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含飯，救活外甥

　　【原文】秦康公之母，晉獻(xiàn)公之女。文公遭驪姬之難，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納文公。康公時為太子，贈送文公于渭之陽，念母之不見也，曰：“我見舅氏，如母存焉！”故作渭陽之詩。

　　【譯述】秦康公的母親是晉獻(xiàn)公的女兒。文公遭遇驪姬之難，尚未回國，秦姬就死了。穆公收留了文公。當(dāng)時康公為太子，把舅舅文公送到渭陽，他想到母親已死，就說：“我見到了舅舅，就好象看見了我的母親一樣?！币虼诉€寫了渭陽之詩。

　　【原文】漢魏郡霍谞，有人誣谞舅宋光于大將軍梁商者，以為妄刊文章，坐系洛陽詔獄，掠考困極。谞時年十五，奏記于商，為光訟冤，辭理明切。商高谞才志，即為奏，原先罪，由是顯名。

　　【譯述】東漢魏郡有個人叫霍谞。有人在大將軍梁商那里誣告霍谞的舅舅宋光。宋光以亂寫文章罪，被關(guān)進(jìn)洛陽監(jiān)獄，在嚴(yán)刑拷打之下，困苦不堪。當(dāng)時霍谞年僅十五歲，就上書梁商，為舅舅喊冤，言辭意思明白懇切。

　　梁商器重霍谞有才能、有志氣，便為宋光向上邊說好話，寬恕了他的罪過。霍谞因此而出了名。

　　【原文】晉司空郄鑒，頰邊貯飯以活外甥周翼。鑒夢，翼為剡令，解職而歸，席苫心喪三年。此皆舅甥之有恩者也。

　　【譯述】晉司空郄鑒在饑荒年月靠嘴里含一口飯救活了外甥周翼。郄鑒去世后，周翼正擔(dān)任剡縣縣令，他辭職回家，為舅舅服喪三年。以上這些都是舅甥之間有恩情的典范。

　　舅姑孝順公婆如父母

　　【原文】晏子稱：“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

　　【譯述】晏子說：“婆婆慈祥而有威信，媳婦聽話而又溫婉，是禮法中最好的表現(xiàn)?！?br />
　　【原文】《禮》：“子婦有勤勞之事，雖甚愛之，姑縱之而寧數(shù)休之。子婦未孝未敬，勿庸疾怨，姑教之。若不可教，而后怒之；不可怒，子放婦出而不表禮焉?！?br />
　　【譯述】《禮記》說：“婆婆雖然疼愛兒媳，但還是要讓她去辛勤勞作，不能舍不得讓她干活，實(shí)在不得已，可以讓她在干活時多休息幾次，不要累壞了身體就可以了。兒媳婦不孝敬公婆，公婆不要生氣，也不要怨恨，先教育她。如果教育不聽，然后再訓(xùn)斥她。訓(xùn)斥也不起作用，就讓兒子休掉她，但不表明她的失禮之罪。

　　【原文】季康子問于公父文伯之母曰：“主亦有以語肥也？”對曰：“吾聞之先姑曰：‘君子能勞，后世有繼?！酉穆勚?，曰：‘善哉！’商聞之曰：‘古之嫁者，不及舅姑，謂之不幸?！驄D，學(xué)于舅姑者，禮也?！?br />
　　【譯述】季康子問公父文伯的母親：“您有話要告訴我嗎？”回答說：“我聽我婆婆說：‘君子如果能任勞任怨，子孫后代就會興旺發(fā)達(dá)?！酉穆牶笳f：‘對?。　淘犝f：‘古代女子出嫁，如果沒有公婆，就是不幸?！裕瑑合眿D必須向公婆學(xué)習(xí)做人的道理，這是禮法所規(guī)定的。”

