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世界真的很小，相遇不過轉(zhuǎn)身。原來故人相見，卻不得不陌生相對。

布置高雅的餐廳內(nèi)，安以若和林牧之并排而坐，他點他的咖啡，她要她的茶。

林牧之邊攪杯中的咖啡，舉止優(yōu)雅。

“安以若，你來西餐廳點茶，不覺得很奇怪嗎？”

“有嗎，我沒覺得?！币匀艉艘豢诓?。是上等的碧螺春，只一口便唇齒留香。

林牧之沒說話，只是輕啜著咖啡。

又是這樣，他們之間永遠只有開場白，說上兩句話，就冷場了。

茶能靜心，只是今日安以若卻分明感到自己的煩躁蠢蠢欲動。她想開口打破沉默，可是又覺得無話可說。

茶有點涼了，等待愈發(fā)變得難熬。她也不知他那個所謂的朋友到底有多大牌，過來許久也遲遲不見本尊現(xiàn)身。她幾次想開口說先走但又覺得不好意思，早知道如此，昨晚上就應該理智地拒絕的。

林牧之的手機鈴聲，適時的打破了室內(nèi)的沉寂。

“嗯，到了啊，老位置，你過來吧！”

稍后，以若感到有人開門進來，而林牧之一句“煜城”，徹底把安以若從不安中驚醒。

以若回頭，門口的顧煜城嘴角的弧度還來不及收斂，他的目光也不可思議地落在她身上。畫面定格，鏡頭切割。

久違了四年的身影，就這樣措手不及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顧煜城，那真的是顧煜城。

以若只覺得瞬間大腦空白，忘記擺什么表情，忘記站成什么樣的姿勢，也忘記該以何種身份面對。

她看著顧煜城坐她對面，看他和林牧之寒暄，卻始終沒給自己一個正眼。

原來世界真的很小，相遇不過轉(zhuǎn)身。原來故人相見，卻不得不陌生相對。

故人，顧煜城還會拿自己當故人嗎？如果可以，他會選擇一輩子都沒和她遇見吧。當年他這句話言猶在耳，仿佛是自己噩夢般的詛咒。

以若怔怔地坐下，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種突然的相遇。林牧之和顧煜城侃侃交談，安以若卻陷在自己的思緒里不可自拔。

她無數(shù)次的設(shè)想過多年后自己和顧煜城再一次相遇的情節(jié)。也許在人來車往的十字路口，也許在人聲鼎沸的商場，又或者在觥籌交錯的飯局。到那時候，他有他的良人，他們相視一望，擦肩而過，一笑間泯盡恩仇，不談過往，遺忘是非。

可是時間始終沒有厚待她，多年前是這樣，多年后亦然。她尚未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他就這樣以不期而遇的方式再度闖入她的生活。所有設(shè)想好的故事的場景和主角都換了。他是她丈夫的摯友，她是他摯友的妻子。現(xiàn)實竟然可以這樣諷刺。

他這樣對自己視而不見，對自己視若無睹。這樣若無其事不是對她最好的報復方式嗎？也好，如果他可以心里舒坦，就這樣吧。

林牧之見以若一言不發(fā)，臉色不好，俯身過來問：“怎么，不舒服嗎？”

以若回過神，對面的顧煜城只是看著他們。多年前，他一皺眉，她就能猜出他的心情，而現(xiàn)在他的表情卻是那樣的深不可測。

“沒什么！”以若淡淡開口

“忘了幫你們介紹。”林牧之指了指顧煜城?！耙匀簦欖铣?，我的發(fā)小?！?/p>

林牧之轉(zhuǎn)頭看向以若，“煜城，這是……

“大嫂！”沒等林牧之說完，顧煜城搶先一步,嘴角帶著別有深意的弧度。

安以若只覺得心鈍鈍的疼，盡可能地想笑的自然，可是分明覺得嘴角抽搐?！澳愫?！”

顧煜城，眼神愈發(fā)迷離，“你好！”

相互問侯，禮貌而疏離的對白，不帶一點溫度和感情。

“煜城，你這樣見外干嘛？”林牧之怎么會察覺他們之間的眼神流轉(zhuǎn)，風云變幻。

顧煜城只是笑，那種笑容有多冰冷，只有安以若知道。她只能假裝不在意，假裝不明了，自欺欺人得求一點心安理得。

“牧之，你當初不是抱定單身嗎，看來大嫂果真是有魅力呢！”顧煜城說的輕描淡寫，而眼神卻是對著安以若，凜冽得像把刀。

以若乍聽這一句，拿湯匙的手一個顫抖，滾燙的濃湯就這樣灑在另一個手上。

手上火辣辣的疼，卻及不上心里一分。

林牧之看到，立馬用濕巾給她擦，溫柔的責備，“怎么這樣子不小心呢！”

安以若任憑林牧之用濕巾敷著傷處，再也沒有勇氣看顧煜城一眼，錯過了他那顯而易見的心痛。彼此都成了對方的看客。

“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她逃也似的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房間。

林牧之不解得看著以若出去的身影。

安以若用冷水沖了沖手，看看鏡中的自己，蒼白的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恐慌和不安。

多年前，是否想過和顧煜城這樣見面方式，她狼狽的躲在一角，連正視他的勇氣都沒有。以為自己修煉的無堅不摧，可是他只要一句便置自己萬劫不復。她還在奢求什么，一報還一報，她欠他的不是嗎？自己這樣子自私的對他，他的云淡風輕比起自己當年的鐵石心腸已經(jīng)萬分仁慈了。

安以若收拾好情緒，直到臉上再也看不出半點破綻，整理妥當，走出洗手間。

在包廂外的走廊，以若看到離自己十步開外，顧煜城背對著她說電話。

她停住，靜靜得看著他的背影，一如多年前的清瘦挺拔。

原來有一天她只能在他的視線之外，注視他的背影。就像很多次夢里，她漂浮在云霧里，看著曾經(jīng)的自己和他留給她的背影。那樣傷害過他，自己哪還能厚顏無恥，心安理得的站在他面前。

以若正想轉(zhuǎn)身走開，恰好顧煜城打好電話轉(zhuǎn)身。正面交鋒，目光交錯。不過只是十步的距離，卻似乎是難以逾越的滄海。

兩個人就這樣站著僵持了幾秒，最終顧煜城走了過來。

以若不知道是不是走廊燈光迷離才導致了錯覺，似乎看到顧煜城眼中藏著些許的溫柔繾綣。

顧煜城在以若面前停住，只是看她，并不說話。

氣氛太過詭異，而顧煜城那種眼神之于安以若仿佛是一種凌遲。她欲抽身離開。卻被顧煜城困在他和墻之間。

“安以若，我就這樣讓你怕得落荒而逃？”

他叫她安以若，而非曾經(jīng)他說的專屬于他的“安安”。

顧煜城仔細打量著以若，“你很有能耐嘛，是不是很幸運找到牧之這樣好的終身飯票 ？”

該是怎么樣深的一種恨意，讓記憶中溫文爾雅的顧煜城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以若已經(jīng)無從知曉，此刻她只想逃開他那令她痛不欲生的目光。

她掙扎著推開他，慌亂中，碰到自己燙傷的手。忍不住驚呼一聲。顧煜城驟然退后。

以若借著契機逃開，身后的顧煜城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挫敗地用手狠狠地砸向旁邊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