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劉靈北侵被害，再說曹嶷領(lǐng)漢主之命，東掠晉地，竟至襄國界內(nèi)，會合石勒一同起兵，先取東平瑯琊。石勒見詔，即請張賓議曰：“前者段氏失陣，王浚被吾破敗北遁，每懷深恨，若一移兵輕動，彼必乘虛來襲，豈不反失現(xiàn)成之地乎！”張賓曰：“都督之言雖是，但君命亦不可違。今王飛豹已回平陽。我等難離此地，當(dāng)以曹都尉為帥，汲民德為先鋒，使吾兒張雄參贊軍務(wù)，趙文翰督中軍，統(tǒng)刁膺、呂律、逯明、劉景、孔萇、桃豹等，率兵四萬先行，吾弟張敬統(tǒng)吳豫、趙鹿等，引兵三萬為后繼，連曹嶷共兵十萬，先取東平。”勒從之，分撥諸將起發(fā)，盡望山東而進。晉之守關(guān)津軍卒飛馬報至東平，東平守將曹杯、曹樽乃魏曹仁之孫也，聽得漢兵將犯本郡，即召集僚佐計議其事，曹樽曰：“此地皆屬茍青州轄下所受，今宜急發(fā)文書關(guān)報茍道將，一面點兵出城阻拒，勿使入境驚擾百姓?！辈鼙雷h，乃令裨將何深守城，兄弟二人引兵一萬，直至界上扎寨拒守。汲桑探得有備，亦將軍馬屯住，等曹嶷、張雄到，共議進取之策。張雄曰：“東平一州，守兵不過萬馀，今守將兄弟俱來在此備我，城中必少防守。曹都尉與都護孔世魯，引兵二萬抄出其后，把住城中救兵，汲民德與呂正音、刁膺出兵對陣，吾與趙文翰叔分兩翼俟候擊之，可一戰(zhàn)而勝曹杯，可奪東平矣?！辈茚诖笙?，即便依計而行，與孔萇、桃豹將兵二萬，直趨東平，汲桑引兵搦戰(zhàn)。曹樽率眾出寨，兩陣對圓，漢將張敬居中，左有趙染，右有張雄，前面先鋒汲桑，全裝披掛，手執(zhí)開山大斧，豁地而立，就如金甲門神，高聲大叫曰：“牧馬帥在此，晉將有敢對敵者可出打話?！敝灰娕诼暡胚^，金鼓喧天，晉陣旗開，曹杯當(dāng)先立馬，手持長槍，指張雄曰：“汝等胡中獸類，不守禮法，妄侵吾地，欲尋死也?！睆埿墼唬骸澳闶呛稳?，敢此大言？”杯曰：“吾乃大魏金枝曹杯將軍，汝等知否？”雄曰：“汝既曹氏之裔，今非曹氏之國，忘身事仇，玷辱祖父，豈不愧乎？獨不聞匿怨而交其人，左丘明恥之，而況反事逆臣，希一朝爵祿，而甘聽使役耶！”杯曰：“孺子敢恁妄談，少刻拿住，碎尸萬段，方才饒你。”言訖，挺槍殺過漢陣，張敬勒馬將出，張雄搶前高叫曰：“叔父且住，待侄兒捉此不與祖宗爭氣的潑賊，以報碎尸萬段之言。”曹杯見雄來敵，欺其年幼，不以為意。誰知戰(zhàn)了五十馀合，槍法愈精，勇氣愈倍，兩邊兵士嘖嘖稱羨，惱了曹樽，忍耐不住，厲聲叫曰：“吾兄枉為大將，一兒曹輩何不能立擒也！”乃亦拍馬殺出，思欲夾攻張雄。汲?？匆?，睜目大喝曰：“吾為先鋒，尚不助陣以逼汝等，賊子何敢妄進也！”即便揮斧踏步趕出。曹樽欺桑無馬，直前而進，舉槍望桑胸前徑戳，被桑撥開槍，一斧，砍去，正中馬頭，馬倒，曹樽落地，再是一斧，劈開腦袋而死。曹杯見弟被殺，慌忙帶馬望東平而走。張敬揮兵一涌而進，殺得晉兵望風(fēng)奔潰，大敗二十里。天將日墜，忽聽得一聲炮響，三員猛將殺出，截住入城之路。曹杯思欲沖陣，曹嶷、夔安各揮刀斧向前。杯料不能過，尋路而走，被曹、夔分兩道追趕，殺得晉兵尸橫疊疊，剩不上五千人馬，杯棄東平，望洛陽而走。