　　【原文】唐禮部尚書王珪子敬直，尚南平公主。禮有婦見舅姑之儀，自近代，公主出降，此禮皆廢。珪曰：“今主上欽明，動循法制，吾受公主謁見，豈為身榮，所以成國家之美耳！”遂與其妻就席而坐，令公主親執(zhí)笲，行盥饋之道，禮成而退。是后，公主下降，有舅姑者，皆備婦禮，自珪始也。

　　【譯述】唐代禮部尚書王珪的兒子王敬直娶南平公主為妻。從前禮法中本有媳婦拜見公婆的儀式，可是到了后來，公主出嫁后拜見公婆的禮節(jié)就廢止了。王敬直與南平公主結(jié)婚時，王珪說：“如今皇上英明，所有的事都依據(jù)法律，我接受公主的拜謁，并不是為了自己的虛榮，而是要成全國家的美德。”于是王珪就與妻子坐在首席上，讓公主親自拿著笲，履行盥洗和獻(xiàn)飯等拜見公婆的儀式，公主行禮完畢后才退下。此后，公主出嫁，只要公婆健在，就要行拜見公婆的禮儀，這個禮儀的施行始于王珪。

　　婦不與公婆辯曲直

　　【原文】《內(nèi)則》：婦事舅姑，與子事父母略同。

　　舅沒則姑老，冢婦所祭祀賓客，每事必請于姑，介婦請于冢婦。舅姑使冢婦，毋怠、不友、無禮于介婦。舅姑若使介婦，無敢敵耦于冢婦，不敢并行，不敢并命，不敢并坐。

　　凡婦不命運(yùn)私室，不敢退。婦將有事，大小必請于舅姑。子婦無私貨，無私蓄，無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與。婦或賜之飲食、衣服、布帛、佩帨、芷蘭，則受而獻(xiàn)諸舅姑。舅姑受之則喜，如新受賜。若反賜之，則辭。不得命，如更受賜，藏以待乏。婦若有私親兄弟，將與之，則必復(fù)請其故，賜而后與之。

　　【譯述】《內(nèi)則》說：媳婦侍奉公婆，跟兒子侍奉父母基本相同。公公死后，婆婆老了之后，婆婆不再管理家事。接管家政的長子媳婦，不論是舉行祭祀，還是招待賓客，大小事情都要向婆婆請示，介婦又要向長子媳婦請示。公婆教育長子媳婦不能怠慢介婦，不能對介婦無禮、不友好。公婆指使介婦，介婦更不能驕傲，不可跟長子媳婦相比，不敢和她一樣向別人發(fā)號施令，也不能和她坐在一起。

　　婆婆未叫媳婦回房，媳婦就不敢回房休息。媳婦若有私事，不論事情大小，都要報告公婆。媳婦不能有自己的錢財、積蓄、器物，不能向他人借東西，也不能私自送給別人東西。有人送給媳婦飲食、衣服、布帛、佩帨、芷蘭等東西，媳婦接受后就要交給公婆。公婆得到后很高興，如同自己得到了饋贈一樣。如果公婆將那些東西再送給媳婦，媳婦就要拒絕接受。實(shí)在推辭不掉，就要像重新接受公婆賜物一樣，將它收藏起來，留待缺乏時再拿出來用。媳婦如果有親戚、兄弟，想把這些禮物送給親戚、兄弟，一定要重新請示公婆，公婆再次賞賜自己之后，才能去送。

　　【原文】曹大家《女戒》曰：舅姑之意豈可失哉？固莫尚于曲從矣！姑云不爾而是，固宜從命；姑云爾而非，猶宜順命。勿得違戾是非，爭分曲直，此則所謂曲從矣。故《女憲》曰：“婦如影響，焉不可賞？”

　　【譯述】曹大家《女戒》說：“公婆的意愿怎么能夠違拗呢？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曲從！婆婆說不要這樣，說對了，本當(dāng)聽從；婆婆說這樣，但說錯了，也應(yīng)當(dāng)聽從。不要和公婆爭辯是非曲直，只能一味地順從，這就是所謂的“曲從”。所以《女憲》說：“媳婦如果能夠順從公婆，怎么不可以獎賞她呢？”

