的氣氛很凝固，讓陳鋒感到了壓抑。

出了門陳鋒吃了一驚，潘云飛走了上來。陳鋒一把拉住了他：

“你怎么能來這里！”

“我怎么不能來這里！”

“外面那么多人都認(rèn)識你，誰歪一下嘴你就跑不了！”

“建明和三狗在樓下看著他們，懷里都揣著噴子，看誰敢使壞！三狗也是我一個生死哥們，在牢里認(rèn)識的，我在外地干掉的那三個仇人，就是他提供的線索。前一陣他持槍殺人，在他那地方待不下去了，就投奔我來了?！?/p>

“那你快點走！”

“知道，我給他老娘送點錢。從小看著咱們長大，我不來心里不好受。哎對了，你銀行的貸款還完沒有？我搞到錢了，一筆大的，正說給你打電話?！?/p>

“還完了還完了。”陳鋒騙他。

“那我進(jìn)去瞅瞅?！?/p>

潘云飛進(jìn)去了，陳鋒也跟了過來。陳鋒看到屋里的人都吃驚不小，尤其是陳萬明，陳鋒看到他的手下意識動了一下，又放了下去，隨后堆出一點笑。

潘云飛也沒和他們打招呼，將一袋錢朝狄愛國老娘懷里一放，大聲說：

“姨，別難過了，死了清凈，以后你再也不用為他擔(dān)驚受怕了。再找個老伴，安安生生過日子，我要是不死，還會來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