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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城 第十九節(jié)(3)

夢城 作者:陳啟文


應該說方友松是很敬佩高佑民的,但方友松是一個商人,既然是一個商人就不可能不去利用權力,追求最大的利潤是商人的本性。方友松本人之所以一直和高佑民保持距離,自有他的精明周到之處。一個商人和一個擁有很大權力的官員走得太近了是很敏感的,也是很危險的,何況方友松和高佑民又都是全市矚目的人物,兩個人走到一起就太惹眼了。所以方友松一看見高佑民就趕緊避開了,所以高佑民看見了方友松也裝著沒看見。這也是一種配合,很默契的配合。

會議在八點鐘正式開始,與會人員都已入座,沒等高佑民吩咐,工作人員就把空著的椅子搬走了,正要關上門時,鄒含之氣喘吁吁地趕來了,腿還在門檻外面,先把頭伸了進來,“謝天謝地,總算趕上了!”鄒含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熱汗,汗像水一樣從手上流了下來??墒撬哌M來時卻找不到一把空著的椅子了,也沒有一個人給他讓座,大家都覺得這國有企業(yè)的老總享受的優(yōu)待太多了,誰都對他懷著一些敵意,巴不得看一下他的笑話。只有方友松欠了欠身子,招呼他和自己來擠一擠。方友松這樣做當然不是為了討好他,只是為了表現(xiàn)表現(xiàn)自己的大度。鄒含之才不跟他擠在一條凳子上呢,他徑自走上主席臺,把高佑民身后空著的那把椅子端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最前排,差不多就在高佑民的眼皮底下了。

鄒含之是一個很儒雅臉上還帶著幾分呆氣的書生,他把一件極好笑的事以一種嚴肅認真的方式做了出來。高佑民屁股后邊空著的那把椅子不是別人的,是高佑民坐的,高佑民站起來講話時鄒含之把它端了下來,而且示威一般地坐在了最前排。會議室里立刻就爆出了一片笑聲,只有高佑民和鄒含之沒笑。

“我又沒遲到!”鄒含之在心里嘀咕了一聲。

鄒含之是在為自己分辯,也是在為自己打氣,畢竟還是有些犯虛。屁股得沉,心卻懸著。高佑民沒理他,繼續(xù)講自己的話。不管大會小會他都是站著講,站著講話不腰疼,他的那個膽結石,總是在坐下來時才隱隱作痛。會是吹風會,吹公正廉潔的風,吹明鏡高懸之風。高佑民警告某些人不要在背后搞什么名堂,玩什么花招,沒有用的,打不著狐貍還要惹一身臊。高佑民又警告某些國有企業(yè)不要以為自己有什么政策優(yōu)勢,沒有這樣的政策,沒有這樣的優(yōu)勢,這次招標一碗水端平,誰有實力誰上。說這話時也拿眼盯了鄒含之一下,鄒含之立刻就像被馬蜂蜇了一下。

高佑民這一眼很毒辣,是盯著鄒含之的敏感部位了。

鷺鷥?yōu)沉⒔淮髽虻母偼稑?,是高佑民的一塊心病,何嘗又不是鄒含之的心病。甚至可以說是夢城整個建筑界的心病。有人說鄒含之拿到了一個大工程,也讓市工總背上了臭名聲,甚至是喪失了全部的商業(yè)誠信。沒人再相信市工總的實力了,市工總每攬到一個工程都沒人相信他們憑的是實力,是真本事,人前背后都說他們又吃了政府的照顧。黃泥巴落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其實失去得最多的還是鄒含之本人。他一生的信念仿佛都在那有點悲壯與凄涼的勝利中犧牲了。

云夢大橋的公開招標,對鄒含之來說又是一場苦戰(zhàn)??嘣跊]錢,沒有方友松那樣雄厚的資金。市工總是一家虧損企業(yè),要錢沒有,要命有幾千條。鄒含之這一次要拿命來賭,命不是別的,是人才,人才是無價的。市工總沒法在錢方面跟方友松打拼,卻擁有云夢建筑界最優(yōu)秀的人才。鄒含之想,只要我把人才這張王牌一打,你方友松那幾個小錢算得了什么?一下子就把你壓下去了。鄒含之這樣一想,就覺得剛才那被蜇了一下的感覺沒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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