　　【原文】漢廣漢姜詩妻，同郡龐盛之女也。詩事母至孝，妻奉順尤篤，母好飲江水，去舍六七里，妻常沂流而汲。后值風(fēng)，不時得還，母渴，詩責(zé)而遣之。妻乃寄止鄰舍，晝夜紡績，市珍羞，使鄰母以意自遺其姑。如是者久之。姑怪問鄰母，鄰母具對。姑感慚呼還，恩養(yǎng)愈謹(jǐn)。其子后因遠(yuǎn)汲溺死，妻恐姑哀傷，不敢言，而托以行學(xué)不在。

　　【譯述】東漢時廣漢人姜詩的妻子，是同郡龐盛的女兒。姜詩侍奉母親非常孝順，妻子侍奉婆婆尤其溫順。姜母喜歡喝江水，但那條江離家有六七里遠(yuǎn)，姜詩妻子常常去打江水。有一次姜妻去打水，遇到大風(fēng)，沒有按時回來。姜母口渴，姜詩責(zé)備妻子并將她趕出家門。姜妻便寄居附近的一戶人家家里，晝夜紡紗織布，用掙來的錢購買珍貴的食物，讓鄰居老太太以自己的名義送給婆婆。這樣持續(xù)了很長時間，婆婆感到奇怪，就詢問鄰居老太太到底怎么回事，鄰居老太太如實(shí)相告。婆婆聽后非常感動，而且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就將姜妻接回了家。姜妻贍養(yǎng)婆婆更加恭謹(jǐn)。她的兒子因?yàn)榈竭h(yuǎn)處打水被水淹死，姜妻擔(dān)心婆婆為此哀傷，就不敢說出真情，謊稱他到外邊求學(xué)去了。

　　【原文】河南樂羊子，從學(xué)七年不反，妻常躬勤養(yǎng)姑。嘗有它舍雞謬入園中，姑盜殺而食之。妻對雞不餐而泣。姑怪，問其故。妻曰：“自傷居貧，使食它肉?！惫镁箺壷?。然則舅姑有過，婦亦可幾諫也。

　　【譯述】河南的樂羊子，到外邊求學(xué)，七年不回家，妻子在家辛勤地贍養(yǎng)婆婆。有一次別人家的一只雞誤入她家的園中，婆婆悄悄將它殺掉燉了吃。樂羊子的妻子不吃雞肉，反而哭泣。婆婆感到奇怪，問她為什么。她說：“我自慚家里貧窮，讓您吃他人的雞肉?！逼牌怕牶缶蛯㈦u丟棄了。如此說來，公婆如果有過錯，媳婦也可以勸諫。

　　【原文】后魏樂部郎胡長命妻張氏，事姑王氏甚謹(jǐn)。太安中，京師禁酒，張以姑老且患，私為醞之，為有司所糾。王氏詣曹，自首由己私釀。張氏曰：“姑老抱患，張主家事，姑不知釀。”主司不知所處。平原王陸麗以狀奏，文成義而赦之。

　　【譯述】后魏樂部郎胡長命的妻子張氏，侍奉婆婆王氏非常恭謹(jǐn)。太安年間，京師規(guī)定不準(zhǔn)賣酒。張氏因?yàn)槠牌派夏昙o(jì)了，而且有病，就悄悄在家里為婆婆釀酒，結(jié)果被官府抓獲。婆婆王氏親自到官府，說酒是她自己釀的，與媳婦沒關(guān)系?？上眿D張氏卻說：“我婆婆年老有病，是我主持家事，婆婆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睌喟傅娜司共恢撛趺刺幹?。平原王陸麗將這件事寫成奏章上奏，文成為她們婆媳之間的恩義之舉所感動，就赦免了她們。

