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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偽證(8)

刀鋒上的救贖 作者:指紋


拿到手的資料顯示:郝建波自一九九年底到二○○六年初,先后更換了三處居所:二○○一年搬到五道口,二○○四年搬到方莊,二○○五年搬到高碑店——全是自費租住,而且離自己的工作單位越來越遠。湊巧的是,北安造紙廠在二○○一年初因修路搬遷至五道口,二○○四年改制后轉(zhuǎn)至方莊,同年因經(jīng)營狀況不佳辭退了許多員工。

由此,我得出一個大膽的結(jié)論,也就是彬那個“不確定的方向”:郝一直在盯著兇手。

九九年十二月五號那天,郝很可能在追趕妻子的路上,看到了王纖萍遇害的一幕。事后,作為一個熟知民事法律關(guān)系的法官,郝在悲痛之余意識到:王纖萍的死,會連累孩子——一旦失去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他根本無力支付郝萌的心臟移植手術(shù)費,所以,他隱瞞了妻子的死亡,暫時放過了兇手,但他一定是看到了兇手的模樣,至少,他知道兇手就是北安造紙廠的職工,于是他數(shù)年來頻繁更換住所,一路尾隨兇手——兇手應(yīng)該就在○四年北安造紙廠辭退的那批人當中,并且是在○五年到高碑店地區(qū)工作的人。

電話里郝建波的反應(yīng),證實了我的推斷。

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再打給郝建波,已經(jīng)無人接聽。就憑手上這么點兒人,在今晚之前要想完成排查,難比登天。我正要舉起手機考慮是不是今晚打爆郝的電話,就收到了一條內(nèi)容簡短的繁體中文信息:

“北京洛成塑料制品有限公司,蘇震?!?/p>

名字不陌生,我在北安造紙廠的職工名單上見過。

我一指曹伐:“集合東部隊,跟我走!”

雖然我反復(fù)叮囑:我們只是找蘇震了解一些情況,怕他有思想負擔,所以務(wù)必不要透露我們的身份,隨便編個理由把他帶到經(jīng)理辦公室就好。車間主任出門的時候還是一臉狐疑。無所謂,陸續(xù)趕來的增援已經(jīng)封鎖了工廠所有的出入口,我只是不想為抓個把人鬧出太大動靜而已。

過了不到五分鐘,在門口望風的曹伐回頭朝我遞了個眼色,跟張祺分別閃身至門的兩側(cè)。

我示意值班經(jīng)理在辦公桌后坐好,轉(zhuǎn)身垂首背朝著門口。

隨著推門的聲音響起,身后突然一陣騷動:倒地聲、搏斗聲、驚呼聲、手銬摩擦的金屬聲……“警察!別動!”

天道酬勤。我看了看表,掏出電話通知領(lǐng)導(dǎo):“頭兒,抓到嫌疑人,是原來北安造紙廠的職工?!?/p>

回過身,我拍拍值班經(jīng)理的肩膀,同時揮手讓目瞪口呆的車間主任離開。走上近前,曹伐他們把按在地上銬好的嫌疑人拽了起來:“叫什么名字?”

老白可能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是他干的?”

蘇震四十開外,身材短粗,有點兒謝頂,一張臉上不是疙瘩就是坑,絕對屬于月球表面——只不過現(xiàn)在慘白得失去了本色,看上去更像是大雪封山后的月球表面。

我盯著他發(fā)直的雙目和顫抖的身軀,只一眼,便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別給他時間在路上編瞎話?!卑烟K震押上警車,我叫來曹伐,“我先打個電話,你和張祺去車上把這孫子的口供拿下來。帶家伙了么?帶了就扔駕駛室里,省得讓人說咱們刑訊。拿上筆錄紙和印油,把車門和窗戶都關(guān)上,讓群眾看見影響不好。”

曹伐有點兒含糊:“可……要是他死扛呢?”

我一邊撥號一邊不耐煩地罵道:“要你干嗎吃的?干不了滾蛋!老白催咱們歸隊呢。我打完電話之前把口供拿下來,這案子我給你報頭功;拿不下來,您請另謀高就,我這隊不收廢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曹伐縱有千般委屈、萬般無奈,也只能罵罵咧咧地摘了手表,貓腰鉆進車里。老警慫都這德行,不拿鞭子抽不賣命。

“彬,跟家吃飯吶?”

“還沒。這回又是什么事?”

聽他那戒備的口氣,我笑出了聲:“正好,多撐會兒。晚點兒我過去請你們小兩口吃大餐?!?/p>

彬哼笑了一聲:“趙警官無事獻殷勤,恐非奸即盜吧?!?/p>

“瞧你這刻薄勁兒……我是聊表謝意。案子破了?!?/p>

“郝建波看見了?”

“對。嫌疑人的名字就是他提供的。北安造紙廠,蘇震。人剛抓?!?/p>

“是他?”

“是?!?/p>

“認了么?”

“分分鐘的事兒?!?/p>

“真運氣。恭喜了?!?/p>

我承認,是挺運氣:“少來這虛的!哎,我問你,你為什么讓姓楊的去查那些情況?你肯定是早看出問題了。你這家伙太不仗義了!跟我還打埋伏,當時怎么不告訴我……”

“瞧瞧這謝意表的。這飯啊,還是省了吧?!?/p>

“這兩碼事兒,你別打岔?!鄙砗笥袆屿o,我警覺地回頭看了看,是警車在來回晃動。周圍負責看守的一個探員貼著車窗看了看,沖我揮手示意一切正常。

“從尸坑的遺骸照片來看,尸體被掩埋的姿勢是仰面朝天,雙手交叉置于胸前——這是個刻意擺放過的、很安詳?shù)淖藙荩浞煮w現(xiàn)了對死者的尊重?!?/p>

“這個……我靠,我怎么就……”

“周所長還說過,最后一次問話的時候,郝建波號啕大哭?!?/p>

“你覺得不正常?”

“失蹤人的家屬通常會本能地回避失蹤人可能遇害之類的想法。如果郝建波哭得那么真切,不由得令人生疑。”

“可僅憑這兩點,就懷疑他知道王纖萍被殺,甚至是見到過兇手,太牽強了吧?”

“豈止是牽強。我也不相信郝建波殺人,畢竟動機和時機都有問題,但他確實有充分的理由暫時掩蓋愛人死亡的真相。除非王纖萍是死于意外,否則郝建波就有可能見到過兇手?!闭f到這里,彬還不忘打趣道,“另外,建議今后找律師對你們進行簡單的民事法律基礎(chǔ)培訓(xùn)?!?/p>

“哈!那我明白了。不過你以后別賣這關(guān)子,害我白搭了兩天的工夫,折壽?。 ?/p>

“我告訴過你,這是不確定的方向。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拿給你,是誤導(dǎo)偵查。你的方式是正確的,只是因為案件年代久遠,證據(jù)缺失嚴重,所以才貌似碌碌無為。我讓小楊去瞎撲騰,完全是撞大運,這種旁門左道永遠無法代替正規(guī)的偵查手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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