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節(jié)(1)

斯大林大街之戀 作者:宣兒


許志帶曉雅去白樺林里取自行車,他上午來的時候把它停在了這里。

這片林子里的白樺樹還是當年中蘇友好時從蘇聯(lián)引進的樹種,如今樹長大了,蘇聯(lián)卻變了修。白樺樹高大挺拔,樹干上長滿了像是人的眼睛一樣的褐色疤節(jié)。秋天落下的黃葉被殘雪覆蓋住了,踩上去發(fā)出咔嚓咔嚓的響聲。  

他們好像還沒從滑火車的歡樂中走出來,兩個人的臉都還是紅紅的。因有了剛才和許志那樣親密的接觸,曉雅臉上除了閃亮的紅光,還有些許的害羞?;叵肫鹚涯樫N在許志后背時那種從未有過的莫名的心顫,好像又聞到了他棉衣里濃濃的汗味兒。  

那種味道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男人的味道,從他身體里面發(fā)散出來的,帶著他的體溫,又傳導到了她的臉上,她不知道她的臉上是不是也沾染上了他的那種味道,她自己聞不到,也許有吧,也許別人能夠聞到。她有些不敢仔細地再看許志了,眼睛盯了一下,然后馬上轉(zhuǎn)到旁邊的白樺樹上,那些白樺樹上的眼睛好像也在看著她似的。  

許志邁著大步,眼睛看著前面漫無邊際的白樺林,曉雅要比平常走得快些才能跟上許志的步伐,她有時側(cè)過臉,看他一眼,她不知道她剛才貼在她背上時他是否感覺到了,開始時她是輕輕的,但后來好像有些重了,也貼得緊了,她想他也許會感覺到吧。  

她問許志,那本列寧的書,你,真的看了?  

許志轉(zhuǎn)頭看了看她,她的臉還紅著,好像剛才出了許多汗,額頭前的劉海有好幾縷都沾到了一起,有些濕漉漉的,有一縷頭發(fā)快要擋住她的眼睛了,有一瞬間,他想幫她把那縷劉海攏到頭發(fā)后面去,但他還是克制住自己,沒有伸出手去。他心里是想對她說話溫和些的,可不知為什么,他的話從嘴里出來的時候,卻變了調(diào)兒了,他說,你以為那是“兩報一刊”上的社論啊。  

曉雅說,那些社論不就是根據(jù)書上的那些理論寫出來的嗎?  

許志說,看來你是真的沒好好讀過偉大導師的著作。  

曉雅說,寫學習心得的時候,抄過上面的話,讀還是真沒好好讀過。  

許志可能也意識到他剛才說話的語調(diào)過于生硬了,便往下降了降,說,是不是光顧著讀小說了?  

曉雅說,不是啊,也讀別的書啊。  

許志說,讀普希金?  

提到普希金,曉雅有些不好意思,她怕他說,你不讀偉大導師的書,為什么還要和我換那本書。  

還好,許志沒再往下問。  

他們就這樣默默地往前走著,有一棵白樺樹的樹枝從樹上耷拉下來,許志抬手往上托了托,那樹枝是伸向曉雅那邊的,他是怕樹枝扎到曉雅臉上,曉雅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手上竟然沒戴手套,剛才光顧著跟他說話了,也沒往他手上看,他的手已經(jīng)凍紅了。  

曉雅想拉過來給他焐一焐,可是她下了會兒決心最后還是沒敢,她問他,你咋不戴手套呢?許志說習慣了,冬天一直都是這樣的。曉雅說,要是長了凍瘡手會爛掉的。她從脖子上摘下她的棉手悶子,遞給許志讓他戴上暖暖手,許志站下來,又把那條長長的拴手悶子的帶子掛回了曉雅的脖子上,他說我這雙手是勞動人民的手,不怕凍。  

曉雅說,那我的手就是資產(chǎn)階級的手了?許志說,你那是拿繡花針的手,凍壞了,該找不到婆家了。曉雅用手悶子打了下許志,說你不就是想說我是資產(chǎn)階級的大小姐嗎。許志說,你是無產(chǎn)階級的大小姐。  

曉雅說我說不過你,我不跟你說了,然后她把她那只戴著棉手悶子的手伸給許志,說現(xiàn)在無產(chǎn)階級的大小姐想給你送一點兒革命溫暖。見許志沒明白啥意思,她用另一只手掀開棉手悶子的開口,說,快放進來呀,你看里面還有熱乎氣兒呢,快點,一會兒冷風鉆進去該變涼了,說著抓起許志的胳膊,把他的一只手放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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