　　【原文】唐鄭義宗妻廬氏，略涉書史，事舅姑甚得婦道。嘗夜有強(qiáng)盜數(shù)十人，持杖鼓噪，逾垣而入。家人悉奔竄，唯有姑獨(dú)在堂。廬冒白刃，往至姑側(cè)，為賊捶擊，幾至于死。賊去后，家人問，何獨(dú)不懼？廬氏曰：“人所以異禽獸者，以其有仁義也。鄰里有急，尚相赴救，況在于姑而可委棄？若萬一危禍，豈宜獨(dú)生！”其姑每云：“古人稱，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吾今乃知廬新婦之心矣！”若廬氏者，可謂能知義矣。

　　【譯述】唐代鄭義宗的妻子廬氏，略通書史，她侍奉公婆，很符合婦道。有一天黑夜，幾十名強(qiáng)盜手持棍棒，喊叫著翻墻而入。家里人都逃走了，只有婆婆一人在廳堂。廬氏冒著強(qiáng)盜的刀劍，跑到婆婆身邊，差點(diǎn)被賊寇打死。強(qiáng)盜退走，家人問廬氏為什么不怕？廬氏回答說：“人之所以不同于禽獸，是因?yàn)槿硕萌柿x道德。鄰居家如果有危急情況，尚且能相救，況且是自己的婆婆，怎么能丟下不管呢？如果她遭了什么禍患，我有何臉面活下去呢？”她的婆婆常稱贊說：“古人說歲寒然后知松柏后凋，我現(xiàn)在知道媳婦廬氏對我的孝心了！”像廬氏這樣的媳婦，可以稱得上是知道禮義了。

　　【原文】《詩》：“何彼秾矣，美王姬也。雖則王姬，亦下嫁于諸侯，車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猶執(zhí)婦道，以成肅雍之德?！?br />
　　【譯述】《毛詩》說：“《何彼秾矣》這首詩，是贊美周王的女兒王姬的品德的。她雖然是王姬，卻下嫁給諸侯。她的車子和衣服都不以尊貴來壓她的夫家，而是比王后低一個等級。她是周王的女兒，仍嚴(yán)守婦道，成全恭敬和順的美德。

　　【原文】舜妻，堯之二女。行婦道于虞氏。

　　【譯述】舜的妻子是堯的兩個女兒。她們侍奉舜的家人，嚴(yán)格遵守婦道。

　　【原文】唐岐陽公主，憲宗之嫡女，穆宗之母妹，母懿安郭皇后，尚父子儀之孫也。適工部尚書杜悰，逮事舅姑。杜氏大族，其他宜為婦禮者，不翅數(shù)千人。主卑委怡煩，奉上撫下，終日惕惕，屏息拜起，一同家人禮度。二十余年，人未嘗以絲發(fā)間指為貴驕。承奉大族，時歲獻(xiàn)饋，吉兇賻助，必經(jīng)親手。姑涼國太夫人寢疾，比喪及葬，主奉養(yǎng)，蚤夜不解帶，親自嘗藥，粥飯不經(jīng)心手，一不以進(jìn)。既而哭泣哀號，感動它人。彼天子之女，猶不敢失婦道，奈何臣民之女，乃敢恃其貴富以驕其舅姑？為婦若此，為夫者宜棄之，為有司者治其罪可也。

　　【譯述】唐代岐陽公主是唐憲宗的嫡女，唐穆宗的同母妹妹。她的母親懿安郭皇后，是郭子儀的孫女。岐陽公主嫁給工部尚書杜悰，開始侍奉公婆。杜家是個大家族，除了公婆，媳婦應(yīng)該對其行婦禮的人還有幾千人。公主謙卑怡順，侍奉公婆，愛撫后代，整天忙忙碌碌，行施各種禮儀，一律與家里其他成員一樣。她在杜家二十多年，人們沒有指責(zé)過她一絲一毫的驕貴。她侍奉大家族，無論祭祀，還是操辦紅白喜事，都要親自動手。婆婆涼國夫人從臥病在床到死，公主親自侍奉，晝夜衣不解帶，親自為婆婆端湯送藥。等到婆婆死后，她哭泣哀號，感動他人。公主是皇帝的女兒，尚且不敢不守為婦之道，而平民的女兒，怎么敢憑借富貴而怠慢公婆呢？為人媳婦如果這樣不懂禮，丈夫應(yīng)該將她拋棄，讓有關(guān)部門治她的罪。

