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花已隨流水去(1)

試問東流水Ⅱ 作者:簫樓


蕭慎思聽得清洛呼聲,猛然清醒,掙扎著爬起來,沖到房里,見清洛正從地上將一個全身都裹在青色長袍下的女子抱起,便踉蹌著撲上去將她接了過來,卻不敢望向她的面容和身子。

十八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和觸到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是此時,他只能緊緊地將她抱住,卻不敢看她一眼。他感覺到長袍下母親的身子輕若無物、瘦如枯枝,不由身形劇震,淚如雨下。

清洛見他全身濕透,雨水沁在母親的身上,忙勸道:“大哥,你先將伯母放到里面床上去,我去叫郡王趕快宣太醫(yī)過來!”

清南君卻于此時慢慢地踱了進來,冷冷地道:“不用了!她只是習慣性昏厥,叫太醫(yī)也沒用,睡上一兩個時辰就好了!不過她已快血盡人枯,只剩下一年的壽命了!”

蕭慎思將母親緊緊地抱在懷里不肯放手,雙眼緊閉,半天方嘶啞著問道:“要怎樣才能救她?”

“上月詔山,求巫神爺爺,解開你的‘封印咒’!”清南君踱到他面前森聲道,“不過,這樣一來你就得死!”

清洛驚叫道:“為什么?”

“為什么?呵呵,小丫頭,你問得很好笑啊,‘封印咒’一解,他便會重現(xiàn)淚印,便是要替慶氏雪冤,令龍氏蒙羞之人,我作為青國未來的君王,怎能令國本動搖,定要執(zhí)行祖規(guī),將他處死!”

清洛只覺心火騰地燃起,憤道:“太荒唐了!讖言之說本就是無稽之談,世上哪有為了一個印記,就將子孫后代莫名處死的道理?再說,大哥他是你的親人,你怎能如此待他?”

“親人?我龍祈墨早就因為他,父母雙亡,沒有親人了!”清南君猛然揮手,轉(zhuǎn)向蕭慎思狠狠說道,“你聽著,一個月后,我會舉行大典,登基為帝。”

“登—基—為—帝?”蕭慎思半天才反應過來,睜開眼來問道。

“不錯!青國自開國以來,為了不與天朝爭鋒,自行避讓,只稱王,不稱帝,但我就要打破成例,我龍祈墨要建立青帝國,要與天朝和燕國一爭長短,要創(chuàng)立不朽帝業(yè)!”清南君越說越激動,盯著蕭慎思道,“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考慮,是救你母親還是留自己一命,待登基大典過后,你再答復于我。如果你要留自己一命,就帶著姑姑回天朝去,和她度過最后的日子。如果你要救她,我便親自送你上月詔山,只是封咒解后,你不得逃走,需得隨我回王都來,任我處置。”

不待蕭慎思回答,他轉(zhuǎn)身向屋外走去,走到門口稍稍猶豫,道:“小丫頭,我已信守承諾,早傳書給雅姑姑,請她寬限時日,小康暫時無憂,你一個月后再隨我去月詔山救他吧!”說著出門而去。

暴風雨漸歇,檐下的滴水聲由急轉(zhuǎn)緩,似由震天的鼓聲轉(zhuǎn)為輕緩的琵琶鳴奏,但聽在清洛耳中卻如那夜爹娘慘死時刮起的勁風,徹骨的疼痛再度涌起,只是這一次自己卻必須堅強,絕不能掉下一滴淚水。

她收拾心情,從如木頭人一般的蕭慎思懷中抱過思月郡主,將她放于內(nèi)室床上,替她將被蕭慎思身上泥水沁濕弄臟的衣衫換下,換上干凈的長袍。眼見她身軀瘦弱干癟,四肢皮膚黑如焦炭,僅余面部和頸部尚保完好,雖蒼老憔悴,也可隱見她昔日清麗風采,想起她經(jīng)歷的種種慘痛,傷心難過,強自撐著不讓蕭慎思聽見自己的嗚咽聲,替她蓋上一襲月綢披風,輕輕步到蕭慎思身前。

蕭慎思呆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要做些什么。見他全身上下散發(fā)著絕望和痛楚,清洛跪于他身邊,輕輕將他摟入懷中,卻默不作聲,只希望自己能帶給他一絲生的希望和一縷如母親般溫柔的慰藉。

當檐下雨聲全歇,窗外暮色漸深,室內(nèi)傳來一聲輕輕的呻吟,頓如暮鼓鐘音,蕭慎思猛然躍起,沖到內(nèi)室床前,見母親正睜開眼掙扎著坐起來,這時他才敢慢慢看向她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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