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文》：“徐云：‘本《虞書》裛為一卷，凡十二卷，今依《七志》、《七錄》為十三卷?！?
皋陶矢厥謨，矢，陳也?！鸶抟舾摺Ｌ找暨b。禹成厥功，陳其成功。帝舜申之。申，重也，重美二子之言?！鹬?，直用反。作《大禹》、《皋陶謨》、大禹謀九功，皋陶謀九德?！鹬円嘧髦?。《益稷》。凡三篇。
[疏]“皋陶”至“益稷”○正義曰：皋陶為帝舜陳其謀，禹為帝舜陳已成所治水之功，帝舜因其所陳從而重美之。史錄其辭，作《大禹》、《皋陶》二篇之謨，又作《益稷》之篇，凡三篇也。篇先《大禹》，序先言皋陶者，《皋陶》之篇，皋陶自先發(fā)端，禹乃然而問之，皋陶言在禹先，故序先言皋陶。其此篇以功大為先，故先《禹》也。《益稷》之篇亦是禹之所陳，因皋陶之言。而禹論益稷，在《皋陶謨》后，故后其篇?！饌鳌笆福愐病薄鹫x曰：“矢，陳”，《釋詁》文?！饌鳌瓣惼涑晒Α闭x曰：此是謨篇，禹成其功，陳其言耳。蒙上“矢”文，故傳明之，言“陳其成功”也。序“成”在“厥”上，傳“成”在下者，序順上句，傳從便文，故倒也。○傳“申重”至“之言”○正義曰：“申，重”，《釋詁》文?！洞笥碇儭吩疲骸暗墼唬骸?！地平天成，時乃功?！庇帧暗墼唬骸尢?，惟茲臣庶，罔或于予正。時乃功，懋哉！”《益稷》云：“迪朕德，時乃功。”皆是重美二子之言也?！饌鳌按笥怼敝痢熬诺隆薄鹫x曰：二篇皆是謨也，序以一“謨”總二篇，故傳明之。大禹治水能致九功而言“謨”，以其序有“謨”文，故云“謨”也。○傳“凡三篇”○正義曰：《益稷》亦大禹所謀，不言“謨”者，禹謀言及益稷，非是益稷為謀，不得言《益稷謨》也。其篇雖有“夔曰”，夔言樂和，本非謀慮，不得謂之“夔謨”。
大禹謨禹稱大，大其功。謨，謀也。
[疏]傳“禹稱”至“謀也”○正義曰：馀文單稱“禹”，而此獨加“大”者，故解之：禹與皋陶同為舜謀，而禹功實大，禹與皋陶不等，史加大其功，使異于皋陶，于此獨加“大”字與皋陶總言故也?！爸?，謀”，《釋詁》文。此三篇皆是舜史所錄，上取堯事，下錄禹功，善于堯之知己，又美所禪得人，故包括上下以為《虞書》。其事以類相從，非由事之先后。若其不然，上篇已言舜死，于此豈死后言乎？此篇已言禪禹，下篇豈受禪后乎？聰明史以類聚為文。計此三篇，禹謨最在后，以禹功大，故進之于先。《孟子》稱“舜薦禹于天，十有七年”，則禹攝一十七年，舜陟方乃死。不知禹征有苗，在攝幾年。史述禹之行事，不必以攝位之年即征苗民也。
曰若稽古，大禹，順考古道而言之。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言其外布文德教命，內(nèi)則敬承堯舜。○文命，孔云：“文德教命也?！毕热逶疲骸拔拿?，禹名?！?
[疏]“曰若”至“于帝”○正義曰：史將錄禹之事，故為題目之辭曰，能順而考案古道而言之者，是大功之禹也。此禹能以文德教命布陳于四海，又能敬承堯舜。外布四海，內(nèi)承二帝，言其道周備?！饌鳌绊樋肌敝痢把灾薄鹫x曰：典是常行，謨是言語，故傳于典云“行之”，于謨云“言之”，皆是順考古道也?！饌鳌把云洹敝痢皥蛩础薄鹫x曰：“敷于四?！奔捶蟠宋拿?，故言“外布文德教命”也?！八暮！迸e其遠地，故傳以“外”、“內(nèi)”言之?！办蟆庇柧匆?，禹承堯舜二帝，故云“敬承堯舜”。傳不訓“祗”而直言“敬”，以易知而略之?！ ≡唬骸昂罂似D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泵?，疾也。能知為君難，為臣不易，則其政治，而眾民皆疾修德?！鹨?，以豉反。治，直吏反。帝曰：“俞！允若茲，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寧。攸，所也。善言無所伏，言必用。如此則賢才在位，天下安寧?！鹩?，羊朱反。攸音由，徐以帚反?；诒?，舍已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钡壑^堯也，舜因嘉言無所伏，遂稱堯德以成其義。考眾從人，矜孤愍窮，凡人所輕，圣人所重。○舍音舍。告，故毒反。矜，居陵反。
[疏]“曰后”至“時克”○正義曰：禹為帝舜謀曰：“君能重難其為君之事，臣能重難其為臣之職，則上之政教乃治，則下之眾民皆化而疾修其德。而帝曰：“然。信能如此，君臣皆能自難，并愿善以輔己，則下之善言無所隱伏，在野無遺逸之賢，賢人盡用，則萬國皆安寧也。為人上者考于眾言，觀其是非，舍已之非，從人之是。不苛虐鰥寡孤獨無所告者，必哀矜之；不廢棄困苦貧窮無所依者，必愍念之。惟帝堯于是能為此行，馀人所不能?！毖浴翱似D”之不易也。○傳“敏疾”至“修德”○正義曰：許慎《說文》云：“敏，疾也?！笔窍鄠鳛橛?。“為君難，為臣不易”，《論語》文。能知為君難，為臣不易，則當謹慎恪勤，求賢自輔，故其政自然治矣。見善則用，知賢必進，眾民各自舉，則皆疾修德矣。此經(jīng)上不言禹者，承上禹事，以可知而略之。○傳“攸所”至“下安”○正義曰：“攸，所”，《釋言》文?！吧蒲詿o所伏”者，言其必用之也。言之善者必出賢人之口，但言之易，行之難，或有人不賢而言可用也，故“嘉言”與“賢”異其文也。如此用善言，任賢才在位，則天下安?！饌鳌暗壑^”至“所重”○正義曰：舜稱為“帝”，故知“帝謂堯”也。舜因嘉言無所伏，以為堯乃能然，故遂稱堯德以成其義。此禹言之義，以堯之圣智，無所不能，惟言其“考眾從人，矜孤愍窮”，以為堯之美者，此是“凡人所輕，圣人所重”。“不虐”、“不廢”，皆謂矜撫愍念之，互相通也?！锻踔啤吩疲骸吧俣鵁o父謂之孤，老而無子謂之獨，老而無妻謂之鰥，老而無夫謂之寡。此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惫蚀恕盁o告”是彼四者。彼四者而此惟言孤者，四者皆孤也，言“孤”足以總之。言“困窮”，謂貧無資財也。
益曰：“都！帝德廣運，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益因舜言又美堯也?！皬V”謂所覆者大，“運”謂所及者遠。圣無所不通，神妙無方，文經(jīng)天地，武定禍亂。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為天下君?！本?，視。奄，同也。言堯有此德，故為天所命，所以勉舜也。○眷，居倦反。奄，于檢反。
[疏]“益曰”至“下君”○正義曰：益承帝言，嘆美堯德曰：“嗚呼！帝堯之德，廣夫運行。乃圣而無所不通，乃神而微妙無方，乃武能克定禍亂，乃文能經(jīng)緯天地。以此為大天顧視而命之，使同有四海之內(nèi)，為天下之君?！薄饌鳌耙嬉颉敝痢暗渷y”○正義曰：“廣”者闊之義，故為“所覆者大”。“運”者動之言，故為“所及者遠”?！逗榉丁吩啤邦Ｗ魇ァ?，言通知眾事，故為“無所不通”。案《易》曰“神者妙萬物而為言也”，又曰“神妙無方”，此言神道微妙，無可比方，不知其所以然?！兑住酚衷疲骸瓣庩柌粶y之謂神?！薄吨u法》云：“經(jīng)緯天地曰文，克定禍亂曰武?！苯?jīng)傳“文”、“武”倒者，經(jīng)取韻句，傳以文重故也。○傳“眷視”至“勉舜”○正義曰：《詩》云：“乃眷西顧。”謂視而回首?！墩f文》亦以“眷”為視。“奄，同”，《釋言》文。益因帝言盛稱堯善者，亦勸勉舜，冀之必及堯也。
禹曰：“惠迪吉，從逆兇，惟影響?！钡?，道也。順道吉從逆兇。吉兇之報，若影之隨形，響之應聲。言不虛?！鸬?，徒力反。響，許丈反。益曰：“吁！戒哉！儆戒無虞，罔失法度。先吁后戒，欲使聽者精其言。虞，度也。無億度，謂無形。戒于無形，備慎深。秉法守度，言有恒?！鹩?，況俱反。度，徒布反。虞度，徙洛反。罔游于逸，罔淫于樂。淫，過也。游逸過樂，敗德之原。富貴所忽，故特以為戒?！饦芬袈濉Ｈ钨t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一意任賢，果于去邪，疑則勿行，道義所存于心，日以廣矣?！鹑ィ饏畏?。熙，火其反。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干，求也。失道求名，古人賤之。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咈，戾也。專欲難成，犯眾興禍，故戒之?！饏?，扶弗反。戾，連弟反。無怠無荒，四夷來王?！毖蕴熳映＝渖?，無怠惰荒廢，則四夷歸往之?！鸬∫舸?。惰，徒臥反。
[疏]“禹曰”至“來王”○正義曰：禹曰：“益言謀及世事，言人順道則吉，從逆則兇。吉兇之報，惟若影之隨形，響之應聲。”言其無不報也。益聞禹語，驚懼而言曰：“吁！誠如此言，宜誡慎之哉！所誡者，當儆誡其心無億度之事?！敝^忽然而有，當誡慎之：“無失其守法度，使行必有恒，無違常也。無游縱于逸豫，無過耽于戲樂，當誡慎之以保己也。任用賢人勿有二心，逐去回邪勿有疑惑。所疑之謀勿成用之，如是則百種志意惟益廣也。無違越正道以求百姓之譽，無反戾百姓以從己心之欲。常行此事，無怠惰荒廢，則四夷之國皆來歸往之?！贝艘嗨詣衩闼匆病！饌鳌暗?，道也”○正義曰：《釋詁》文?！饌鳌跋扔酢敝痢坝泻恪薄鹫x曰：《堯典》傳云：“吁，疑怪之辭?！贝藷o可怪，聞善驚而為聲耳。“先吁后戒”者，驚其言之美，然后設(shè)戒辭，欲使聽者精審其言?！坝?，度”，《釋詁》文?！盁o億度”者，謂不有此事，無心億度之?！肚Y》云：“凡為人子者，聽于無聲，視于無形?！苯溆跓o形見之事，言備慎深也。安不忘危，治不忘亂，是其慎無形也。法度當執(zhí)守之，故以“秉法守度”解不失，言有恒也?！饌鳌耙^”至“為戒”○正義曰：“淫”者過度之意，故為過也?！耙荨敝^縱體，“樂”謂適心，縱體在于逸游，適心在于淫恣，故以“游逸過樂”為文。二者敗德之源，富貴所忽，故特以為戒。○傳“干求”至“賤之”○正義曰：“干，求”，《釋言》文?！笆У狼竺敝^曲取人情，茍悅眾意，古人賤之?！饌鳌皡蜢濉敝痢敖渲薄鹫x曰：《堯典》已訓“咈”悉戾。彼謂戾朋儕，此謂戾在下，故詳其文耳?！皩Ｓy成，犯眾興禍”，襄十年《左傳》文。 禹曰：“于！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嘆而言“念”，重其言。為政以德，則民懷之。水火金木土谷惟修，言養(yǎng)民之本在先修六府。正德、利用、厚生惟和，正德以率下，利用以阜財，厚生以養(yǎng)民，三者和，所謂善政。九功惟叔，九叔惟歌。言六府三事之功有次敘，皆可歌樂，乃德政之致?！饦芬袈?。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休，美。董，督也。言善政之道，美以戒之，威以督之，歌以勸之。使政勿壞，在此三者而已?！鹳?，必爾反。壞，乎怪反。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時乃功?！彼林卧弧捌健?，五行敘曰“成”。因禹陳九功而嘆美之，言是汝之功，明眾臣不及。