　　妾之地位與奴婢同

　　【原文】《內(nèi)則》：“雖婢妾，衣服飲食必后長者?！?br />
　　【譯述】《內(nèi)則》說：“即便是奴婢和妾，也要遵守禮法，飲食起居都要先禮讓長輩和年紀(jì)大的人，自己排在后面?！?br />
　　【原文】妾事女君，猶臣事君也。尊卑殊絕，禮節(jié)宜明。是以“綠衣黃裳”，詩人所刺；慎夫人與竇后同席，袁盎引而卻之；董宏請尊丁傅，師丹劾奏其罪。皆所以防微杜漸，抑禍亂之原也。或者主母屈己以下之，猶當(dāng)貶抑退避，謹(jǐn)守其分，況敢挾其主父與子之勢，陵慢其女君乎？

　　【譯述】妾侍奉嫡妻，和臣下侍奉君主是一個道理。她們的尊貴和卑下不同，禮節(jié)也要區(qū)別分明。所以“黃衣綠裳”是詩人所諷刺的；慎夫人與竇后同席而坐，袁盎就回避；董宏請尊丁傅，師丹就向皇上彈劾他的罪。這都是為了防微杜漸，不讓禍亂在微小的地方開始萌生。即便有的嫡妻主母主動降低自己的身份，也應(yīng)當(dāng)謙虛退讓，謹(jǐn)守自己的本分。更怎么能依仗主父和兒子的勢力，欺凌和慢待正室呢？

　　【原文】衛(wèi)宗二順者，衛(wèi)宗室靈王之夫人及其傅妾也。秦滅衛(wèi)君，乃封靈王世家，使奉其祀。靈王死，夫人無子而守寡，傅妾有子代后。傅妾事夫人，八年不衰，供養(yǎng)愈謹(jǐn)。夫人謂傅妾曰：“孺子養(yǎng)我甚謹(jǐn)，子奉祀而妾事我，我不愿也。且吾聞，主君之母不妾事人，今我無子，于禮斥絀之人也，而得留以盡節(jié)，是我幸也。今又煩孺子不改故節(jié)，我甚內(nèi)慚！

　　吾愿出居外，以時相見，我甚便之?！备垫鴮υ唬骸胺蛉擞轨`氏受三不祥耶？公不幸早終，是一不祥也；夫人無子而婢妾有子，是二不祥也；夫人欲居外，使婢妾居內(nèi)，是三不祥也。妾聞忠臣事君，無時懈倦；孝子養(yǎng)親，患無日也。妾豈敢以少貴之故，變妾之節(jié)哉？供養(yǎng)，固妾之職也，夫人又何勤乎？”夫人曰：“無子之人，而辱主君之母，雖子歇爾，眾人謂我不知禮也。吾終愿居外而已。”傅妾退而謂其子曰：“吾聞君子處順，奉上下之儀，修先古之禮，此順道也。今夫人難我，將欲居外，使我處內(nèi)，逆也。處逆而生，豈若守順而死哉？”遂欲自殺。其子泣而守之，不聽。夫人聞之，懼，遂許傅妾留，終年供養(yǎng)不衰。

