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六 禮樂篇

中說 作者:王通


  子曰:“吾于禮樂,正失而已。如其制作,以俟明哲,必也崇貴乎?”

  賈瓊、薛收曰:“道不行,如之何?”子曰:“父母安之,兄弟愛之,朋友信之。施于有政,道亦行矣,奚謂不行?”

  子謂:“任、薛、王、劉、崔、盧之昏,非古也,何以視譜?”

  文中子曰:“帝之不帝久矣?!蓖跣⒁菰唬骸案覇枴对?jīng)》之帝何也?”子曰:“絜名索實,此不可去。其為帝,實失而名存矣。”

  或問謝安?!白釉唬骸昂喴印!眴柾鯇?dǎo)。子曰:“敬矣?!眴枩貚W釉唬骸耙闳艘??!眴柣笢?。子曰:“智近謀遠(yuǎn),鮮不及矣。”

  賈瓊問群居之道。子曰:“同不害正,異不傷物?!痹唬骸翱山K身而行乎?”子曰:“烏乎而不可也?古之有道者,內(nèi)不失真,而外不殊俗,夫如此故全也?!?br />
  繁師玄曰:“敢問稽古之利。”子曰:“執(zhí)古以御今之有乎?”

  子曰:“居近識遠(yuǎn),處今知古,惟學(xué)矣乎?”  子曰:“恭則物服,愨則有成,平則物化?!?br />
  子曰:“我未見平者也?!?br />
  或曰:“君子仁而已矣,何用禮為?”子曰:“不可行也。”或曰:“禮豈為我輩設(shè)哉?”子不答,既而謂薛收曰:“斯人也,旁行而不流矣,安知教意哉?有若謂先王之道,斯為美也?!?br />
  文中子曰:“七制之主,道斯盛矣?!毖κ赵唬骸昂螢槠淙唬俊弊釉唬骸皢韬?!惟明王能受訓(xùn)?!笔赵唬骸盁o制而有訓(xùn),何謂也?”子曰:“其先帝之制未亡乎?大臣之命尚正乎?無制而有訓(xùn),天下其無大過矣。否則蒼生不無大憂焉?!?br />
  薛收曰:“贊其非古乎?”子曰:“唐、虞之際,斯為盛。大禹、皋陶,所以順天休命也。”

  文中子曰:“議,天子所以兼采而博聽也,唯至公之主為能擇焉?!?br />
  文中子曰:“誡,其至矣乎?古之明王,敬慎所未見,悚懼所未聞;刻于盤盂,勒于幾杖;居有常念,動無過事。其誡之功乎?”

  薛收曰:“諫其見忠臣之心乎?其志直,其言危?!弊釉唬骸氨匾仓倍黄龋6辉g,其知命者之所為乎?狡乎逆上,吾不與也?!?br />
  賈瓊曰:“虐哉,漢武!未嘗從諫也。”子曰:“孝武,其生知之乎?雖不從,未嘗不悅而容之。故賢人攢于朝,直言屬于耳。斯有志于道,故能知悔而康帝業(yè)??刹恢^有志之主乎?”

  子曰:“姚義之辯,李靖之智,賈瓊、魏徵之正,薛收之仁,程元、王孝逸之文,加之以篤固,申之以禮樂,可以成人矣?!?br />
  子謂京房、郭璞,古之亂常人也。

  子曰:“冠禮廢,天下無成人矣;昏禮廢,天下無家道矣;喪禮廢,天下遺其親矣;祭禮廢,天下忘其祖矣。嗚呼!吾末如之何也已矣?!?br />
  越公問政。子曰:“恭以儉。”邳公問政。子曰:“清以平?!卑财焦珕栒?。子曰:“無斗人以名?!薄 ∽又^薛收、賈瓊曰:“《春秋》、《元經(jīng)》,其衰世之意乎?義直而微,言曲而中?!?br />
  越公初見子,遇內(nèi)史薛公曰:“公見王通乎?”薛公曰:“鄉(xiāng)人也。是其家傳七世矣,皆有經(jīng)濟(jì)之道,而位不逢。”越公曰:“天下豈有七世不逢乎?”薛公曰:“君子道消,十世不逢有矣?!痹焦唬骸稗扇羝渥??”公曰:“王氏有祖父焉,有子孫焉。雖然,久于其道,鐘美于是也,是人必能敘彝倫矣。”