[疏]“禹曰”至“乃功”○正義曰：禹因益言，又獻謀于帝曰“嗚呼！帝當念之哉！”言：“所謂德者惟是善于政也。政之所為，在于養(yǎng)民。養(yǎng)民者，使水火金木土谷此六事惟當修治之。正身之德，利民之用，厚民之生，此三事惟當諧和之。修和六府三事，九者皆就有功，九功惟使皆有次敘，九事次敘惟使皆可歌樂，此乃德之所致。是德能為善政之道，終當不得怠惰。但人雖為善，或寡令終，故當戒敕之念用美道，使民慕美道行善。又督察之用威罰。”言其不善當獲罪?！皠衩阒跃鸥柚o。但人君善政，先致九歌成辭自勸勉也。用此事，使此善政勿有敗壞之時”。勸帝使長為善也。帝答禹曰：“汝之所言為然。汝治水土，使地平天成，六府三事信皆治理，萬代長所恃賴，是汝之功也?！睔w功于禹，明群臣不及。○傳“嘆而”至“懷之”○正義曰：“于”，嘆辭。嘆而言“念”，自重其言，欲使帝念之。此史以類相從，共為篇耳。非是一時之事，不使念益言也。禹謀以九功為重，知“重其言”者，九功之言也?！饌鳌把责B(yǎng)”至“六府”○正義曰：下文帝言“六府”即此經(jīng)六物也。六者民之所資，民非此不生，故言“養(yǎng)民之本在先修六府”也?！案闭卟刎斨?，六者貨財所聚，故稱“六府”。襄二十七年《左傳》云：“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即是水火金木土，民用此自資也。彼惟五材，此兼以谷為六府者，谷之于民尢急，谷是土之所生，故于土下言之也。此言五行，與《洪范》之次不同者，《洪范》以生數(shù)為次，此以相刻為次，便文耳。六府是民之急，先有六府乃可施教，故先言“六府”，后言“三事”也?！饌鳌爸沟隆敝痢吧普薄鹫x曰：“正德”者，自正其德，居上位者正己以治民，故所以率下人?！袄谩闭?，謂在上節(jié)儉，不為縻費，以利而用，使財物殷阜，利民之用，為民興利除害，使不匱乏，故所以阜財?！案坟敗敝^財豐大也?！昂裆敝^薄征徭，輕賦稅，不奪農(nóng)時，令民生計溫厚，衣食豐足，故所以養(yǎng)民也?！叭吆汀敝^德行正、財用利、生資厚。立君所以養(yǎng)民，人君若能如此，則為君之道備矣。故謂“善政”，結(jié)上“德惟善政”之言。此三者之次，人君自正乃能正下，故以“正德”為先；利用然后厚生，故后言“厚生”。“厚生”謂財用足，禮讓行也。○傳“言六”至“之致”○正義曰：上六下三，即是“六府三事”，此總云“九功”，知六府三事之功為九功?！拔ⅰ闭撸瓷稀拔┬蕖?、“惟和”為次序。事皆有敘，民必歌樂君德，故九敘皆可歌樂，乃人君德政之致也。言下民必有歌樂，乃為善政之驗，所謂和樂興而頌聲作也。○傳“休美”至“而已”○正義曰：“休，美”，《釋詁》文。又云：“董，督，正也?！笔恰岸睘槎揭?。此“戒之”、“董之”、“勸之”皆謂人君自戒勸，欲使善政勿壞，在此三事而已。文七年《左傳》云，晉卻缺言于趙宣子，引此一經(jīng)，乃言：“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謂之九歌。若吾子之德莫可歌也，其誰來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言“九功之德皆可歌”者，若水能灌溉，火能烹飪，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殖，谷能養(yǎng)育，古之歌詠各述其功，猶如漢魏已來樂府之歌事，歌其功用，是舊有成辭。人君修治六府以自勸勉，使民歌詠之，三事亦然?！饌鳌八痢敝痢安患啊薄鹫x曰：《釋詁》云：“平，成也?！笔恰捌健?、“成”義同，天、地文異而分之耳。天之不成，由地之不平，故先言“地平”，本之于地以及天也。禹平水土，故“水土治曰平”。五行之神，佐天治物，系之于天，故“五行敘曰成”?！逗榉丁吩啤磅呠Ш樗殛惼湮逍?，彝倫攸斁”，禹治洪水，“彝倫攸敘”，是禹命五行敘也。帝因禹陳九功而嘆美之，指言是汝之功，明眾臣不及。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總朕師?！卑耸⒕攀浑?，百年曰期頤。言己年老，厭倦萬機，汝不懈怠于位，稱總我眾，欲使攝?！鸶?，庚白反。朕，直錦反。耄，莫報反。倦，其卷反。頤，以之反。厭，于艷反。解，于賣反。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皋陶邁種德，德乃降，黎民懷之。邁，行。種，布。降，下。懷，歸也。言己無德，民所不能依。皋陶布行其德，下治于民，民歸服之?！鸱N，章用反。降，江巷反。帝念哉！念茲在茲，釋茲在茲，茲，此。釋，廢也。念此人在此功，廢此人在此罪。言不可誣。名言茲在茲，允出茲在茲，惟帝念功?！泵源耸?，必在此義；信出此心，亦在此義。言皋陶之德以義為主，所宜念之。
[疏]“帝曰格”至“念功”○正義曰：此舜言。將禪禹帝，呼禹曰：“來，汝禹。我居帝位已三十有三載，在耄、期之間，厭倦于勤勞。汝惟在官不懈怠，可代我居帝位，總領(lǐng)我眾。”禹讓之曰：“我德實無所能，民必不依就我也。”言己不堪總眾也。“皋陶行布于德，德乃下洽于民，眾皆歸服之，可令皋陶攝也。我所言者，帝當念之哉！凡念愛此人，在此功勞，知有功乃用之。釋廢此人，在此罪釁，知有罪乃廢之”。言進人退人不可誣也?！懊垦哉劥耸拢卦诖耸轮x而名言之。若信實出見此心，必在此心之義而出見之”。言己名言其口，出見其心，以舉皋陶，皆在此義，不有虛妄。“帝當念錄其功以禪之”。言皋陶堪攝位也。○傳“八十”至“使攝”○正義曰：“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頤”，《曲禮》文也。如《舜典》之傳，計舜年六十三即政，至今九十五矣。年在耄、期之間，故并言之。鄭云：“期，要也。頤，養(yǎng)也。不知衣服食味，孝子要盡養(yǎng)之道而已?！笨滓猱斎??！饌鳌斑~行”至“服之”○正義曰：“邁，行”、“降，下”，《釋言》文。又云：“懷，來也。”來亦歸也。種物必布于地，故為布也。○傳“茲此”至“可誣”○正義曰：“茲，此”，《釋詁》文?！搬尅睘樯崃x，故為廢也。禹之此意，欲令帝念皋陶。下云“惟帝念功”，“念”是念功，知“廢”是廢罪，言念、廢心依其實，不可誣罔也?！饌鳌懊浴敝痢澳钪薄鹫x曰：“名言”謂己發(fā)于口，“信出”謂始發(fā)于心，皆據(jù)欲舉皋陶，必先念慮于心，而后宣之于口。先言“名言”者，己對帝讓皋陶，即是名言之事，故先言其意。然后本其心，故后言“信出”。“以義為主”者，言己讓皋陶，事非虛妄，以義為尚。
帝曰：“皋陶，惟茲臣庶，罔或于予正?；颍幸病o有干我正。言順命。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弼，輔。期，當也。嘆其能以刑輔教，當于治體?！鹬我糁伞．?，丁浪反，又如字。刑期于無刑，民協(xié)于中，時乃功，懋哉！”雖或行刑，以殺止殺，終無犯者。刑期于無所刑，民皆命于大中之道，是汝之功，勉之。○懋音茂。皋陶曰：“帝德罔愆，臨下以簡，御眾以寬。愆，過也。善則歸君，人臣之義?！痦┮魻俊ＡP弗及嗣，賞延于世。嗣亦世，俱謂子。延，及也。父子罪不相及，而及其賞。道德之政。宥過無大，刑故無小。過誤所犯，雖大必宥。不忌故犯，雖小必刑?！疱兑粲帧Ｗ镆晌┹p，功疑惟重。刑疑附輕，賞疑從重，忠厚之至。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jīng)。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茲用不犯于有司?！惫?，罪。經(jīng)，常。司，主也。皋陶因帝勉己，遂稱帝之德，所以明民不犯上也。寧失不常之罪，不枉不辜之善，仁愛之道。○辜音孤。好，呼報反。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使我從心所欲而政以治，民動順上命，若草應風，是汝能明刑之美。
[疏]“帝曰皋陶”至“之休”○正義曰：帝以禹讓皋陶，故述而美之。帝呼之曰：“皋陶，惟此群臣眾庶，皆無敢有干犯我正道者。由汝作士官，明曉于五刑，以輔成五教，當于我之治體。用刑期于無刑，以殺止殺，使民合于中正之道，令人每事得中，是汝之功，當勉之哉！”皋陶以帝美己，歸美于君曰：“民合于中者，由帝德純善，無有過失，臨臣下以簡易，御眾庶以優(yōu)寬。罰人不及后嗣，賞人延于來世。宥過失者無大，雖大亦有之。刑其故犯者無小，雖小必刑之。罪有疑者，雖重，從輕罪之。功有疑者，雖輕，從重賞之。與其殺不辜非罪之人，寧失不經(jīng)不常之罪。以等枉殺無罪，寧妄免有罪也。由是故帝之好生之德，下洽于民心，民服帝德如此，故用是不犯于有司。”言民之無刑非已力也。帝又述之曰：“使我從心所欲而為政，以大治四方之民，從我化如風之動草，惟汝用刑之美?！毖约褐溆泄σ病！饌鳌板鲚o”至“治體”○正義曰：《書傳》稱“左輔右弼”，是“弼”亦輔也。期要是相當之言，故為當也。傳言“當于治體”，言皋陶用刑，輕重得中，于治體與正相當也?！饌鳌半m或”至“勉之”○正義曰：言皋陶或行刑，乃是以殺止殺。為罪必將被刑，民終無犯者。要使人無犯法，是期于無所用刑，刑無所用。此“期”為限，與前經(jīng)“期”義別，而《論語》所謂“勝殘去殺”矣?！懊窠院嫌诖笾小?，言舉動每事得中，不犯法憲，是“合大中”即《洪范》所謂“皇極”是也?！饌鳌绊┻^”至“之義”○正義曰：“愆，過”，《釋言》文。《坊記》云：“善則稱君，過則稱己，則民作忠?！笔巧苿t稱君，人君之義也?！芭R下”據(jù)其在上，“御眾”斥其治民，簡易、寬大，亦不異也?！墩撜Z》云：“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是臨下宜以簡也。又曰：“寬則得眾。”“居上不寬，吾何以觀之哉？”是御眾宜以寬也?！饌鳌八靡唷敝痢凹耙病薄鹫x曰：“嗣”謂繼父，“世”謂后胤，故“俱謂子”也?！把印庇栭L，以長及物，故“延”為及也?！饌鳌肮甲铩敝痢爸馈薄鹫x曰：“辜，罪”，《釋詁》文。“經(jīng)，?！保八?，主”，常訓也。皋陶因帝勉己，遂稱帝之德。所以明民不犯上者，自由帝化使然，非己力也?！安怀Ｖ铩闭?，謂罪大，非尋常小罪也。枉殺無罪，妄免有罪，二者皆失，必不得民心。寧妄免大罪，不枉殺無罪，以好生之心故也。大罪尚赦，小罪可知。欲極言不可枉殺不辜，寧放有罪故也，故言非常大罪以對之耳?！皩幨Р唤?jīng)”與“殺不辜”相對，故為放赦罪人，原帝之意，等殺無罪，寧放有罪。傳言帝德之善，寧失有罪，不枉殺無罪，是仁愛之道。各為文勢，故經(jīng)傳倒也。“治”謂沾漬優(yōu)渥，洽于民心，言潤澤多也。
帝曰：“來，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水性流下，故曰下水。儆，戒也。能成聲教之信，成治水之功，言禹最賢，重美之?！鹳樱宇I(lǐng)反。重，直用反?？饲谟诎?，克儉于家，不自滿假，惟汝賢。滿謂盈實。假，大也。言禹惡衣薄食，卑其宮室，而盡力為民，執(zhí)心謙沖，不自盈大。○假，工雅反。盡，津忍反。為，于偽反。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自賢曰矜，自功曰伐。言禹推善讓人而不失其能，不有其勞而不失其功，所以能絕眾人。予懋乃德，嘉乃丕績，天之歷數(shù)在汝躬，汝終陟元后。丕，大也。歷數(shù)謂天道。元，大也；大君，天子。舜善禹有治水之大功，言天道在汝身，汝終當升為天子?！鹭?，普悲反。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危則難安，微則難明，故戒以精一，信執(zhí)其中。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無考無信驗，不詢專獨，終必無成，故戒勿聽用?！鹇牐焯於ǚ??？蓯鄯蔷?？可畏非民？非元后何戴？后非眾罔與守邦？民以君為命，故可愛。君失道，民叛之，故可畏。言眾戴君以自存，君恃眾以守國，相須而立。欽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有位，天子位?？稍^道德之美。困窮謂天民之無告者。言為天子勤此三者，則天之祿籍長終汝身。惟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好謂賞善，戎謂伐惡。言口榮辱之主，慮而宣之，成于一也?！鸪鋈缱?，徐尺遂反。好如字，徐許到反。