　　【譯述】衛(wèi)宗二順是衛(wèi)國宗室靈王的夫人和他的傅妾。秦國滅掉衛(wèi)國國君后，封衛(wèi)國宗室的靈王，讓他繼承衛(wèi)君宗族的香火。靈王去世后，他的夫人守寡又沒有兒子，但他的傅妾有兒子，為靈王傳宗接代。傅妾侍奉夫人整整八年毫不懈怠，而且供養(yǎng)更加謹(jǐn)慎。夫人對傅妾說：“你贍養(yǎng)我非常恭謹(jǐn)，你為靈王延續(xù)了香火，還要以妾的身份來侍奉我，我不愿意這樣?，F(xiàn)在你的兒子是咱家的主君，我聽說主君的母親不能以妾的身份去侍奉人，我沒有給靈王留下子嗣，按照禮法是應(yīng)當(dāng)被冷落廢黜的人，然而還能夠留在衛(wèi)家，已經(jīng)是我的幸運(yùn)了?，F(xiàn)在又得讓你遵守過去的禮節(jié)，我的心里很感慚愧！我愿意到外邊去另外居住，我們時間長了互相見個面，我覺得這樣對我很便當(dāng)?！备垫牶罂拗f：“夫人你莫非想讓靈王家貪上三件不好的事情嗎？靈王不幸早死，這是第一件不好的事；夫人沒有子嗣而奴婢傅妾卻有兒子，這是第二件不好的事；夫人想住在外邊，反讓奴婢傅妾住在家里，這是第三件不好的事。我聽說忠臣侍奉君主沒有懈怠和厭倦的時候；孝順的子女供養(yǎng)父母親，生怕父母親早離開人世。我又怎么敢因?yàn)樯矸萆晕⒂悬c(diǎn)變化就改變節(jié)操呢？供養(yǎng)夫人本來就是我的職責(zé)，夫人又哪里用得著多心呢？”夫人說：“我是個沒有子嗣的人，而有辱主君的母親，雖然你一片好意，愿意這樣侍奉我，但世人還以為我不懂得禮呢。我還是決定要到外邊去居住。”傅妾出來對他的兒子說：“我聽說君子應(yīng)當(dāng)處順，行為都要符合禮義，這就叫做順。

　　現(xiàn)在夫人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她要到外邊去居住，讓我住在家里，這是大逆不道。與其頂著大逆不道的罪名活著，還不如遵守禮法去死！”于是她想自殺。她的兒子哭泣著看守在她身邊，并勸說她，可她不聽。夫人聽說后，很害怕，于是答應(yīng)傅妾留下來。而傅妾還像以往那樣，長年供養(yǎng)夫人，毫不懈怠。

　　【原文】后唐莊宗不知禮，尊其所生為太后，而以嫡母為太妃。太妃不以慍，太后不敢自尊，二人相好，終始不衰，是亦近世所難。

　　【譯述】后唐的莊宗不懂得禮法，將他的生母尊為太后，而封嫡母為太妃。

　　但是太妃并沒有因此而懷恨，太后也不敢自尊自大。兩個人自始自終和睦相處，這也是現(xiàn)在一件難能可貴的事。

　　乳母保母義重如山

　　【原文】《內(nèi)則》：“異為孺子室于宮中，擇于諸母與可者，必求其寬裕、慈惠、溫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為子師，其次為慈母，其次為保母。皆居于室，他人無事不往?！?br />
　　【譯述】《內(nèi)則》說：“應(yīng)當(dāng)為嫡子在宮中另辟一室居住，挑選性情寬厚、仁慈賢惠、溫順賢良、謙恭禮敬、謹(jǐn)慎寡言的人來做嫡子的教師、慈母和保姆，他們和嫡子住在一起，負(fù)責(zé)嫡子的教育，照顧他的生活，其他人沒有事情不能隨意進(jìn)出嫡子的房間?！?br />
　　【原文】魯孝公義保臧氏。初，孝公父武公與其二子——長子括、中子戲——朝周宣王。宣王立戲?yàn)轸斕?。武公薨，戲立，是為懿公。孝公時號公子稱，最少。義保與其子俱入宮養(yǎng)公子稱。括之子曰伯御，與魯人作亂，攻殺懿公而自立，求公子稱于宮中，入殺之。義保聞伯御將殺稱，衣其子以稱之衣，臥于稱之處，伯御殺之。義保遂抱稱以出，遇稱之舅魯大夫于外。舅問：“稱死乎？”義保曰：“不死，在此?！本嗽唬骸昂我缘妹猓俊绷x保曰：“以吾子代之?！绷x保遂抱以逃。十一年，魯大夫皆知稱之在保，于是請周天子殺伯御，立稱，為孝公。