  子出自蒲關(guān)。關(guān)吏陸逢止之曰:“未可以遁我生民也?!弊訛橹?,翌日而行。陸逢送子曰:“行矣,江湖鳣鯨,非溝瀆所容也?!?br />
  程元曰:“敢問‘風(fēng)自火出,家人’,何也?”子曰:“明內(nèi)有齊外,故家道正而天下正?!?br />
  子曰:“仁義其教之本乎?先王以是繼道德而興禮樂者也?!?br />
  子曰:“禮其皇極之門乎?圣人所以向明而節(jié)天下也。其得中道乎?故能辯上下,定民志?!?br />
  或問君子。子曰:“知微、知章、知柔、知剛?!痹唬骸熬硬黄?,何如?”子曰:“此之謂不器?!?br />
  文中子曰:“周、齊之際,王公大臣不暇及禮矣。獻(xiàn)公曰:天子失禮,則諸侯修于國;諸侯失禮,則大夫修于家。禮樂之作,獻(xiàn)公之志也?!?br />
  程元問六經(jīng)之致。子曰:“吾續(xù)《書》以存漢、晉之實,續(xù)《詩》以辯六代之俗,修《元經(jīng)》以斷南北之疑,贊《易》道以申先師之旨,正《禮》《樂》以旌后王之失。如斯而已矣?!背淘唬骸白髡咧^圣,述者之謂明,夫子何處乎?”子曰:“吾于道,屢伸而已。其好而能樂,勤而不厭者乎?圣與明吾安敢處?”

  子曰:“有坐而得者,有坐而不得者;有行而至者,有不行而至者?!?br />
  子曰:“見而存,未若不見而存者也?!?br />
  子曰:“君子可招而不可誘,可棄而不可慢。輕譽茍毀,好憎尚怒,小人哉!”

  子曰:“以勢交者,勢傾則絕;以利交者,利窮則散。故君子不與也?!?br />
  子謂:薛收善接小人,遠(yuǎn)而不疏,近而不狎,頹如也。

  子游汾亭,坐鼓琴,有舟而釣者過,曰:“美哉,琴意!傷而和,怨而靜。在山澤而有廊廟之志。非太公之都磻溪,則仲尼之宅泗濱也?!弊芋E而鼓《南風(fēng)》。釣者曰:“嘻!非今日事也。道能利生民,功足濟(jì)天下,其有虞氏之心乎?不如舜自鼓也。聲存而操變矣?!弊渝嵘崆?,謂門人曰:“情之變聲也,如是乎?”起將延之,釣者搖竿鼓枻而逝。門人追之,子曰:“無追也。播鼗武入于河,擊磬襄入于海,固有之也?!彼熘酒涫?,作《汾亭操》焉。

  子之夏城,薛收、姚義后,遇牧豕者問涂焉。牧者曰:“從誰歟?”薛收曰:“從王先生也?!蹦琳咴唬骸坝续B有鳥,則飛于天。有魚有魚,則潛于淵。知道者蓋默默焉。”子聞之,謂薛收曰:“獨善可矣。不有言者,誰明道乎?”

  子不相形,不禱疾,不卜非義。

  子曰:“君子不受虛譽,不祈妄福,不避死義。”

  文中子曰:“記人之善而忘其過,溫大雅能之。處貧賤而不懾,魏徵能之。聞過而有喜色,程元能之。亂世羞富貴,竇威能之。慎密不出,董常能之?!薄 £愂暹_(dá)謂子曰:“吾視夫子之道,何其早成也?”子曰:“通于道有志焉,又焉取乎早成耶?”叔達(dá)出遇程元、竇威于涂,因言之。程元曰:“夫子之成也,吾儕慕道久矣,未嘗不充欲焉。游夫子之門者,未有問而不知,求而不給者也?!对姟吩疲簩崼@我心。蓋天啟之,非積學(xué)能致也?!弊勇勚唬骸霸?,汝知乎哉?天下未有不學(xué)而成者也。”

  或問長生神仙之道。子曰:“仁義不修,孝悌不立,奚為長生?甚矣,人之無厭也!”

  或問嚴(yán)光、樊英名隱。子曰:“古之避言人也?!眴枛|方朔。子曰:“人隱者也。”子曰:“自太伯、虞仲已來,天下鮮避地者也。仲長子光,天隱者也,無往而不適矣。”  子曰:“遁世無悶,其避世之謂乎?非夫無可無不可,不能齊也?!?br />
  文中子曰:“《小雅》盡廢而《春秋》作矣。小化皆衰,而天下非一帝?!对?jīng)》所以續(xù)而作者,其衰世之意乎?”

  子在絳。出于野,遇陳守。曰:“夫子何之乎?”子曰:“將之夏。”陳守令勸吏息役。董常聞之曰:“吾知夫子行國矣,未嘗虛行也。”

  賈瓊事楚公,困讒而歸。以告子。子曰:“瓊,汝將閉門卻掃歟?不知緘口而內(nèi)修也。”瓊未達(dá)古人之意焉。

  仲長子光曰:“在險而運奇,不若宅平而無為。”文中子以為知言。文中子曰:“其名彌消,其德彌長;其身彌退,其道彌進(jìn),此人其知之矣?!薄 ∽釉唬骸爸卟蝗缧兄?,行之者不如安之者?!薄 ≈匍L子光字不曜,董常字履常。子曰:“稱德矣?!弊又宓芸?,字無功。子曰:“字,朋友之職也。神人無功,非爾所宜也?!背C?。季弟名靜,薛收字之曰保名。子聞之曰:“薛生善字矣。靜能保名,有稱有誡。薛生于是乎可與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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