[疏]“帝曰來”至“不再”○正義曰：帝不許禹讓，呼之曰：“來，禹。下流之水儆戒于我，我恐不能治之。汝能成聲教之信，能成治水之功，惟汝之賢。汝能勤勞于國?！敝^盡力于溝洫?！澳芄?jié)儉于家”。謂薄飲食，卑宮室。“常執(zhí)謙沖，不自滿溢夸大，惟汝之賢也”。又申美之：“汝惟不自矜夸，故天下莫敢與汝爭能。汝惟不自稱伐，故天下莫敢與汝爭功?！泵拦χ笠??！拔医衩闳曛?，善汝大功，天之歷運之數(shù)帝位當在汝身，汝終當升此大君之位，宜代我為天子”。因戒以為君之法：“民心惟甚危險，道心惟甚幽微。危則難安，微則難明，汝當精心，惟當一意，信執(zhí)其中正之道，乃得人安而道明耳。又為人君，不當妄受用人語。無可考驗之言，勿聽受之。不是詢眾之謀，勿信用之?！毖浴懊袼鶒壅?，豈非人君乎？民以君為命，故愛君也”。言“君可畏者，豈非民乎？君失道則民叛之，故畏民也。眾非大君而何所奉戴？無君則民亂，故愛君也。君非眾人無以守國，無人則國亡，故畏民也。君民相須如此，當宜敬之哉！謹慎汝所有之位，守天子之位，勿使失也。敬修其可原之事”。謂道德之美，人所原也。“養(yǎng)彼四海困窮之民，使皆得存立，則天之祿籍長終汝身矣”。又告禹：“惟口之所言，出好事，興戎兵，非善思慮無以出口，我言不可再發(fā)。”令禹受其言也。○傳“水性”至“美之”○正義曰：“降水”，洪水也。水性下流，故曰下水。禹以治水之事儆戒于予?！兑骛ⅰ吩疲骸坝鑴?chuàng)若時，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之事?！彪m文在下篇，實是欲禪前事，故帝述而言之?！队碡暋费灾嗡Τ稍疲骸八纺萧呗暯??！惫手俺稍省笔恰俺陕暯讨拧?，“成功”是“成治水之功”也。前已言地平天成是汝功，今復說治水之事，“言禹最賢，重美之”也。禹實圣人，美其賢者，其性為圣，其功為賢，猶《易·系辭》云“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yè)”，亦是圣人之事?！饌鳌皾M謂”至“盈大”○正義曰：“滿”以器喻，故為盈實也?！凹?，大”，《釋詁》文。言己無所不知，是為自滿。言己無所不能，是為自大。禹實不自滿大，故為賢也。《論語》美禹之功德云：“惡衣服，菲飲食，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惫蕚饕?。惡衣、薄食、卑其宮室是“儉于家”，盡力為民是“勤于邦”。上言其功，此言其德，故再云“惟汝賢”。○傳“自賢”至“眾人”○正義曰：自言己賢曰矜，自言己功曰伐?！墩撜Z》云：“愿無伐善?！薄对姟吩疲骸榜嫫滠嚰?。”“矜”與“伐”俱是夸義，以經(jīng)有“爭能”、“爭功”，故別解之耳。弗矜莫與汝爭能，即矜者矜其能也。賢、能大同小異，故“自賢”解“矜”?！独献印吩疲骸胺蛭┎粻帲侍煜履芘c之爭?！笔枪什获娣ザ皇涔δ埽怂阅芙^異于眾人也?！饌鳌柏Т蟆敝痢疤熳印薄鹫x曰：“丕，大”，《釋詁》文?！皻v數(shù)”謂天歷運之數(shù)，帝王易姓而興，故言“歷數(shù)謂天道”。鄭玄以“歷數(shù)在汝身謂有圖箓之名”，孔無讖緯之說，義必不然。當以大功既立，眾望歸之，即是天道在身?！夺屧b》“元”訓為首，首是體之大也。《易》曰“大君有命”，是“大君”謂天子也?！饌鳌拔t”至“其中”○正義曰：居位則治民，治民必須明道，故戒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道者經(jīng)也，物所從之路也。因言“人心”，遂云“道心”。人心惟萬慮之主，道心為眾道之本。立君所以安人，人心危則難安。安民必須明道，道心微則難明。將欲明道，必須精心。將欲安民，必須一意。故以戒精心一意。又當信執(zhí)其中，然后可得明道以安民耳?！饌鳌盁o考”至“聽用”○正義曰：為人之君不當妄用人言，故又戒之：“無可考校之言謂無信驗，不詢于眾人之謀謂專獨用意?！毖詿o信驗是虛妄之言，獨為謀慮是偏見之說，二者終必無成，故戒令勿聽用也?！把浴敝^率意為語，“謀”謂豫計前事，故互文也?！饌鳌懊褚浴敝痢岸ⅰ薄鹫x曰：百人無主，不散則亂，故“民以君為命”。君尊，民畏之，嫌其不愛，故言“愛”也。民賤，君忽之，嫌其不畏，故言“畏”也?！饌鳌坝形弧敝痢叭晟怼薄鹫x曰：上云“汝終陟元后”，命升天位，知其慎汝有位，慎天子位也。道德人之可愿，知“可愿”者，是道德之美也。惟言“四海困窮”，不結(jié)言民之意，必謂四海之內(nèi)困窮之民，令天子撫育之。故知如《王制》所云，孤獨鰥寡“此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此是困窮者也。言為天子，當慎天位，修道德，養(yǎng)窮民，勤此三者，則天之祿籍長終汝身。祿謂福祿，籍謂名籍，言享大福，保大名也?！饌鳌昂弥^”至“于一”○正義曰：昭二十八年《左傳》云：“慶賞刑威曰君。”君出言有賞有刑，“出好”謂愛人而出好言，故為賞善?！芭d戎”謂疾人而動甲兵，故謂伐惡?！兑住は缔o》曰：“言語者，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fā)，榮辱之主?！北禺攽]之于心，然后宣之于口，故成之于一而不可再。帝言“我命汝升天位”者，是慮而宣之，此言故不可再。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從?！泵吨^歷卜之而從其吉。此禹讓之志?！鹈兑裘贰５墼唬骸坝?，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龜。帝王立卜占之官，故曰官占。蔽，斷。昆，后也。官占之法，先斷人志，后命于元龜，言志定然后卜?！鸨?，必世反，徐甫世反。斷，丁亂反。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xié)從，卜不習吉?！绷?，因也。然已謀之于心，謀及卜筮，四者合從，卜不因吉，無所枚卜?！饍L，七潛反。禹拜稽首，固辭。再辭曰固。帝曰：“毋！惟汝諧?！毖晕悖越滢o。禹有大功德，故能諧和元后之任?！鸾?，今鴆反，又音金。
[疏]“禹曰”至“汝諧”○正義曰：禹以讓而不許，更請帝曰：“每以一枚歷卜功臣，惟吉之人，從而受之。”帝曰：“禹，卜官之占，惟能先斷人志，后乃命其大龜。我授汝之志先以定矣，又詢于眾人，其謀又皆同美矣。我后謀及鬼神，加之卜筮，鬼神其依我矣，龜筮復合從矣。卜法不得因前之吉更復卜之，不須復卜也。”禹猶拜而后稽首，固辭。帝曰：“毋！”毋者，禁止其辭也?！拔┤昴苤C和此元后之任，汝宜受之”?！饌鳌懊吨^”至“之志”○正義曰：《周禮》有銜枚氏，所銜之物狀如箸。今人數(shù)物云一枚、兩枚，則“枚”是籌之名也?！懊恫贰敝^人人以次歷申卜之，似老枚數(shù)然。然請卜不請筮者，舉動也?！饌鳌暗弁酢敝痢昂蟛贰薄鹫x曰：占是卜人之占，而云“官占”者，帝王立卜筮之官，故曰“官占”?！逗榉丁贰盎伞痹疲骸皳窠⒉敷呷恕！笔堑弁趿⒉敷咧佟！吨芏Y》司寇斷獄為蔽獄，是“蔽”為斷也。“昆，后”，《釋言》文。官占之法，先斷人志，后命元龜，言志定然后卜也?！逗榉丁吩啤叭陝t有大疑，謀及乃心，謀乃卿士，謀及庶人”，是先斷人志；乃云“謀及卜筮”，是后命元龜?！霸敗敝^大龜也?！饌鳌傲曇颉敝痢懊渡稀薄鹫x曰：《表記》云“卜筮不相襲”。鄭云：“襲，因也?！比粍t“習”與“襲”同。重衣謂之襲，習是后因前，故為因也?！半拗鞠榷ā毖砸阎\之于心?！褒旙邊f(xié)從”是謀及卜筮。經(jīng)言“詢謀僉同”，謀及卿士、庶人，謀皆同心。“鬼神其依”，即是龜筮之事，卜筮通鬼神之意，故言“鬼神其依”?！褒旙邊f(xié)從”，謂卜得吉，是依從也。志先定也，謀僉同也，鬼神依也，龜筮從也，四者合從，然后命汝。卜法不得因吉，無所復枚卜也。如帝此言，既謀既卜，方始命禹，仍請枚卜者，帝與朝臣私謀私卜，將欲命禹，禹不預謀，故不在，更請卜也?！饌鳌把晕恪敝痢爸巍薄鹫x曰：《說文》云：“毋，止之也。”其字從女，內(nèi)有一畫，象有奸之者，禁止令勿奸也。古人言毋，猶今人言莫，是“言毋者，所以禁其辭”，令勿辭?！ ≌滤返苊谏褡?，受舜終事之命。神宗，文祖之宗廟，言“神”尊之?！鹫粽?，徐音征。率百官，若帝之初。順舜初攝帝位故事奉行之。
[疏]“正月”至“之初”○正義曰：舜即政三十三年，命禹代己，禹辭不獲免。乃以明年正月朔旦，受終事之命于舜神靈之宗廟，總率百官。順帝之初攝故事，言與舜受禪之初，其事悉皆同也。此年舜即政三十四年，九十六也?！饌鳌笆芩础敝痢白鹬薄鹫x曰：《舜典》說舜之初“受終于文祖”，此言“若帝之初”，知“受命”即是“舜終事之命”也。神宗猶彼文祖，故云“文祖之宗廟”?！拔淖妗毖宰嬗形牡?，“神宗”言神而尊之，名異而實同。神宗當舜之始祖。案《帝嚳》云，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顓頊，顓頊生窮蟬，窮蟬生敬康，敬康生句芒，句芒生蟜牛，蟜牛生瞽瞍，瞽瞍生舜。即是舜有七廟，黃帝為始祖，其顓頊與窮蟬為二祧，敬康、句芒、蟜牛、瞽瞍為親廟，則文祖為黃帝顓頊之等也。○傳“順舜”至“行之”○正義曰：“若”不得為“如”也。《舜典》巡守之事，言如初者皆言“如”，不言“若”，知此“若”為順也。順舜初攝帝位故事而盡行之，其奉行者當如《舜典》在“璇璣”以下，“班瑞群后”以上也。其巡守非率百官之事，舜尚自為陟方，禹攝帝位，未得巡守，此是舜史所錄，以為《虞書》，故言順帝之初，奉行帝之事故，自美禪之得人也。
帝曰：“咨！禹，惟時有苗弗率，汝徂征。”三苗之民數(shù)干王法。率，循。徂。往也。不循常道，言亂逆。命禹討之?！饠?shù)音朔。禹乃會群后，誓于師曰：“濟濟有眾，咸聽朕命。會諸侯共伐有苗。軍旅曰誓。濟濟，眾盛之貌。○濟，子禮反。蠢茲有苗，昏迷不恭，蠢，動?；?，暗也。言其所以宜討之?！鸫?，春允反。侮慢自賢，反道敗德，狎侮先王，輕慢典教，反正道，敗德義。○侮，亡甫反。慢，亡諫反。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廢仁賢，任奸佞。民棄不保，天降之咎，言民叛，天災之。○咎，其九反。肆予以爾眾士，奉辭罰罪?！彼?，故也。辭謂“不恭”，罪謂“侮慢”以下事。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勛?！鄙?，庶幾。一汝心力，以從我命。
[疏]“帝曰咨”至“有勛”○正義曰：史言禹雖攝位，帝尊如故，時有苗國不順，帝曰：“咨嗟！汝禹，惟時有苗之國不循帝道，汝往征之?！庇淼玫勖?，乃會群臣諸侯，告誓于眾曰：“濟濟美盛之有眾，皆聽從我命。今蠢蠢然動而不遜者，是此有苗之君?；璋得曰?，不恭敬王命。侮慢眾常，自以為賢。反戾正道，敗壞德義。君子在野，小人在位。由此民棄叛之，不保其有眾，上天降之殃咎。故我以爾眾士，奉此譴責之辭，伐彼有罪之國。汝等庶幾同心盡力，以從我命，其必能有大功勛，不可懈惰?！薄饌鳌叭纭敝痢坝懼薄鹫x曰：《呂刑》稱苗民“作五虐之刑”，皇帝“遏絕苗民，無世在下”，謂堯初誅三苗?！端吹洹吩啤案Z三苗于三?！?，謂舜居攝之時，投竄之也?！端吹洹酚衷啤笆兿涛?，分北三苗”，謂舜即位之后，往徙三苗也。今復不率命，命禹徂征，是三苗之民數(shù)千王誅之事，禹率眾征之，猶尚逆命。即三苗是諸侯之君，而謂之“民”者，以其頑愚，號之為“民”?！秴涡獭吩啤懊缑窀ビ渺`”，是謂為“民”也。《呂刑》稱堯誅三苗云“無世在下”，而得有苗國歷代常存者，“無世在下”謂誅叛者，絕后世耳，蓋不滅其國，又立其近親紹其先祖。鯀既殛死于羽山，禹乃代為崇伯，三苗亦竄其身而存其國。故舜時有被宥者，復不從化，更分北流之。下傳云“三苗之國，左洞庭，右彭蠡”，其國在南方。蓋分北之時，使為南國君，今復不率帝道?！奥?，循”、“徂，往”皆《釋詁》文。不循帝道，言其亂逆，以其亂逆，故命禹討之。案《舜典》皆言舜受終之后，萬事皆舜主之。舜自巡守，不稟堯命。此言“若帝之初”，其事亦應同矣。而此言命禹征苗，舜復陟方乃死，與舜受堯禪事不同者，以題曰《虞書》，即舜史所錄，明其詳于舜，事略于堯、禹也?！饌鳌皶T”至“之貌”○正義曰：軍眾曰誓”，《曲禮》文也。隱八年《谷梁傳》曰：“誥誓不及五帝，盟詛不及三土，交質(zhì)不及二伯?！薄岸敝^齊桓公、晉文公也?！安患罢摺?，言于時未有也。據(jù)此文，五帝之世有誓?！吨芏Y》立司盟之官，三王之世有盟也?！蹲髠鳌吩破酵跖c鄭交質(zhì)，二伯之前有質(zhì)也。《谷梁傳》漢初始作，不見經(jīng)文，妄言之耳。美軍眾而言“濟濟”，知是“眾盛之貌”?！饌鳌按绖印敝痢坝懼薄鹫x曰：蠢，動”，《釋詁》文?！夺層枴吩疲骸按?，不遜也?！惫痹疲骸按绖訛閻?，不謙遜也?！比杖霝椤盎琛保菫榘狄?。動為惡而暗于事，言其所以宜討之?！饌鳌搬蛭辍敝痢暗铝x”○正義曰：“侮”謂輕人身，“慢”謂忽言語，故為“狎侮先王，輕慢典教”?！拔辍?、“慢”義同，因有二字而分釋之?！墩撜Z》云“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則“狎”、“侮”為異?！堵瞄帷吩啤搬蛭昃印保瑒t“狎”、“侮”意亦同。鄭玄云：“狎，慣忽也?！睉T見而忽之，是“侮”之義。傳取“狎”、“侮”連言之。慢先王典，教自謂己賢，不知先王訓教。“道”者，物所由之路，“德”謂自得于心。反正道，從邪徑，敗德義，毀正行也?！饌鳌皬U仁賢，任奸佞”○正義曰：雖則下愚之君，皆云好賢疾佞，非知賢而廢之，知佞而任之。但愚人所好，必同于民，賢求其心，佞從其欲，以賢為惡，謂佞為善，故仁賢見廢，奸佞被任，此則“昏迷”之狀也。○傳“肆故”至“下事”○正義曰：“肆，故”，《釋詁》文。所奉之辭即所伐之罪，但天子責其不恭，數(shù)其身罪，因其文異而分之?！饌鳌吧惺敝痢拔颐薄鹫x曰：《釋言》云：“庶幾，尚也?！狈匆韵嘟?，故“尚”為庶幾。