　　【譯述】魯孝公的義保臧氏。最初，孝公的父親武公與他的兩個兒子——長子括、中子戲——朝見周宣王，周宣王立戲?yàn)轸斕?。武公死后，戲繼位，這就是懿公。其時孝公號公子稱，年齡最小。義保帶著兒子進(jìn)入宮中撫養(yǎng)公子稱。括的兒子名叫伯御，與魯人發(fā)動叛亂，殺死懿公而自立，又到宮中尋找公子稱，想殺死他。義保聽說伯御要?dú)⒐臃Q，就把稱的衣服穿在自己兒子的身上，讓兒子睡在公子稱的床上，結(jié)果被伯御殺死。義保抱起稱出宮，在宮外遇到稱的舅舅魯大夫，舅舅問：“稱死了嗎？”義保說：“沒有死，在這里。”舅舅問：“稱怎么免于一死的？”義保回答說：“用我的兒子代替了稱?！庇谑橇x保抱著稱逃了出去。十一年，魯大夫都知道稱在義保那里，就請求周天子殺掉伯御，立稱為諸侯，是為孝公。

　　【原文】秦攻魏，破之，殺魏王，誅諸公子，而一公子不得。令魏國曰：“得公子者，賜金千鎰；匿之者，罪至夷?！惫尤槟概c公子俱逃。魏之故臣見乳母，識之，曰：“乳母固無恙乎？”乳母曰：“嗟乎！吾奈公子何?！惫食荚唬骸敖窆影苍?？吾聞秦令曰，有能得公子者，賜金千鎰；匿之者，罪至夷！乳母儻知其處乎？而言之，則可以得千金；知而不言，則昆弟無類矣！”乳母曰：“吁！我不知公子之處?！惫食荚唬骸拔衣劰优c乳母俱逃。”曰：“吾雖知之，亦終不可以言。”故臣曰：“今魏國已破亡，族已滅矣！子匿之，尚誰為乎？”母曰：“吁！夫見利而反上者逆，畏死而棄義者，亂也。今持逆亂而以求利，吾不為也。且夫凡為人養(yǎng)子者，務(wù)生之，非為殺之也，豈可以利賞畏誅之故，廢正義而行逆節(jié)哉？妾不能生而令公子禽矣！”乳母遂抱公子逃于深澤之中。故臣以告秦軍，追見，爭射之。乳母以身為公子蔽矢，矢著身者數(shù)十，與公子俱死。秦君聞之，貴其能守忠死義，乃以卿禮葬之，祠以太牢，寵其兄為五大夫，賜金百鎰。

　　【譯述】秦國攻破魏國，殺掉魏王，還殺掉了魏王的幾個公子，但是有一個公子沒有找到，于是秦國就在魏國傳令：“找到公子的，賞賜千鎰金子；有隱藏公子的，就要?dú)⒌羲娜?。”這個公子的乳母與公子一起逃亡。魏國的一個舊臣看到乳母，認(rèn)出了她，就說：“乳母別來無恙？”乳母說：“唉呀，我不知公子怎么辦?！迸f臣說：“公子現(xiàn)在在哪里？我聽說秦國下了令，誰找到公子，賞賜千鎰金子；誰隱藏公子，就誅滅全家。乳母知道公子的住處嗎？如果說出來，可以得到千鎰金子；如果你知道不說出來，你的兄弟就活不成了！”乳母說：“吁！我不知道公子在哪兒?！崩铣颊f：“我聽說公子是和你一起逃走的?！比槟刚f：“我即便知道，也不說出來?！迸f臣說：“現(xiàn)在魏國已經(jīng)滅亡，魏王宗族也被消滅，你隱藏公子，為的是誰呢？”乳母說：“唉！見利就上的人大逆不道，怕死而棄義的人就是亂臣賊子。現(xiàn)在持逆作亂以圖利，是我所不愿意的，況且為人撫養(yǎng)孩子，為的是讓他生存下去，并非是為了殺死他，我怎么能因?yàn)榍罄?、怕死而去拋棄正義、為非作亂呢？我不能為了自己活命就讓公子被人捉去！”乳母就抱著公子逃到深山里面。舊臣將公子的行蹤報告給秦軍，秦軍追上去，爭著用箭射他們。乳母用身體為公子擋箭，射到身上的箭多達(dá)幾十支，最后她與公子一起被射死。秦國國王聽說了這件事，非常欣賞乳母能夠竭忠盡義，就下令按照卿的規(guī)格埋葬了她，而且用太牢祭祀她，還封她的哥哥為五大夫，并賞賜百鎰金子。