　　曹嶷住馬收兵，杯乃復(fù)入瑯琊。張敬趕至，正遇孔萇等回軍，具言嶷、夔逼迫曹杯，不曾入城，追二十里而住。敬大喜，乃一同住扎。催張雄等議計，雄曰：“既然如此，可即圍城攻之，免使青、鄴救至?！庇谑欠炙穆芬积R進攻。晉將何深率兵守護，巡行西門，被桃豹一標槍打中左眼而死。曹杯之子曹炳慌走下城，兵士無主。汲桑、夔安雙斧砍開城門，漢兵涌入，曹炳催兵抵戰(zhàn)，孔萇放火燒起房屋。時將一更，焰炙天紅，人民逃竄無路，炳等退入私衙，張敬、張雄自進，喝令救火，免害百姓。眾將依令，把住各門路道。曹嶷念杯同宗，急忙帶兵到衙前招安曹炳。誰知已被汲桑打入，男女老幼盡皆殺得一個不留。曹嶷太息嘆曰：“汲桑受命為前部大將，不能少施仁義，而肆虐妄殺無辜，他日能保善終乎？”乃請命親為收葬之。后人有詩一首嘆汲桑之忍曰：

　　自古攻城要惜民，無辜枉害觸天心。白起殺降親受戮，汲桑焉保善其身。

　　又有詩一首贊張雄之能曰：

　　足智多謀羨孟孫，晉兵聞影盡驚心。更有張雄能繼志，東平一戰(zhàn)下重城。

　　張敬等安撫東平，正欲議攻瑯琊?，樼鹗貙⑾暮畛赡讼暮類O，亦有文武之才，勇亞祖父，已曾預(yù)得曹杯求救之文，其日點兵五千，出城思援東平，忽見一枝兵馬自西北而至，成急擺下陣勢。及至近，乃是東平守曹杯旗號，成嚴軍叫問，果然不謬，遂相接見，詢其事故。杯告被殺敗追逐，特來投借救兵，去保城池。成曰：“吾知東平?jīng)Q破，援不及事矣。且到吾郡計議。”乃同至瑯琊。杯曰：“吾兒與何深共守其地，深善用兵，必不即失，望即救之，還可或保也?！背稍唬骸傲畹転閲翋?，理合報仇，明早就發(fā)，必不敢遲違也。待吾行文鄴城，報與茍主帥知道，令其速來共破漢賊?！闭h未了，飛馬報到，言：“何將軍親自巡城，不防暗中被標槍中目而死，東平已破，家眷盡被所害矣。曹嶷念惜同宗，悉皆收葬，不日即至此矣?！辈鼙爤螅迲Q不止。成曰：“宅眷遭害，亦是大數(shù)，但今賊已得志，我等恐難去復(fù)仇恨，大人如何區(qū)處？”杯曰：“先事者當(dāng)?shù)?，只苦彼東平耳。我曾遣人求救，將軍又行文告急，茍主帥救兵必將到矣。當(dāng)守而待之，自然無事?！毕暮畛稍唬骸按笕酥允且?，我且嚴戒謹守，待茍公到，自有破敵之策，可報東平之恨矣?！蹦讼铝钪鞘镏?，盡皆移入城中，免被擄掠，城內(nèi)深濠固壘，多備矢石防守。打點才整，曹嶷以自領(lǐng)兵扣城索戰(zhàn)，杯、成分守各門，謹守不出，嶷即揮兵將城圍住。至第二日，約眾攻打，曹杯助夏侯成嬰城守戰(zhàn)，用矢石擊傷無數(shù)。