三旬，苗民逆命。旬，十日也。以師臨之，一月不服，責舜不先有文誥之命、威讓之辭，而便憚之以威，脅之以兵，所以生辭?！鹫a，古報反。憚，徒旦反，一音丹末反。脅，許業(yè)反。益贊于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贊，佐。屆，至也。益以此義佐禹，欲其修德致遠?！饘靡艚?。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自滿者人損之，自謙者人益之，是天之常道。帝初于歷山，往于田，日號注于旻天于父母，仁覆愍下謂之旻天。言舜初耕于歷山之時，為父母所疾，日號泣于旻天及父母，克己自責，不責于人。○田，本或作畋。號，戶高反。旻，武巾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夔夔齋栗，瞽亦允若。慝，惡。載，事也。夔夔，悚懼之貌。言舜負罪引惡，敬以事見于父，悚懼齋莊，父亦信順之。言能以至誠感頑父?！痦?，他則反。見，賢遍反。瞽音古。瞍，素后反。夔，求龜反。齋音側(cè)皆反。至諴感神，矧茲有苗?！敝P，和。矧，況也。至和感神，況有苗乎！言易感?！鹬P音咸。矧，失忍反。易，以豉反。禹拜昌言曰：“俞！”班師振旅。昌，當也。以益言為當，故拜受而然之，遂還師。兵入曰振旅。言整眾?！甬?，丁浪反，下同。還，經(jīng)典皆音旋。帝乃誕敷文德，遠人不服，大布文德以來之。○誕音但。舞干羽于兩階，干，楯。羽，翳也。皆舞者所執(zhí)。修闡文教，舞文舞于賓主階間，抑武事。○階徐音皆。楯，食允反。翳，于計反。闡，尺善反。七旬，有苗格。討而不服，不討自來，明御之者必有道。三苗之國，左洞庭，右彭蠡，在荒服之例，去京師二千五百里也?！鸲矗脚?。蠡音禮。
[疏]“三旬”至“苗格”○正義曰：禹既誓于眾，而以師臨苗。經(jīng)三旬，苗民逆帝命，不肯服罪。益乃進謀以佐于禹曰：“惟是有德，能動上天。茍能修德，無有遠而不至。”因言行德之事：“自滿者招其損，謙虛者受其益，是乃天之常道?！庇硇薜拢t虛以來苗。既說其理，又言其驗：“帝乃初耕于歷山之時，為父母所疾。往至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乃自負其罪，自引其惡，恭敬以事見父瞽瞍，夔夔然悚懼，齋莊戰(zhàn)栗，不敢言己無罪。舜謙如此，雖瞽瞍之頑愚，亦能信順。帝至和之德尚能感于冥神，況此有苗乎！”言其苗易感于瞽瞍。禹拜益受之當言，曰：“然?！比灰嬲Z也。遂還師整眾而歸。帝舜乃大布文德，舞干羽于兩階之間，七旬而有苗自服來至。言主圣臣賢，御之有道也?！饌鳌把敝痢吧o”○正義曰：《堯典》云“三百有六旬”，是知“旬，十日”也。以師臨之，一月不服者，責舜不先有文告之命、威讓之辭，而便憚之以威，脅之以兵，所以有苗得生辭也。傳知然者，昭十三年《左傳》論征伐之事云：“告之以文辭，董之以武師?！笔怯帽呦雀?，不服然后伐之。今經(jīng)無先告之文，而有逆命之事，故知責舜不先有文告之命，而即脅之以兵。其“文告之命、威讓之辭”，《國語》亦有其事。夫以大舜足達用兵之道，而不為文告之命，使之得生辭者，有苗數(shù)干王誅，逆者難以言服，故憚之以威武，任其生辭。待其有辭，為之振旅，彼若師退而服，我復更有何求？為退而又不降，復往必無辭說。不恭而征之，有辭而舍之，正是柔服之道也。若先告以辭，未必即得從命。不從而后行師，必將大加殺戮。不以文誥，感德自來，固是大圣之遠謀也。○傳“贊佐”至“致遠”○正義曰：《禮》有贊佐，是助祭之人，故“贊”為佐也。“屆，至也”，《釋詁》文。經(jīng)云：“惟德動天?！碧爝h而難動，德能動遠。又言：“無遠不屆。”乃據(jù)人言德動遠人，無不至也。益以此義佐禹，欲脩德致遠，使有苗自來也。德之動天，經(jīng)傳多矣。《禮運》云，圣人順民，“天不愛其道”，地不愛其寶，故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如此之類，皆德動之也。○傳“自滿”至“常道”○正義曰：自以為滿，人必損之；自謙受物，人必益之?！兑讓殹ぶt卦》彖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笔菨M招損，謙受益為天道之常也。益言此者，欲令禹脩德息師，持謙以待有苗。○傳“仁覆”至“責于人”○正義曰：“仁覆愍下謂之旻天”，《詩》毛傳文也。旻，愍也。求天愍己，故呼曰“旻天”?！稌鴤鳌费裕骸八锤跉v山?！编嵭疲骸皻v山在河東。”是耕于歷山之時，為父母所疾，故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何為其然也！《孟子》曰：“怨慕也。長息問于公明高曰：‘舜往于田，則予既聞命矣，號泣于旻天及父母，即吾不知矣?！鞲咴唬骸菭査??！医吡Ω铮樽勇毝?，父母不愛我，何哉？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見之矣?！毖运粗柶鼓秸撸思鹤载?，不責于人也?！饌鳌绊珢骸敝痢邦B父”○正義曰：“慝”之為惡，常訓耳。《舜典》已訓“載”為事，以非常訓，故詳其文?！百缳纭迸c“齋栗”共文，故為“悚懼之貌”。自負其罪，引惡歸己，事瞽同耳，丁寧深言之。“敬以事見于父”者，謂恭敬，自因事務須見父，恭敬以見。夔夔然悚懼齊栗，是見時之貌。“父亦信順之”者，謂當以事見之時，順帝意不悖怒也。言“能以至誠感頑父”者，言感使當時暫以順耳，不能使每事信順，變?yōu)樯迫?。故《孟子》說舜既被堯征用，堯妻之以二女，瞽瞍猶與象欲謀殺舜而分其財物，是下愚之性，終不可改。但舜善養(yǎng)之，使不至于奸惡而已?！饌鳌爸P和”至“易感”○正義曰：“諴”亦咸也，咸訓為皆，皆能相從，亦和之義也。“矧，況”，《釋言》文。上言德能動天，次言帝能感瞽。天以玄遠難感，瞽以頑愚難感，言苗民近于天而智于瞽，故言感天感瞽以況之。天是神也，覆動上天，言至和尚能感天神，而況于有苗乎！言有苗易感。神覆動天而不覆言瞽者，以瞽雖愚，猶是人類，天神事與人隔，感天難于感瞽，故舉難者以見之。其實天與瞽俱言難感，以況有苗易于彼二者。○傳“昌當”至“整眾”○正義曰：“昌，當也”，《釋詁》文。禹以益言為當，拜舜而已即還。還不請者，《春秋》襄十九年“晉士丐帥師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公羊傳》曰“大夫以君命出，進退在大夫”，是言進退由將，不須請也?；蚩僧敃r請帝乃還，文不具耳?！氨朐徽衤谩?，《釋天》文。與《春秋》二傳皆有此文。振，整也。言整眾而還?！饌鳌斑h人”至“來之”○正義曰：“遠人不服，文德以來之”，《論語》文也。益贊于禹，使脩德，而帝自誕敷者，言君臣同心．“大布”者，多設(shè)文德之教，君臣共行之也。○傳“干楯”至“武事”○正義曰：《釋言》云：“干，捍也。”孫炎曰：“干楯，自蔽捍也?！币詷J為人捍。通以“干”為楯名，故“干”為楯?！夺屟浴酚衷疲骸棒睿枰??！肮痹疲骸拔枵叱忠宰员昔枰??！惫省睹魈梦弧吩?，朱干玉戚以舞大武。戚，斧也，是武舞執(zhí)斧執(zhí)楯?！对姟吩疲骸白笫謭?zhí)籥，右手秉翟?！笔俏奈鑸?zhí)籥，故干羽皆舞者所執(zhí)。修闡文教，不復征伐，故舞文德之舞于賓主階間，言帝抑武事也。經(jīng)云“舞干羽”，即亦舞武也。傳惟言舞文者，以據(jù)器言之，則有武有文，俱用以為舞，而不用于敵，故教為文也。○傳“討而”至“百里”○正義曰：“御之必有道”者，不恭而往征，得辭而振旅，而御之以道?！妒酚洝穮瞧饘ξ何浜钤疲骸拔羧缡献蠖赐?，右彭蠡，德義不修，而禹滅之?！贝搜詠矸?，則是不滅。吳起言滅者，以武侯恃險，言滅以懼之。辯士之說，不必皆依實也。知“在荒服之例”者，以其地驗之為然?！队碡暋肺宸?、侯、綏、要、荒?；淖钤谕猓蹒苊嫖灏倮?，其外四服又每服五百里，是去京師為二千五百里。
皋陶矢厥謨，矢，陳也?！鸶抟舾摺Ｌ找暨b。禹成厥功，陳其成功。帝舜申之。申，重也，重美二子之言?！鹬?，直用反。作《大禹》、《皋陶謨》、大禹謀九功，皋陶謀九德?！鹬円嘧髦?。《益稷》。凡三篇。
[疏]“皋陶”至“益稷”○正義曰：皋陶為帝舜陳其謀，禹為帝舜陳已成所治水之功，帝舜因其所陳從而重美之。史錄其辭，作《大禹》、《皋陶》二篇之謨，又作《益稷》之篇，凡三篇也。篇先《大禹》，序先言皋陶者，《皋陶》之篇，皋陶自先發(fā)端，禹乃然而問之，皋陶言在禹先，故序先言皋陶。其此篇以功大為先，故先《禹》也。《益稷》之篇亦是禹之所陳，因皋陶之言。而禹論益稷，在《皋陶謨》后，故后其篇?！饌鳌笆福愐病薄鹫x曰：“矢，陳”，《釋詁》文?！饌鳌瓣惼涑晒Α闭x曰：此是謨篇，禹成其功，陳其言耳。蒙上“矢”文，故傳明之，言“陳其成功”也。序“成”在“厥”上，傳“成”在下者，序順上句，傳從便文，故倒也。○傳“申重”至“之言”○正義曰：“申，重”，《釋詁》文?！洞笥碇儭吩疲骸暗墼唬骸?！地平天成，時乃功?！庇帧暗墼唬骸尢?，惟茲臣庶，罔或于予正。時乃功，懋哉！”《益稷》云：“迪朕德，時乃功。”皆是重美二子之言也?！饌鳌按笥怼敝痢熬诺隆薄鹫x曰：二篇皆是謨也，序以一“謨”總二篇，故傳明之。大禹治水能致九功而言“謨”，以其序有“謨”文，故云“謨”也。○傳“凡三篇”○正義曰：《益稷》亦大禹所謀，不言“謨”者，禹謀言及益稷，非是益稷為謀，不得言《益稷謨》也。其篇雖有“夔曰”，夔言樂和，本非謀慮，不得謂之“夔謨”。
大禹謨禹稱大，大其功。謨，謀也。
[疏]傳“禹稱”至“謀也”○正義曰：馀文單稱“禹”，而此獨加“大”者，故解之：禹與皋陶同為舜謀，而禹功實大，禹與皋陶不等，史加大其功，使異于皋陶，于此獨加“大”字與皋陶總言故也?！爸?，謀”，《釋詁》文。此三篇皆是舜史所錄，上取堯事，下錄禹功，善于堯之知己，又美所禪得人，故包括上下以為《虞書》。其事以類相從，非由事之先后。若其不然，上篇已言舜死，于此豈死后言乎？此篇已言禪禹，下篇豈受禪后乎？聰明史以類聚為文。計此三篇，禹謨最在后，以禹功大，故進之于先。《孟子》稱“舜薦禹于天，十有七年”，則禹攝一十七年，舜陟方乃死。不知禹征有苗，在攝幾年。史述禹之行事，不必以攝位之年即征苗民也。
曰若稽古，大禹，順考古道而言之。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言其外布文德教命，內(nèi)則敬承堯舜。○文命，孔云：“文德教命也?！毕热逶疲骸拔拿?，禹名?！?