　　【原文】唐初，王世充之臣獨(dú)孤武都謀叛歸唐，事覺誅死。子師仁始三歲，世充憐其幼，不殺，命禁掌之。其乳母王蘭英求自髡鉗，入保養(yǎng)師仁，世充許之。蘭英鞠育備至。時喪亂兇饑，人多餓死，蘭英乞丐捃拾，每有所得，輒歸哺師仁，自惟啖土飲水而已。久之，詐為捃拾，竊抱師仁奔長安。高祖嘉其義，下詔曰：“師仁乳母王氏，慈惠有聞，撫育無倦，提攜遺幼，背逆歸朝，宜有褒隆，以錫其號，可封壽永郡君?！?br />
　　【譯述】唐朝初年，王世充的大臣獨(dú)孤武都密謀叛變王世充，歸順唐朝，事情敗露而被殺。他的兒子師仁僅三歲，世充可憐他幼小，沒有殺，命令放在宮中撫養(yǎng)。師仁的乳母王蘭英自愿受髡鉗，入宮撫養(yǎng)師仁，王世充答應(yīng)了她。蘭英撫養(yǎng)師仁，無微不至。這時由于戰(zhàn)亂和饑荒，很多人餓死了，蘭英到處乞討，撿拾，只要得到一點(diǎn)吃的，就拿回去喂師仁，而她自己只是吃點(diǎn)土、喝點(diǎn)水而已。過了很長時間，她謊稱撿拾谷子，悄悄地抱著師仁跑到長安。唐高祖嘉獎她的仁義，下詔說：“師仁的乳母王氏，以慈惠而聞名，撫育別人的遺孤，不知疲倦，而且背逆歸朝，應(yīng)該給以褒獎，以宣揚(yáng)她的名聲，可以封她為壽永郡君?！?br />
　　【原文】五代漢鳳翔節(jié)度使侯益入朝，右衛(wèi)大將軍王景崇叛于鳳翔，有怨于益，盡殺其家屬七十余人。益孫延廣尚襁褓，乳母劉氏以己子易之，拖延廣而逃，乞食于路，以達(dá)大梁，歸于益家。嗚呼！人無貴賤，顧其為善何如耳！觀此乳保，忘身殉義，字人之孤，名流后世，雖古烈士，何以過哉！

　　【譯述】五代后漢鳳翔節(jié)度使侯益入朝謁見皇上，右衛(wèi)大將軍王景崇在鳳翔反叛，他跟侯益有仇，就殺死侯益的家屬七十多人。侯益的孫子延廣還在襁褓之中，乳母劉氏用自己的兒子換了延廣，抱著延廣逃跑，沿路乞討，終于到了大梁，回到侯益的家中。嗚呼，人沒有貴賤之分，關(guān)鍵是看他做沒做好事。看這些乳母，舍身取義，替別人撫養(yǎng)孤兒，名傳后世，即便是古代那此堅貞不屈的剛強(qiáng)之士，也未必超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