　　相持五七日，嶷等無計可施，請張雄議計。忽然探馬報到，言：“茍晞統(tǒng)青州守將夏陽等引兵五萬來援。聞知東平已失，徑到此間，前部大將童禮、葉祿屯兵界上一日矣?！壁w染曰：“晉將不戰(zhàn)，外兵又至，將何處置？”嶷曰：“分兵拒住?！睆埿墼唬骸安蝗弧Ｆ垥勀擞兄怯杏轮畬ⅲ窦茸詠?，當(dāng)謹防之，不可自大?！辈茚谀讼铝畛穱?，依柳林扎寨待敵。張雄曰：“目今初冬之際，無暑熱可畏，不宜倚林居住?！贬谠唬骸叭敉涂盏?，四面可以進攻，難防不然。若此，則是二面受敵，吾不懼其兩頭來并矣?！毙墼唬骸暗衲救~葉落之時，枝皆枯槁，但恐用火，心下有所不安耳?！贬谠唬骸皯]而防之，有何畏焉？”乃即扎定。次日，茍晞軍到，探事小兵回報：“漢兵巡寨阻路，難以前進?！逼垥勗唬骸凹热蝗绱?，亦要向前試戰(zhàn)，以探強弱，然后用謀?！庇谑且酝Y、夏陽居左，葉祿、林濟居右，扣寨布陣。汲桑、曹嶷亦嚴兵伍而出。茍晞金盔銀甲，高馬長槍，親臨陣前，以鞭指漢眾曰：“汝等胡虜，貪得無厭，妄興人馬，擾亂大朝，是欲自尋速滅也！好好退去，猶得鼠瞰數(shù)年?！睆埦丛唬骸昂?nèi)世界，皆吾漢家舊業(yè)，不得不來取爾?！逼垥勗唬骸皾h自桓靈失德，獻帝禪魏，今已百年有馀，物故人非，何得言此？且商周之世，皆歷七八百年，未聞對秦漢人言舊業(yè)也。況汝起自五部，妄稱冒指，豈不羞乎！”曹嶷大怒，曰：“漢帝禪魏，未嘗禪晉，時有不同，事有不一，豈汝鼠輩之所知者！”即便揮刀殺過陣去。晞將童禮挺槍接住，二人約開兵馬，往來馳驟，戰(zhàn)上了五十馀合，不分勝敗。葉祿、夏陽雙雙出助，趙染、張敬向前接住。戰(zhàn)未十合，夏侯成、曹杯自城中引兵殺至，呂律、孔萇、桃豹殺出截住。汲桑大呼曰：“不就此時捉住茍晞，更待何時？”手揮大斧砍入中麾。林濟拍馬舞刀來敵，三合之中，被汲桑一斧砍中腋肋，倒撞下馬而死。茍晞見急，親自抵住。葉祿戰(zhàn)張敬不過，帶馬而走。茍晞之馬，見汲桑勢猛逼進，亦轉(zhuǎn)身跑去，于是眾將各皆奔敗。曹嶷等趕殺一程，見日晚收兵回寨。