[疏]“曰若”至“于帝”○正義曰：史將錄禹之事，故為題目之辭曰，能順而考案古道而言之者，是大功之禹也。此禹能以文德教命布陳于四海，又能敬承堯舜。外布四海，內(nèi)承二帝，言其道周備?！饌鳌绊樋肌敝痢把灾薄鹫x曰：典是常行，謨是言語，故傳于典云“行之”，于謨云“言之”，皆是順考古道也?！饌鳌把云洹敝痢皥蛩础薄鹫x曰：“敷于四?！奔捶蟠宋拿?，故言“外布文德教命”也?！八暮！迸e其遠地，故傳以“外”、“內(nèi)”言之?！办蟆庇柧匆?，禹承堯舜二帝，故云“敬承堯舜”。傳不訓“祗”而直言“敬”，以易知而略之?！ ≡唬骸昂罂似D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泵?，疾也。能知為君難，為臣不易，則其政治，而眾民皆疾修德?！鹨?，以豉反。治，直吏反。帝曰：“俞！允若茲，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寧。攸，所也。善言無所伏，言必用。如此則賢才在位，天下安寧?！鹩?，羊朱反。攸音由，徐以帚反?；诒?，舍已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钡壑^堯也，舜因嘉言無所伏，遂稱堯德以成其義。考眾從人，矜孤愍窮，凡人所輕，圣人所重。○舍音舍。告，故毒反。矜，居陵反。
[疏]“曰后”至“時克”○正義曰：禹為帝舜謀曰：“君能重難其為君之事，臣能重難其為臣之職，則上之政教乃治，則下之眾民皆化而疾修其德。而帝曰：“然。信能如此，君臣皆能自難，并愿善以輔己，則下之善言無所隱伏，在野無遺逸之賢，賢人盡用，則萬國皆安寧也。為人上者考于眾言，觀其是非，舍已之非，從人之是。不苛虐鰥寡孤獨無所告者，必哀矜之；不廢棄困苦貧窮無所依者，必愍念之。惟帝堯于是能為此行，馀人所不能?！毖浴翱似D”之不易也。○傳“敏疾”至“修德”○正義曰：許慎《說文》云：“敏，疾也?！笔窍鄠鳛橛?。“為君難，為臣不易”，《論語》文。能知為君難，為臣不易，則當謹慎恪勤，求賢自輔，故其政自然治矣。見善則用，知賢必進，眾民各自舉，則皆疾修德矣。此經(jīng)上不言禹者，承上禹事，以可知而略之。○傳“攸所”至“下安”○正義曰：“攸，所”，《釋言》文?！吧蒲詿o所伏”者，言其必用之也。言之善者必出賢人之口，但言之易，行之難，或有人不賢而言可用也，故“嘉言”與“賢”異其文也。如此用善言，任賢才在位，則天下安?！饌鳌暗壑^”至“所重”○正義曰：舜稱為“帝”，故知“帝謂堯”也。舜因嘉言無所伏，以為堯乃能然，故遂稱堯德以成其義。此禹言之義，以堯之圣智，無所不能，惟言其“考眾從人，矜孤愍窮”，以為堯之美者，此是“凡人所輕，圣人所重”。“不虐”、“不廢”，皆謂矜撫愍念之，互相通也?！锻踔啤吩疲骸吧俣鵁o父謂之孤，老而無子謂之獨，老而無妻謂之鰥，老而無夫謂之寡。此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惫蚀恕盁o告”是彼四者。彼四者而此惟言孤者，四者皆孤也，言“孤”足以總之。言“困窮”，謂貧無資財也。
益曰：“都！帝德廣運，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益因舜言又美堯也?！皬V”謂所覆者大，“運”謂所及者遠。圣無所不通，神妙無方，文經(jīng)天地，武定禍亂。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為天下君?！本?，視。奄，同也。言堯有此德，故為天所命，所以勉舜也。○眷，居倦反。奄，于檢反。
[疏]“益曰”至“下君”○正義曰：益承帝言，嘆美堯德曰：“嗚呼！帝堯之德，廣夫運行。乃圣而無所不通，乃神而微妙無方，乃武能克定禍亂，乃文能經(jīng)緯天地。以此為大天顧視而命之，使同有四海之內(nèi)，為天下之君?！薄饌鳌耙嬉颉敝痢暗渷y”○正義曰：“廣”者闊之義，故為“所覆者大”。“運”者動之言，故為“所及者遠”?！逗榉丁吩啤邦Ｗ魇ァ?，言通知眾事，故為“無所不通”。案《易》曰“神者妙萬物而為言也”，又曰“神妙無方”，此言神道微妙，無可比方，不知其所以然?！兑住酚衷疲骸瓣庩柌粶y之謂神?！薄吨u法》云：“經(jīng)緯天地曰文，克定禍亂曰武?！苯?jīng)傳“文”、“武”倒者，經(jīng)取韻句，傳以文重故也。○傳“眷視”至“勉舜”○正義曰：《詩》云：“乃眷西顧。”謂視而回首?！墩f文》亦以“眷”為視。“奄，同”，《釋言》文。益因帝言盛稱堯善者，亦勸勉舜，冀之必及堯也。
禹曰：“惠迪吉，從逆兇，惟影響?！钡?，道也。順道吉從逆兇。吉兇之報，若影之隨形，響之應聲。言不虛?！鸬?，徒力反。響，許丈反。益曰：“吁！戒哉！儆戒無虞，罔失法度。先吁后戒，欲使聽者精其言。虞，度也。無億度，謂無形。戒于無形，備慎深。秉法守度，言有恒?！鹩?，況俱反。度，徒布反。虞度，徙洛反。罔游于逸，罔淫于樂。淫，過也。游逸過樂，敗德之原。富貴所忽，故特以為戒?！饦芬袈濉Ｈ钨t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一意任賢，果于去邪，疑則勿行，道義所存于心，日以廣矣?！鹑ィ饏畏?。熙，火其反。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干，求也。失道求名，古人賤之。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咈，戾也。專欲難成，犯眾興禍，故戒之?！饏?，扶弗反。戾，連弟反。無怠無荒，四夷來王?！毖蕴熳映＝渖?，無怠惰荒廢，則四夷歸往之?！鸬∫舸?。惰，徒臥反。
[疏]“禹曰”至“來王”○正義曰：禹曰：“益言謀及世事，言人順道則吉，從逆則兇。吉兇之報，惟若影之隨形，響之應聲。”言其無不報也。益聞禹語，驚懼而言曰：“吁！誠如此言，宜誡慎之哉！所誡者，當儆誡其心無億度之事?！敝^忽然而有，當誡慎之：“無失其守法度，使行必有恒，無違常也。無游縱于逸豫，無過耽于戲樂，當誡慎之以保己也。任用賢人勿有二心，逐去回邪勿有疑惑。所疑之謀勿成用之，如是則百種志意惟益廣也。無違越正道以求百姓之譽，無反戾百姓以從己心之欲。常行此事，無怠惰荒廢，則四夷之國皆來歸往之?！贝艘嗨詣衩闼匆病！饌鳌暗?，道也”○正義曰：《釋詁》文?！饌鳌跋扔酢敝痢坝泻恪薄鹫x曰：《堯典》傳云：“吁，疑怪之辭?！贝藷o可怪，聞善驚而為聲耳。“先吁后戒”者，驚其言之美，然后設(shè)戒辭，欲使聽者精審其言?！坝?，度”，《釋詁》文?！盁o億度”者，謂不有此事，無心億度之?！肚Y》云：“凡為人子者，聽于無聲，視于無形?！苯溆跓o形見之事，言備慎深也。安不忘危，治不忘亂，是其慎無形也。法度當執(zhí)守之，故以“秉法守度”解不失，言有恒也?！饌鳌耙^”至“為戒”○正義曰：“淫”者過度之意，故為過也?！耙荨敝^縱體，“樂”謂適心，縱體在于逸游，適心在于淫恣，故以“游逸過樂”為文。二者敗德之源，富貴所忽，故特以為戒。○傳“干求”至“賤之”○正義曰：“干，求”，《釋言》文?！笆У狼竺敝^曲取人情，茍悅眾意，古人賤之?！饌鳌皡蜢濉敝痢敖渲薄鹫x曰：《堯典》已訓“咈”悉戾。彼謂戾朋儕，此謂戾在下，故詳其文耳?！皩Ｓy成，犯眾興禍”，襄十年《左傳》文。 禹曰：“于！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嘆而言“念”，重其言。為政以德，則民懷之。水火金木土谷惟修，言養(yǎng)民之本在先修六府。正德、利用、厚生惟和，正德以率下，利用以阜財，厚生以養(yǎng)民，三者和，所謂善政。九功惟叔，九叔惟歌。言六府三事之功有次敘，皆可歌樂，乃德政之致?！饦芬袈?。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休，美。董，督也。言善政之道，美以戒之，威以督之，歌以勸之。使政勿壞，在此三者而已?！鹳?，必爾反。壞，乎怪反。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時乃功?！彼林卧弧捌健?，五行敘曰“成”。因禹陳九功而嘆美之，言是汝之功，明眾臣不及。
[疏]“禹曰”至“乃功”○正義曰：禹因益言，又獻謀于帝曰“嗚呼！帝當念之哉！”言：“所謂德者惟是善于政也。政之所為，在于養(yǎng)民。養(yǎng)民者，使水火金木土谷此六事惟當修治之。正身之德，利民之用，厚民之生，此三事惟當諧和之。修和六府三事，九者皆就有功，九功惟使皆有次敘，九事次敘惟使皆可歌樂，此乃德之所致。是德能為善政之道，終當不得怠惰。但人雖為善，或寡令終，故當戒敕之念用美道，使民慕美道行善。又督察之用威罰。”言其不善當獲罪?！皠衩阒跃鸥柚o。但人君善政，先致九歌成辭自勸勉也。用此事，使此善政勿有敗壞之時”。勸帝使長為善也。帝答禹曰：“汝之所言為然。汝治水土，使地平天成，六府三事信皆治理，萬代長所恃賴，是汝之功也?！睔w功于禹，明群臣不及。○傳“嘆而”至“懷之”○正義曰：“于”，嘆辭。嘆而言“念”，自重其言，欲使帝念之。此史以類相從，共為篇耳。非是一時之事，不使念益言也。禹謀以九功為重，知“重其言”者，九功之言也?！饌鳌把责B(yǎng)”至“六府”○正義曰：下文帝言“六府”即此經(jīng)六物也。六者民之所資，民非此不生，故言“養(yǎng)民之本在先修六府”也?！案闭卟刎斨?，六者貨財所聚，故稱“六府”。襄二十七年《左傳》云：“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即是水火金木土，民用此自資也。彼惟五材，此兼以谷為六府者，谷之于民尢急，谷是土之所生，故于土下言之也。此言五行，與《洪范》之次不同者，《洪范》以生數(shù)為次，此以相刻為次，便文耳。六府是民之急，先有六府乃可施教，故先言“六府”，后言“三事”也?！饌鳌爸沟隆敝痢吧普薄鹫x曰：“正德”者，自正其德，居上位者正己以治民，故所以率下人?！袄谩闭?，謂在上節(jié)儉，不為縻費，以利而用，使財物殷阜，利民之用，為民興利除害，使不匱乏，故所以阜財?！案坟敗敝^財豐大也?！昂裆敝^薄征徭，輕賦稅，不奪農(nóng)時，令民生計溫厚，衣食豐足，故所以養(yǎng)民也?！叭吆汀敝^德行正、財用利、生資厚。立君所以養(yǎng)民，人君若能如此，則為君之道備矣。故謂“善政”，結(jié)上“德惟善政”之言。此三者之次，人君自正乃能正下，故以“正德”為先；利用然后厚生，故后言“厚生”。“厚生”謂財用足，禮讓行也。○傳“言六”至“之致”○正義曰：上六下三，即是“六府三事”，此總云“九功”，知六府三事之功為九功?！