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古余恨水東流(3)

試問東流水Ⅰ 作者:簫樓


草草地吃過中飯后,李清洛便與林歸遠(yuǎn)偷偷出了營門,兩人溜到離軍營較遠(yuǎn)的一處河灘,施展渾身解數(shù),至黃昏時分,總算是收獲頗豐。清洛雖有離亂之痛,但知多想無益,加上少年心性貪玩,覺得在兩軍對陣之時,幾十萬人馬的眼皮底下摸魚,真是痛快又刺激。而林歸遠(yuǎn)就是另一番感覺,他眼里心里皆是李清洛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看她似自家小妹,又如天上的精靈,明知她是女扮男裝,卻不去揭破,只覺若能一輩子和李“兄弟”在這淶水河邊摸魚該有多好。幾十萬大軍迫在眉睫的決戰(zhàn)在他心中竟似不值一提,只有眼前這個精靈似的可人兒才是他的全部。

趁著天剛剛黑,兩人悄悄地叫上不死不活,拿上油鹽等物,溜出軍營,轉(zhuǎn)到離軍營約幾百步的一處避風(fēng)的土堆后面,由于沒有鍋碗,四人最后決定將魚燒烤來吃。

不死不活拾來干柴,架起火堆,林歸遠(yuǎn)清去魚的內(nèi)臟,抹上油鹽,上架燒烤。清洛欲待幫忙,林歸遠(yuǎn)便推說她右手有傷,不宜勞作。

不一會兒,空氣中便彌漫著烤魚的香氣,四人不由暗自咽著口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四只手不約而同伸向架上的魚。終究是林歸遠(yuǎn)手快,一把將穿魚的鐵條搶過來,聞了一下,嘆道:“啊,真香!”伸到清洛面前,讓她先吃,不死不活自是笑著不依。

林歸遠(yuǎn)又神神秘秘地從懷中掏出一個葫蘆來,不死不活驚喜道:“公子,你什么時候藏了酒啊?”

林歸遠(yuǎn)拔開壺塞凌空而倒,飲了一口酒,搖頭吟道:“長風(fēng)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啊。”

清洛見他發(fā)起癡狂,好笑中又覺得有些親切。

不死不活兩童子對望一眼,撲身而上,按住林歸遠(yuǎn),三人嬉鬧在一起,搶起酒來。

清洛見他主仆三人情誼深厚,想起幼弟小康來,要是他此刻能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不由暗自神傷。

林歸遠(yuǎn)笑鬧中偷眼見清洛傷心,忙將酒壺讓給不死不活,喘著氣爬過來,搶過清洛手中的烤魚,吃了一口,得意贊道:“想不到我醫(yī)術(shù)了得,烤出的魚也是美味無比??!”

清洛斜他一眼:“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也不覺得害羞?!庇值溃澳銈冎髌驼媸亲屓肆w慕,到底哪個是不死,哪個是不活???”

林歸遠(yuǎn)道:“高的是不死,略矮一些的是不活。李兄弟,你見我三人此刻開心無比,其實誰都有誰的傷心事?!鼻迓宓芍浑p大眼只是望著他,并不說話。

“不死是我離家的第二年收下來的,那時是深冬大雪時候,他倒在路邊,眼見是只有一口氣了,我費(fèi)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來。他家中本是詩書世家,卻被貪官看上他家田宅,將他父親誣陷入獄后使毒計害死,尸骨都不還給家人。不死家人丁單薄,他和他娘欲上京告狀,又被那貪官派出的殺手追殺,僅他一人得以逃脫。他一腔悲憤,病倒在路邊,如果不是我恰好路過,早已成了冤死之魂。

“不活則是我前年在朔州戰(zhàn)事中救過來的,只知他父母兄長皆死于戰(zhàn)火之中,待他去投靠親戚時,又被親戚趕了出來,實在走投無路,便只好去戰(zhàn)場上找死尸身上的干糧吃,不料被重傷未死的燕兵砍了一刀。直到蕭將軍派去的士兵清掃戰(zhàn)場,才把他給撿了回來。他年紀(jì)小,不能參軍,我便讓他留在了我的身邊。你別看他們小小年紀(jì),卻都是可憐人?!?/p>

清洛見他聲音慢慢地小了下去,便問道:“那林軍醫(yī)你呢?你也有傷心的往事嗎?”

林歸遠(yuǎn)并不回答,憂郁的眼神望向遠(yuǎn)方,面上浮現(xiàn)一絲惆悵痛苦之色。

清洛知他必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心下感傷,想起陸先生教的一首詞,低聲吟唱起來:

“江頭又見新秋,幾多愁?

衰草連天何處是神州?

英雄恨,古今淚,水東流。

唯有漁竿明月上瓜洲?!?/p>

清洛低低唱來,林歸遠(yuǎn)遙望遠(yuǎn)方,不死不活二人也靜靜地聽著,只覺清洛歌聲中有著一股化不開的別恨離愁。終于,林歸遠(yuǎn)眼中的淚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待得清洛最后一個余音裊裊散去,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好一句英雄恨,古今淚,水東流!”一群人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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