　　茍晞等至瑯琊城中，計點人馬，折了林濟并兵卒二千。曹杯曰：“今日又被賊子勝此一陣，恐愈得志。”茍晞曰：“這回初試虛實，未足為道。明日煩公等用心，必要勝賊，且宜歇息將養(yǎng)，待吾思計破之?！毕暮畛稍唬骸爸鲙涶R上勞頓，連日跋涉，且自宴飲數(shù)杯，再行商議。”于是分命諸將犒賞士卒，盡歡而散。次早，茍晞升帳，召眾議曰：“昨日之戰(zhàn)，不被汲桑殺死林濟，砍退吾馬，不致被他所勝。吾觀漢將，無如汲桑兇狠者也，馬上之人反易為敵。王彌、劉靈我亦未嘗動心，到被此賊連險四次，實吾之深仇也?！比~祿曰：“此等莽夫，非力可取，須以奇計擒彼，方能成功。昔孟觀一陣，即斬齊萬年。汲桑豈能強彼乎！”茍晞大喜曰：“汝言是也。兵不厭詐，我有斬汲桑之策矣。”乃分付眾將堅守城池，示之以弱，并不許出戰(zhàn)。曹嶷等又將圍住城池，免其沖突。汲桑曰：“茍晞被吾斬了林濟，心中懼怕，未敢輕心。若一圍城，彼必固守，往洛陽求救，到不若緩之，得其再出，一戰(zhàn)可擒茍晞矣?！睆埿墼唬骸按速\乃是老奸巨猾，智略多端，必有所算。去則恐中其謀，在此慮墮其計。依吾之見，且抽兵回轉(zhuǎn)東平去，換上黨公與我父來此，方可勝他。且今王浚有事于劉子通，無暇及襄國城矣。”汲桑曰：“小將軍年未老練，終還膽怯。茍晞與吾等共事已多，足知老賊手段，何須謀主自來，正所謂割雞焉用牛刀乎！”雄曰：“汝雖老成，勇有馀，而智不足，可不存千慮一得之戒歟？”桑曰：“不妨，明日只要列位將軍助吾一力，定要活捉茍晞，打開瑯琊，以顯我等漢威矣?！睆埣緦O曰：“將軍既受先鋒之任，我等亦當(dāng)從命，豈有不用心者乎？”次日，汲桑當(dāng)先陳兵搦戰(zhàn)，茍晞并不出城。桑忿怒扣城攻打，反被擊死百馀人，傷者無數(shù)。至晚收兵回寨，張雄曰：“茍晞不出，必有詭計，非劫寨，則是先襲東平，斷吾歸路耳！”曹嶷曰：“若然如此，可到沂水河上，扎下兩個大寨，據(jù)住岸口。一則可截彼取東平之路，二則可為退兵之備。”桑等從之。乃令桃豹、鈄剛將兵二萬，往沂河扎寨，以阻晞兵，二將領(lǐng)命前去。

　　晉之伏路小軍探得，報入瑯琊城中，茍晞曰：“天賜機會矣。彼見吾連日不出，疑吾去襲東平，斷他歸路，故此分兵去守沂河。賊既掛慮彼處，我今可以用計矣?！蹦藛救~祿、林潤分付曰：“你二人引兵一萬，偷過小路，至沂河邊西手下流頭，離岸口十里扎下，令五千人采取草葦，求以硝黃，灑以油蠟，各持一把，令五千人各將火器，帶以火種，明日黃昏為期，限一更后至彼寨邊，將火器打到寨邊燒著，兵士擂鼓吶喊不絕，彼自驚慌，我另有兵接應(yīng)，不可畏縮?！倍祟I(lǐng)計而去，又喚童禮、夏陽、曹杯、夏侯成四人聽令，曰：“汝等各帶兵士七千，暗帶火器，明日黃昏悄地出城，徑到漢寨西頭，一齊將火器打入柴草之中，漢兵必亂，乘亂擊之，可獲勝矣?！庇謫救~福、茍元、茍亢、夏國相四人，分付曰：“汝等各帶精兵五千，兩個督將柴草丟于漢寨西邊延處，兩個督將柴草丟于柳林之中，草中皆包硝黃于內(nèi)，今夜悄悄出城，往東采取。明日午后，各要結(jié)果。一更后即要行移。我自領(lǐng)兵接應(yīng)。”茍晞?wù){(diào)遣已畢，各皆領(lǐng)計下帳，自去打點。次日黃昏，曹、夏四將先出，晞與高淵等后繼。淵曰：“去不宜早，恐賊有覺?！睍勗唬骸叭晷莼笪臆娦模澜僬叨ㄔ诙鼤r，今趁早去，免致在外者失約誤事，彼縱防備，火發(fā)必亂，非比日間。我去行計，眾膽皆壯，功成必矣?！睖Y私語曰：“汝能料敵如此之審也?！庇腥藢⒋搜詡髋c茍晞知道，晞含之，催軍速發(fā)，將及一更，俱至漢寨。葉福等挺身與眾兵將柴草丟近寨邊，漢將各忙上馬，童禮、夏陽四將，三萬兵火箭亂發(fā)，只見一片光爍。曹嶷殺出之時，柴草皆燃，煙焰漲天，一帶喊聲，震動山岳。漢兵大亂，各不相顧。汲桑自思是己不聽良言，致被所算，只得舍命往來救護，殺死晉兵數(shù)千，手不停斧，亦覺疲倦，救應(yīng)漸漸不及。曹嶷、張敬等見臭氣壅鼻，哭聲震耳，料難撐持，各自殺出，離火而走。汲?？幢姴灰?，突入晉陣之中，被茍晞看見，乃大叫曰：“前面裹巾持斧長漢即汲桑也，有容其走脫者，悉皆斬首。”于是眾將盡奔汲桑，團團圍住，桑于內(nèi)極戰(zhàn)，人不敢近。時諸將皆散，獨有劉景、逯明、呂律三人在陣，看見陣圍，知有漢將被困，沖去殺退高淵，救出汲桑，曹杯、夏侯成隨后趕至，四人且戰(zhàn)且走，逯明、劉景身被數(shù)槍，只得躲入柳林之中。冬初之際，柳條枯燥，火焰正熾，汲桑、呂律被茍晞督領(lǐng)將佐十馀員俱至，亦逼入柳林之內(nèi)，又被汲?？乘廊~福、茍元，呂律殺死茍亢。晞料桑勇難擒，喝令軍士一齊放箭，莫使走脫。于是箭如雨點，掛滿衣甲。律腹中三箭，桑身被十馀槍，目中一箭，二人曰：“今遭重傷，必不能生矣。功業(yè)未完，壯士誤死，惜哉惜哉！”乃相抱而哭，共投火中，一齊燒死。后人看此，有詩嘆曰：