拔ⅰ闭撸瓷稀拔┬蕖?、“惟和”為次序。事皆有敘，民必歌樂君德，故九敘皆可歌樂，乃人君德政之致也。言下民必有歌樂，乃為善政之驗，所謂和樂興而頌聲作也。○傳“休美”至“而已”○正義曰：“休，美”，《釋詁》文。又云：“董，督，正也?！笔恰岸睘槎揭?。此“戒之”、“董之”、“勸之”皆謂人君自戒勸，欲使善政勿壞，在此三事而已。文七年《左傳》云，晉卻缺言于趙宣子，引此一經(jīng)，乃言：“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謂之九歌。若吾子之德莫可歌也，其誰來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言“九功之德皆可歌”者，若水能灌溉，火能烹飪，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殖，谷能養(yǎng)育，古之歌詠各述其功，猶如漢魏已來樂府之歌事，歌其功用，是舊有成辭。人君修治六府以自勸勉，使民歌詠之，三事亦然?！饌鳌八痢敝痢安患啊薄鹫x曰：《釋詁》云：“平，成也?！笔恰捌健?、“成”義同，天、地文異而分之耳。天之不成，由地之不平，故先言“地平”，本之于地以及天也。禹平水土，故“水土治曰平”。五行之神，佐天治物，系之于天，故“五行敘曰成”?！逗榉丁吩啤磅呠Ш樗殛惼湮逍?，彝倫攸斁”，禹治洪水，“彝倫攸敘”，是禹命五行敘也。帝因禹陳九功而嘆美之，指言是汝之功，明眾臣不及。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總朕師?！卑耸⒕攀浑?，百年曰期頤。言己年老，厭倦萬機，汝不懈怠于位，稱總我眾，欲使攝?！鸶?，庚白反。朕，直錦反。耄，莫報反。倦，其卷反。頤，以之反。厭，于艷反。解，于賣反。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皋陶邁種德，德乃降，黎民懷之。邁，行。種，布。降，下。懷，歸也。言己無德，民所不能依。皋陶布行其德，下治于民，民歸服之?！鸱N，章用反。降，江巷反。帝念哉！念茲在茲，釋茲在茲，茲，此。釋，廢也。念此人在此功，廢此人在此罪。言不可誣。名言茲在茲，允出茲在茲，惟帝念功?！泵源耸?，必在此義；信出此心，亦在此義。言皋陶之德以義為主，所宜念之。
[疏]“帝曰格”至“念功”○正義曰：此舜言。將禪禹帝，呼禹曰：“來，汝禹。我居帝位已三十有三載，在耄、期之間，厭倦于勤勞。汝惟在官不懈怠，可代我居帝位，總領(lǐng)我眾。”禹讓之曰：“我德實無所能，民必不依就我也。”言己不堪總眾也。“皋陶行布于德，德乃下洽于民，眾皆歸服之，可令皋陶攝也。我所言者，帝當念之哉！凡念愛此人，在此功勞，知有功乃用之。釋廢此人，在此罪釁，知有罪乃廢之”。言進人退人不可誣也?！懊垦哉劥耸拢卦诖耸轮x而名言之。若信實出見此心，必在此心之義而出見之”。言己名言其口，出見其心，以舉皋陶，皆在此義，不有虛妄。“帝當念錄其功以禪之”。言皋陶堪攝位也。○傳“八十”至“使攝”○正義曰：“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頤”，《曲禮》文也。如《舜典》之傳，計舜年六十三即政，至今九十五矣。年在耄、期之間，故并言之。鄭云：“期，要也。頤，養(yǎng)也。不知衣服食味，孝子要盡養(yǎng)之道而已?！笨滓猱斎??！饌鳌斑~行”至“服之”○正義曰：“邁，行”、“降，下”，《釋言》文。又云：“懷，來也。”來亦歸也。種物必布于地，故為布也。○傳“茲此”至“可誣”○正義曰：“茲，此”，《釋詁》文?！搬尅睘樯崃x，故為廢也。禹之此意，欲令帝念皋陶。下云“惟帝念功”，“念”是念功，知“廢”是廢罪，言念、廢心依其實，不可誣罔也?！饌鳌懊浴敝痢澳钪薄鹫x曰：“名言”謂己發(fā)于口，“信出”謂始發(fā)于心，皆據(jù)欲舉皋陶，必先念慮于心，而后宣之于口。先言“名言”者，己對帝讓皋陶，即是名言之事，故先言其意。然后本其心，故后言“信出”。“以義為主”者，言己讓皋陶，事非虛妄，以義為尚。
帝曰：“皋陶，惟茲臣庶，罔或于予正?；颍幸病o有干我正。言順命。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弼，輔。期，當也。嘆其能以刑輔教，當于治體?！鹬我糁伞．?，丁浪反，又如字。刑期于無刑，民協(xié)于中，時乃功，懋哉！”雖或行刑，以殺止殺，終無犯者。刑期于無所刑，民皆命于大中之道，是汝之功，勉之。○懋音茂。皋陶曰：“帝德罔愆，臨下以簡，御眾以寬。愆，過也。善則歸君，人臣之義?！痦┮魻俊ＡP弗及嗣，賞延于世。嗣亦世，俱謂子。延，及也。父子罪不相及，而及其賞。道德之政。宥過無大，刑故無小。過誤所犯，雖大必宥。不忌故犯，雖小必刑?！疱兑粲帧Ｗ镆晌┹p，功疑惟重。刑疑附輕，賞疑從重，忠厚之至。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jīng)。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茲用不犯于有司?！惫?，罪。經(jīng)，常。司，主也。皋陶因帝勉己，遂稱帝之德，所以明民不犯上也。寧失不常之罪，不枉不辜之善，仁愛之道。○辜音孤。好，呼報反。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使我從心所欲而政以治，民動順上命，若草應風，是汝能明刑之美。
[疏]“帝曰皋陶”至“之休”○正義曰：帝以禹讓皋陶，故述而美之。帝呼之曰：“皋陶，惟此群臣眾庶，皆無敢有干犯我正道者。由汝作士官，明曉于五刑，以輔成五教，當于我之治體。用刑期于無刑，以殺止殺，使民合于中正之道，令人每事得中，是汝之功，當勉之哉！”皋陶以帝美己，歸美于君曰：“民合于中者，由帝德純善，無有過失，臨臣下以簡易，御眾庶以優(yōu)寬。罰人不及后嗣，賞人延于來世。宥過失者無大，雖大亦有之。刑其故犯者無小，雖小必刑之。罪有疑者，雖重，從輕罪之。功有疑者，雖輕，從重賞之。與其殺不辜非罪之人，寧失不經(jīng)不常之罪。以等枉殺無罪，寧妄免有罪也。由是故帝之好生之德，下洽于民心，民服帝德如此，故用是不犯于有司。”言民之無刑非已力也。帝又述之曰：“使我從心所欲而為政，以大治四方之民，從我化如風之動草，惟汝用刑之美?！毖约褐溆泄σ病！饌鳌板鲚o”至“治體”○正義曰：《書傳》稱“左輔右弼”，是“弼”亦輔也。期要是相當之言，故為當也。傳言“當于治體”，言皋陶用刑，輕重得中，于治體與正相當也?！饌鳌半m或”至“勉之”○正義曰：言皋陶或行刑，乃是以殺止殺。為罪必將被刑，民終無犯者。要使人無犯法，是期于無所用刑，刑無所用。此“期”為限，與前經(jīng)“期”義別，而《論語》所謂“勝殘去殺”矣?！懊窠院嫌诖笾小?，言舉動每事得中，不犯法憲，是“合大中”即《洪范》所謂“皇極”是也?！饌鳌绊┻^”至“之義”○正義曰：“愆，過”，《釋言》文。《坊記》云：“善則稱君，過則稱己，則民作忠?！笔巧苿t稱君，人君之義也?！芭R下”據(jù)其在上，“御眾”斥其治民，簡易、寬大，亦不異也?！墩撜Z》云：“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是臨下宜以簡也。又曰：“寬則得眾。”“居上不寬，吾何以觀之哉？”是御眾宜以寬也?！饌鳌八靡唷敝痢凹耙病薄鹫x曰：“嗣”謂繼父，“世”謂后胤，故“俱謂子”也?！把印庇栭L，以長及物，故“延”為及也?！饌鳌肮甲铩敝痢爸馈薄鹫x曰：“辜，罪”，《釋詁》文。“經(jīng)，?！保八?，主”，常訓也。皋陶因帝勉己，遂稱帝之德。所以明民不犯上者，自由帝化使然，非己力也?！安怀Ｖ铩闭?，謂罪大，非尋常小罪也。枉殺無罪，妄免有罪，二者皆失，必不得民心。寧妄免大罪，不枉殺無罪，以好生之心故也。大罪尚赦，小罪可知。欲極言不可枉殺不辜，寧放有罪故也，故言非常大罪以對之耳?！皩幨Р唤?jīng)”與“殺不辜”相對，故為放赦罪人，原帝之意，等殺無罪，寧放有罪。傳言帝德之善，寧失有罪，不枉殺無罪，是仁愛之道。各為文勢，故經(jīng)傳倒也。“治”謂沾漬優(yōu)渥，洽于民心，言潤澤多也。
帝曰：“來，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水性流下，故曰下水。儆，戒也。能成聲教之信，成治水之功，言禹最賢，重美之?！鹳樱宇I(lǐng)反。重，直用反?？饲谟诎?，克儉于家，不自滿假，惟汝賢。滿謂盈實。假，大也。言禹惡衣薄食，卑其宮室，而盡力為民，執(zhí)心謙沖，不自盈大。○假，工雅反。盡，津忍反。為，于偽反。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自賢曰矜，自功曰伐。言禹推善讓人而不失其能，不有其勞而不失其功，所以能絕眾人。予懋乃德，嘉乃丕績，天之歷數(shù)在汝躬，汝終陟元后。丕，大也。歷數(shù)謂天道。元，大也；大君，天子。舜善禹有治水之大功，言天道在汝身，汝終當升為天子?！鹭?，普悲反。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危則難安，微則難明，故戒以精一，信執(zhí)其中。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無考無信驗，不詢專獨，終必無成，故戒勿聽用?！鹇牐焯於ǚ??？蓯鄯蔷?？可畏非民？非元后何戴？后非眾罔與守邦？民以君為命，故可愛。君失道，民叛之，故可畏。言眾戴君以自存，君恃眾以守國，相須而立。欽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有位，天子位?？稍^道德之美。困窮謂天民之無告者。言為天子勤此三者，則天之祿籍長終汝身。惟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好謂賞善，戎謂伐惡。言口榮辱之主，慮而宣之，成于一也?！鸪鋈缱?，徐尺遂反。好如字，徐許到反。
