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全家都沉默，像是家里的破電視機演到一半罷工了。

過了很久，爸爸拍一拍清繪的頭，“你在家好好幫妹妹溫書，爸爸和媽媽 去城東進貨，你們自己在家要乖?！彼峙呐陌⑦涞念^，“小鬼頭，小心眼 兒，你們姐妹平宣，要互相砥礪才對。”“噢噢噢，知道啦?！鼻謇L樂呵呵地 應(yīng)答，想稀釋一下這凝重的氣氛。

第四章 Cheng Qi050 承泣 媽媽好像被阿咪說中了心思，轉(zhuǎn)過身，小心翼翼地掩上門。其實他們也不 是窮到一無所有啊——家藏兩千金。

2． 爸爸騎著三輪車，媽媽側(cè)坐在一旁。爸爸唱起那首久遠的《南京知青之歌》： 藍藍的天上，白云在飛翔，美麗的揚子江畔，是可愛的南京古城，我的家 鄉(xiāng)。彩虹般的大橋直聳云霄，橫跨長江，威武的中山，虎踞在我可愛的家 鄉(xiāng)。未來的道路多么曲折，多么漫長，生活的腳印深陷在偏僻的異鄉(xiāng)…… 這么多年過去了，爸爸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風(fēng)華正茂的少年，鬢角生出白 發(fā)，笑起來，眼角堆起了魚尾紋，像是王菲在《笑忘書》里唱的那樣：時 間是怎樣劃過我的皮膚，只有我最清楚…… 可是爸爸的聲音卻依然年輕，甚至更清澈，像是度過漫長變聲期的少年， 瞬間透亮。

媽媽靠在爸爸的背上，閉上眼睛，靜靜地聽。曾經(jīng)也是這樣的夜晚，他們 一群知青騎著三輪車幫大隊往鎮(zhèn)上送葦席，一路唱著這首歌，汗流浹 背……現(xiàn)在想來辛酸，可是當(dāng)時真的沒有覺到苦。

爸爸記起來，那時候李嘉誠有一把吉他，可是他天生沒有音樂細胞，像彈 棉花一樣難聽。還好他是大隊的飼養(yǎng)員助手，每天只能折磨那些豬。聽老 同學(xué)說，阿誠現(xiàn)在的養(yǎng)豬場很高科技，每天給豬聽音樂、做按摩，靈感便 是來自當(dāng)年吧。

說起來，爸爸的吉他也是跟阿誠學(xué)來的，只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爸爸對 文藝總是有著莫名其妙的悟性，有些東西，也許是與生俱來，流在血液里 的吧，比如說琴棋書畫，像爸爸；比如說善經(jīng) 營，精計算，像阿誠。

阿誠先是以教爸爸吉他為名，向爸爸索取學(xué)費，沒有錢，便以每天的口糧 抵。等到爸爸吉他彈得比他出色時，他又將吉他出租給爸爸，每天收取一 個饅頭當(dāng)租金；再后來，爸爸的吉他成了整個知青點唯一的娛樂，他便每 天晚上關(guān)門收票。他收著餅干、香煙、地瓜燒、外國小說，爸爸因傳唱靡 靡之音而背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