[疏]“帝曰來”至“不再”○正義曰：帝不許禹讓，呼之曰：“來，禹。下流之水儆戒于我，我恐不能治之。汝能成聲教之信，能成治水之功，惟汝之賢。汝能勤勞于國?！敝^盡力于溝洫?！澳芄?jié)儉于家”。謂薄飲食，卑宮室。“常執(zhí)謙沖，不自滿溢夸大，惟汝之賢也”。又申美之：“汝惟不自矜夸，故天下莫敢與汝爭能。汝惟不自稱伐，故天下莫敢與汝爭功?！泵拦χ笠??！拔医衩闳曛?，善汝大功，天之歷運之數(shù)帝位當在汝身，汝終當升此大君之位，宜代我為天子”。因戒以為君之法：“民心惟甚危險，道心惟甚幽微。危則難安，微則難明，汝當精心，惟當一意，信執(zhí)其中正之道，乃得人安而道明耳。又為人君，不當妄受用人語。無可考驗之言，勿聽受之。不是詢眾之謀，勿信用之?！毖浴懊袼鶒壅?，豈非人君乎？民以君為命，故愛君也”。言“君可畏者，豈非民乎？君失道則民叛之，故畏民也。眾非大君而何所奉戴？無君則民亂，故愛君也。君非眾人無以守國，無人則國亡，故畏民也。君民相須如此，當宜敬之哉！謹慎汝所有之位，守天子之位，勿使失也。敬修其可原之事”。謂道德之美，人所原也。“養(yǎng)彼四海困窮之民，使皆得存立，則天之祿籍長終汝身矣”。又告禹：“惟口之所言，出好事，興戎兵，非善思慮無以出口，我言不可再發(fā)。”令禹受其言也。○傳“水性”至“美之”○正義曰：“降水”，洪水也。水性下流，故曰下水。禹以治水之事儆戒于予?！兑骛ⅰ吩疲骸坝鑴?chuàng)若時，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之事?！彪m文在下篇，實是欲禪前事，故帝述而言之?！队碡暋费灾嗡Τ稍疲骸八纺萧呗暯??！惫手俺稍省笔恰俺陕暯讨拧?，“成功”是“成治水之功”也。前已言地平天成是汝功，今復說治水之事，“言禹最賢，重美之”也。禹實圣人，美其賢者，其性為圣，其功為賢，猶《易·系辭》云“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yè)”，亦是圣人之事?！饌鳌皾M謂”至“盈大”○正義曰：“滿”以器喻，故為盈實也?！凹?，大”，《釋詁》文。言己無所不知，是為自滿。言己無所不能，是為自大。禹實不自滿大，故為賢也。《論語》美禹之功德云：“惡衣服，菲飲食，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惫蕚饕?。惡衣、薄食、卑其宮室是“儉于家”，盡力為民是“勤于邦”。上言其功，此言其德，故再云“惟汝賢”。○傳“自賢”至“眾人”○正義曰：自言己賢曰矜，自言己功曰伐?！墩撜Z》云：“愿無伐善?！薄对姟吩疲骸榜嫫滠嚰?。”“矜”與“伐”俱是夸義，以經(jīng)有“爭能”、“爭功”，故別解之耳。弗矜莫與汝爭能，即矜者矜其能也。賢、能大同小異，故“自賢”解“矜”?！独献印吩疲骸胺蛭┎粻帲侍煜履芘c之爭?！笔枪什获娣ザ皇涔δ埽怂阅芙^異于眾人也?！饌鳌柏Т蟆敝痢疤熳印薄鹫x曰：“丕，大”，《釋詁》文?！皻v數(shù)”謂天歷運之數(shù)，帝王易姓而興，故言“歷數(shù)謂天道”。鄭玄以“歷數(shù)在汝身謂有圖箓之名”，孔無讖緯之說，義必不然。當以大功既立，眾望歸之，即是天道在身?！夺屧b》“元”訓為首，首是體之大也。《易》曰“大君有命”，是“大君”謂天子也?！饌鳌拔t”至“其中”○正義曰：居位則治民，治民必須明道，故戒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道者經(jīng)也，物所從之路也。因言“人心”，遂云“道心”。人心惟萬慮之主，道心為眾道之本。立君所以安人，人心危則難安。安民必須明道，道心微則難明。將欲明道，必須精心。將欲安民，必須一意。故以戒精心一意。又當信執(zhí)其中，然后可得明道以安民耳?！饌鳌盁o考”至“聽用”○正義曰：為人之君不當妄用人言，故又戒之：“無可考校之言謂無信驗，不詢于眾人之謀謂專獨用意?！毖詿o信驗是虛妄之言，獨為謀慮是偏見之說，二者終必無成，故戒令勿聽用也?！把浴敝^率意為語，“謀”謂豫計前事，故互文也?！饌鳌懊褚浴敝痢岸ⅰ薄鹫x曰：百人無主，不散則亂，故“民以君為命”。君尊，民畏之，嫌其不愛，故言“愛”也。民賤，君忽之，嫌其不畏，故言“畏”也?！饌鳌坝形弧敝痢叭晟怼薄鹫x曰：上云“汝終陟元后”，命升天位，知其慎汝有位，慎天子位也。道德人之可愿，知“可愿”者，是道德之美也。惟言“四海困窮”，不結(jié)言民之意，必謂四海之內(nèi)困窮之民，令天子撫育之。故知如《王制》所云，孤獨鰥寡“此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此是困窮者也。言為天子，當慎天位，修道德，養(yǎng)窮民，勤此三者，則天之祿籍長終汝身。祿謂福祿，籍謂名籍，言享大福，保大名也?！饌鳌昂弥^”至“于一”○正義曰：昭二十八年《左傳》云：“慶賞刑威曰君。”君出言有賞有刑，“出好”謂愛人而出好言，故為賞善?！芭d戎”謂疾人而動甲兵，故謂伐惡?！兑住は缔o》曰：“言語者，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fā)，榮辱之主?！北禺攽]之于心，然后宣之于口，故成之于一而不可再。帝言“我命汝升天位”者，是慮而宣之，此言故不可再。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從?！泵吨^歷卜之而從其吉。此禹讓之志?！鹈兑裘贰５墼唬骸坝?，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龜。帝王立卜占之官，故曰官占。蔽，斷。昆，后也。官占之法，先斷人志，后命于元龜，言志定然后卜?！鸨?，必世反，徐甫世反。斷，丁亂反。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xié)從，卜不習吉?！绷?，因也。然已謀之于心，謀及卜筮，四者合從，卜不因吉，無所枚卜?！饍L，七潛反。禹拜稽首，固辭。再辭曰固。帝曰：“毋！惟汝諧?！毖晕悖越滢o。禹有大功德，故能諧和元后之任?！鸾?，今鴆反，又音金。
[疏]“禹曰”至“汝諧”○正義曰：禹以讓而不許，更請帝曰：“每以一枚歷卜功臣，惟吉之人，從而受之。”帝曰：“禹，卜官之占，惟能先斷人志，后乃命其大龜。我授汝之志先以定矣，又詢于眾人，其謀又皆同美矣。我后謀及鬼神，加之卜筮，鬼神其依我矣，龜筮復合從矣。卜法不得因前之吉更復卜之，不須復卜也。”禹猶拜而后稽首，固辭。帝曰：“毋！”毋者，禁止其辭也?！拔┤昴苤C和此元后之任，汝宜受之”?！饌鳌懊吨^”至“之志”○正義曰：《周禮》有銜枚氏，所銜之物狀如箸。今人數(shù)物云一枚、兩枚，則“枚”是籌之名也?！懊恫贰敝^人人以次歷申卜之，似老枚數(shù)然。然請卜不請筮者，舉動也?！饌鳌暗弁酢敝痢昂蟛贰薄鹫x曰：占是卜人之占，而云“官占”者，帝王立卜筮之官，故曰“官占”?！逗榉丁贰盎伞痹疲骸皳窠⒉敷呷恕！笔堑弁趿⒉敷咧佟！吨芏Y》司寇斷獄為蔽獄，是“蔽”為斷也。“昆，后”，《釋言》文。官占之法，先斷人志，后命元龜，言志定然后卜也?！逗榉丁吩啤叭陝t有大疑，謀及乃心，謀乃卿士，謀及庶人”，是先斷人志；乃云“謀及卜筮”，是后命元龜?！霸敗敝^大龜也?！饌鳌傲曇颉敝痢懊渡稀薄鹫x曰：《表記》云“卜筮不相襲”。鄭云：“襲，因也?！比粍t“習”與“襲”同。重衣謂之襲，習是后因前，故為因也?！半拗鞠榷ā毖砸阎\之于心?！褒旙邊f(xié)從”是謀及卜筮。經(jīng)言“詢謀僉同”，謀及卿士、庶人，謀皆同心。“鬼神其依”，即是龜筮之事，卜筮通鬼神之意，故言“鬼神其依”?！褒旙邊f(xié)從”，謂卜得吉，是依從也。志先定也，謀僉同也，鬼神依也，龜筮從也，四者合從，然后命汝。卜法不得因吉，無所復枚卜也。如帝此言，既謀既卜，方始命禹，仍請枚卜者，帝與朝臣私謀私卜，將欲命禹，禹不預謀，故不在，更請卜也?！饌鳌把晕恪敝痢爸巍薄鹫x曰：《說文》云：“毋，止之也。”其字從女，內(nèi)有一畫，象有奸之者，禁止令勿奸也。古人言毋，猶今人言莫，是“言毋者，所以禁其辭”，令勿辭?！ ≌滤返苊谏褡?，受舜終事之命。神宗，文祖之宗廟，言“神”尊之?！鹫粽?，徐音征。率百官，若帝之初。順舜初攝帝位故事奉行之。
[疏]“正月”至“之初”○正義曰：舜即政三十三年，命禹代己，禹辭不獲免。乃以明年正月朔旦，受終事之命于舜神靈之宗廟，總率百官。順帝之初攝故事，言與舜受禪之初，其事悉皆同也。此年舜即政三十四年，九十六也?！饌鳌笆芩础敝痢白鹬薄鹫x曰：《舜典》說舜之初“受終于文祖”，此言“若帝之初”，知“受命”即是“舜終事之命”也。神宗猶彼文祖，故云“文祖之宗廟”?！拔淖妗毖宰嬗形牡?，“神宗”言神而尊之，名異而實同。神宗當舜之始祖。案《帝嚳》云，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顓頊，顓頊生窮蟬，窮蟬生敬康，敬康生句芒，句芒生蟜牛，蟜牛生瞽瞍，瞽瞍生舜。即是舜有七廟，黃帝為始祖，其顓頊與窮蟬為二祧，敬康、句芒、蟜牛、瞽瞍為親廟，則文祖為黃帝顓頊之等也。○傳“順舜”至“行之”○正義曰：“若”不得為“如”也。《舜典》巡守之事，言如初者皆言“如”，不言“若”，知此“若”為順也。順舜初攝帝位故事而盡行之，其奉行者當如《舜典》在“璇璣”以下，“班瑞群后”以上也。其巡守非率百官之事，舜尚自為陟方，禹攝帝位，未得巡守，此是舜史所錄，以為《虞書》，故言順帝之初，奉行帝之事故，自美禪之得人也。
帝曰：“咨！禹，惟時有苗弗率，汝徂征。”三苗之民數(shù)干王法。率，循。徂。往也。不循常道，言亂逆。命禹討之?！饠?shù)音朔。禹乃會群后，誓于師曰：“濟濟有眾，咸聽朕命。會諸侯共伐有苗。軍旅曰誓。濟濟，眾盛之貌。○濟，子禮反。蠢茲有苗，昏迷不恭，蠢，動?；?，暗也。言其所以宜討之?！鸫?，春允反。侮慢自賢，反道敗德，狎侮先王，輕慢典教，反正道，敗德義。○侮，亡甫反。慢，亡諫反。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廢仁賢，任奸佞。民棄不保，天降之咎，言民叛，天災之。○咎，其九反。肆予以爾眾士，奉辭罰罪?！彼?，故也。辭謂“不恭”，罪謂“侮慢”以下事。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勛?！鄙?，庶幾。一汝心力，以從我命。
[疏]“帝曰咨”至“有勛”○正義曰：史言禹雖攝位，帝尊如故，時有苗國不順，帝曰：“咨嗟！汝禹，惟時有苗之國不循帝道，汝往征之?！庇淼玫勖?，乃會群臣諸侯，告誓于眾曰：“濟濟美盛之有眾，皆聽從我命。今蠢蠢然動而不遜者，是此有苗之君?；璋得曰?，不恭敬王命。侮慢眾常，自以為賢。反戾正道，敗壞德義。君子在野，小人在位。由此民棄叛之，不保其有眾，上天降之殃咎。故我以爾眾士，奉此譴責之辭，伐彼有罪之國。汝等庶幾同心盡力，以從我命，其必能有大功勛，不可懈惰?！薄饌鳌叭纭敝痢坝懼薄鹫x曰：《呂刑》稱苗民“作五虐之刑”，皇帝“遏絕苗民，無世在下”，謂堯初誅三苗?！端吹洹吩啤案Z三苗于三?！?，謂舜居攝之時，投竄之也?！端吹洹酚衷啤笆兿涛?，分北三苗”，謂舜即位之后，往徙三苗也。今復不率命，命禹徂征，是三苗之民數(shù)千王誅之事，禹率眾征之，猶尚逆命。即三苗是諸侯之君，而謂之“民”者，以其頑愚，號之為“民”?！秴涡獭吩啤懊缑窀ビ渺`”，是謂為“民”也。《呂刑》稱堯誅三苗云“無世在下”，而得有苗國歷代常存者，“無世在下”謂誅叛者，絕后世耳，蓋不滅其國，又立其近親紹其先祖。鯀既殛死于羽山，禹乃代為崇伯，三苗亦竄其身而存其國。故舜時有被宥者，復不從化，更分北流之。下傳云“三苗之國，左洞庭，右彭蠡”，其國在南方。蓋分北之時，使為南國君，今復不率帝道?！奥?，循”、“徂，往”皆《釋詁》文。不循帝道，言其亂逆，以其亂逆，故命禹討之。案《舜典》皆言舜受終之后，萬事皆舜主之。舜自巡守，不稟堯命。此言“若帝之初”，其事亦應同矣。而此言命禹征苗，舜復陟方乃死，與舜受堯禪事不同者，以題曰《虞書》，即舜史所錄，明其詳于舜，事略于堯、禹也?！饌鳌皶T”至“之貌”○正義曰：軍眾曰誓”，《曲禮》文也。隱八年《谷梁傳》曰：“誥誓不及五帝，盟詛不及三土，交質(zhì)不及二伯?！薄岸敝^齊桓公、晉文公也?！安患罢摺?，言于時未有也。據(jù)此文，五帝之世有誓?！吨芏Y》立司盟之官，三王之世有盟也?！蹲髠鳌吩破酵跖c鄭交質(zhì)，二伯之前有質(zhì)也。《谷梁傳》漢初始作，不見經(jīng)文，妄言之耳。美軍眾而言“濟濟”，知是“眾盛之貌”?！饌鳌按绖印敝痢坝懼薄鹫x曰：蠢，動”，《釋詁》文?！夺層枴吩疲骸按?，不遜也?！惫痹疲骸按绖訛閻?，不謙遜也?！比杖霝椤盎琛保菫榘狄?。動為惡而暗于事，言其所以宜討之?！饌鳌搬蛭辍敝痢暗铝x”○正義曰：“侮”謂輕人身，“慢”謂忽言語，故為“狎侮先王，輕慢典教”?！拔辍?、“慢”義同，因有二字而分釋之?！墩撜Z》云“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則“狎”、“侮”為異?！堵瞄帷吩啤搬蛭昃印保瑒t“狎”、“侮”意亦同。鄭玄云：“狎，慣忽也?！睉T見而忽之，是“侮”之義。傳取“狎”、“侮”連言之。慢先王典，教自謂己賢，不知先王訓教。“道”者，物所由之路，“德”謂自得于心。反正道，從邪徑，敗德義，毀正行也?！饌鳌皬U仁賢，任奸佞”○正義曰：雖則下愚之君，皆云好賢疾佞，非知賢而廢之，知佞而任之。但愚人所好，必同于民，賢求其心，佞從其欲，以賢為惡，謂佞為善，故仁賢見廢，奸佞被任，此則“昏迷”之狀也。○傳“肆故”至“下事”○正義曰：“肆，故”，《釋詁》文。所奉之辭即所伐之罪，但天子責其不恭，數(shù)其身罪，因其文異而分之?！饌鳌吧惺敝痢拔颐薄鹫x曰：《釋言》云：“庶幾，尚也?！狈匆韵嘟?，故“尚”為庶幾。
三旬，苗民逆命。旬，十日也。以師臨之，一月不服，責舜不先有文誥之命、威讓之辭，而便憚之以威，脅之以兵，所以生辭?！鹫a，古報反。憚，徒旦反，一音丹末反。脅，許業(yè)反。益贊于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贊，佐。屆，至也。益以此義佐禹，欲其修德致遠?！饘靡艚?。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自滿者人損之，自謙者人益之，是天之常道。帝初于歷山，往于田，日號注于旻天于父母，仁覆愍下謂之旻天。言舜初耕于歷山之時，為父母所疾，日號泣于旻天及父母，克己自責，不責于人。○田，本或作畋。號，戶高反。旻，武巾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夔夔齋栗，瞽亦允若。慝，惡。載，事也。夔夔，悚懼之貌。言舜負罪引惡，敬以事見于父，悚懼齋莊，父亦信順之。言能以至誠感頑父?！痦?，他則反。見，賢遍反。瞽音古。瞍，素后反。夔，求龜反。齋音側(cè)皆反。至諴感神，矧茲有苗?！敝P，和。矧，況也。至和感神，況有苗乎！言易感?！鹬P音咸。矧，失忍反。易，以豉反。禹拜昌言曰：“俞！”班師振旅。昌，當也。以益言為當，故拜受而然之，遂還師。兵入曰振旅。言整眾?！甬?，丁浪反，下同。還，經(jīng)典皆音旋。帝乃誕敷文德，遠人不服，大布文德以來之。○誕音但。舞干羽于兩階，干，楯。羽，翳也。皆舞者所執(zhí)。修闡文教，舞文舞于賓主階間，抑武事。○階徐音皆。楯，食允反。翳，于計反。闡，尺善反。七旬，有苗格。討而不服，不討自來，明御之者必有道。三苗之國，左洞庭，右彭蠡，在荒服之例，去京師二千五百里也?！鸲矗脚?。蠡音禮。
[疏]“三旬”至“苗格”○正義曰：禹既誓于眾，而以師臨苗。經(jīng)三旬，苗民逆帝命，不肯服罪。益乃進謀以佐于禹曰：“惟是有德，能動上天。茍能修德，無有遠而不至。”因言行德之事：“自滿者招其損，謙虛者受其益，是乃天之常道?！庇硇薜拢t虛以來苗。既說其理，又言其驗：“帝乃初耕于歷山之時，為父母所疾。往至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乃自負其罪，自引其惡，恭敬以事見父瞽瞍，夔夔然悚懼，齋莊戰(zhàn)栗，不敢言己無罪。舜謙如此，雖瞽瞍之頑愚，亦能信順。帝至和之德尚能感于冥神，況此有苗乎！”言其苗易感于瞽瞍。禹拜益受之當言，曰：“然?！比灰嬲Z也。遂還師整眾而歸。帝舜乃大布文德，舞干羽于兩階之間，七旬而有苗自服來至。言主圣臣賢，御之有道也?！饌鳌把敝痢吧o”○正義曰：《堯典》云“三百有六旬”，是知“旬，十日”也。以師臨之，一月不服者，責舜不先有文告之命、威讓之辭，而便憚之以威，脅之以兵，所以有苗得生辭也。傳知然者，昭十三年《左傳》論征伐之事云：“告之以文辭，董之以武師?！笔怯帽呦雀?，不服然后伐之。今經(jīng)無先告之文，而有逆命之事，故知責舜不先有文告之命，而即脅之以兵。其“文告之命、威讓之辭”，《國語》亦有其事。夫以大舜足達用兵之道，而不為文告之命，使之得生辭者，有苗數(shù)干王誅，逆者難以言服，故憚之以威武，任其生辭。待其有辭，為之振旅，彼若師退而服，我復更有何求？為退而又不降，復往必無辭說。不恭而征之，有辭而舍之，正是柔服之道也。若先告以辭，未必即得從命。不從而后行師，必將大加殺戮。不以文誥，感德自來，固是大圣之遠謀也。○傳“贊佐”至“致遠”○正義曰：《禮》有贊佐，是助祭之人，故“贊”為佐也。“屆，至也”，《釋詁》文。經(jīng)云：“惟德動天?！碧爝h而難動，德能動遠。又言：“無遠不屆。”乃據(jù)人言德動遠人，無不至也。益以此義佐禹，欲脩德致遠，使有苗自來也。德之動天，經(jīng)傳多矣。《禮運》云，圣人順民，“天不愛其道”，地不愛其寶，故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如此之類，皆德動之也。○傳“自滿”至“常道”○正義曰：自以為滿，人必損之；自謙受物，人必益之?！兑讓殹ぶt卦》彖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笔菨M招損，謙受益為天道之常也。益言此者，欲令禹脩德息師，持謙以待有苗。○傳“仁覆”至“責于人”○正義曰：“仁覆愍下謂之旻天”，《詩》毛傳文也。旻，愍也。求天愍己，故呼曰“旻天”?！稌鴤鳌费裕骸八锤跉v山?！编嵭疲骸皻v山在河東。”是耕于歷山之時，為父母所疾，故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何為其然也！《孟子》曰：“怨慕也。長息問于公明高曰：‘舜往于田，則予既聞命矣，號泣于旻天及父母，即吾不知矣?！鞲咴唬骸菭査??！医吡Ω铮樽勇毝?，父母不愛我，何哉？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見之矣?！毖运粗柶鼓秸撸思鹤载?，不責于人也?！饌鳌绊珢骸敝痢邦B父”○正義曰：“慝”之為惡，常訓耳。《舜典》已訓“載”為事，以非常訓，故詳其文?！百缳纭迸c“齋栗”共文，故為“悚懼之貌”。自負其罪，引惡歸己，事瞽同耳，丁寧深言之。“敬以事見于父”者，謂恭敬，自因事務須見父，恭敬以見。夔夔然悚懼齊栗，是見時之貌。“父亦信順之”者，謂當以事見之時，順帝意不悖怒也。言“能以至誠感頑父”者，言感使當時暫以順耳，不能使每事信順，變?yōu)樯迫?。故《孟子》說舜既被堯征用，堯妻之以二女，瞽瞍猶與象欲謀殺舜而分其財物，是下愚之性，終不可改。但舜善養(yǎng)之，使不至于奸惡而已?！饌鳌爸P和”至“易感”○正義曰：“諴”亦咸也，咸訓為皆，皆能相從，亦和之義也。“矧，況”，《釋言》文。上言德能動天，次言帝能感瞽。天以玄遠難感，瞽以頑愚難感，言苗民近于天而智于瞽，故言感天感瞽以況之。天是神也，覆動上天，言至和尚能感天神，而況于有苗乎！言有苗易感。神覆動天而不覆言瞽者，以瞽雖愚，猶是人類，天神事與人隔，感天難于感瞽，故舉難者以見之。其實天與瞽俱言難感，以況有苗易于彼二者。○傳“昌當”至“整眾”○正義曰：“昌，當也”，《釋詁》文。禹以益言為當，拜舜而已即還。還不請者，《春秋》襄十九年“晉士丐帥師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公羊傳》曰“大夫以君命出，進退在大夫”，是言進退由將，不須請也?；蚩僧敃r請帝乃還，文不具耳?！氨朐徽衤谩?，《釋天》文。與《春秋》二傳皆有此文。振，整也。言整眾而還?！饌鳌斑h人”至“來之”○正義曰：“遠人不服，文德以來之”，《論語》文也。益贊于禹，使脩德，而帝自誕敷者，言君臣同心．“大布”者，多設(shè)文德之教，君臣共行之也。○傳“干楯”至“武事”○正義曰：《釋言》云：“干，捍也。”孫炎曰：“干楯，自蔽捍也?！币詷J為人捍。通以“干”為楯名，故“干”為楯?！夺屟浴酚衷疲骸棒睿枰??！肮痹疲骸拔枵叱忠宰员昔枰??！惫省睹魈梦弧吩?，朱干玉戚以舞大武。戚，斧也，是武舞執(zhí)斧執(zhí)楯?！对姟吩疲骸白笫謭?zhí)籥，右手秉翟?！笔俏奈鑸?zhí)籥，故干羽皆舞者所執(zhí)。修闡文教，不復征伐，故舞文德之舞于賓主階間，言帝抑武事也。經(jīng)云“舞干羽”，即亦舞武也。傳惟言舞文者，以據(jù)器言之，則有武有文，俱用以為舞，而不用于敵，故教為文也。○傳“討而”至“百里”○正義曰：“御之必有道”者，不恭而往征，得辭而振旅，而御之以道?！妒酚洝穮瞧饘ξ何浜钤疲骸拔羧缡献蠖赐?，右彭蠡，德義不修，而禹滅之?！贝搜詠矸?，則是不滅。吳起言滅者，以武侯恃險，言滅以懼之。辯士之說，不必皆依實也。知“在荒服之例”者，以其地驗之為然?！队碡暋肺宸?、侯、綏、要、荒?；淖钤谕猓蹒苊嫖灏倮?，其外四服又每服五百里，是去京師為二千五百里。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