　　呂律英雄晉漢奇，汲桑勇猛此時稀。律因降漢神戕殺，桑為殘曹天怒誅。

　　故教列寨依衰柳，一火燎焚共喪軀?？蓱z久戰(zhàn)千軍將，頃刻成灰萬眾欷。

　　漢將張、趙、嶷、萇等皆避火殺出，不知汲桑被圍，盡皆彷徨，乘暗而走，茍晞因圖汲桑，不及追襲，眾人得以安行。四更時后，俱至沂水河邊，獨不見景、律、桑、明，趙染曰：“正音等不至，想是失陷矣，如之奈何？”曹嶷曰：“彼有四人，料無妨事，且至寨中再議?！碧冶娙笋R喧鬧，整兵伺候，卻是自家兵馬，皆散去就寢。敬、染等方才入寨，劉景、逯明滿身血污，單馬奔到，哭告：“茍晞?wù)J得汲民德，揮令兵將密密圍，吾與呂正音殺退高淵救出，奈彼兵將多，前后阻住，箭如雨點，我等且戰(zhàn)且走，退入柳林之中，火勢又猛，俱被射傷，彼二人為茍晞親圍不放，傷重難戰(zhàn)，一齊投入火中。我二人料不能救，只得逃走，三五千人，一個不得來。”曹、張等聽說，心膽俱失，敬、染等頓足大哭曰：“汲桑是吾腹心愛將，自起手至今，建立無限功業(yè)，今被所害，哀哉！惜哉！”言罷大哭，一軍盡皆傷感。桃豹等亦不及造飯餉軍，惟只紛紛恨言復(fù)仇，痛罵茍晞。晞將葉祿、林潤乘鬧丟柴放火，漢將不曾防此，一時聽得喊起，不知兵從何至，急忙上馬殺出。天色甚黑，不見晉兵形影，惟有喊鳴鼓震，惟聞暗中高叫：“主帥有令，各將只許遠遠圍住而殺，一個不許走脫，違者梟首。”漢兵只道茍晞大軍追到，各皆心亂，不辨你我，自相混殺。晉兵只是呼風(fēng)放火，煙焰沖天。張雄叫眾曰：“寨已著火，料難救撲，只是傳令過河，又作道理?！贬凇⒕吹群舯梢仕?，葉祿、林潤亦不敢追阻，但只剿殺馀兵。茍晞看見沂河火起，知是漢兵中計，催令兵將疾趨救應(yīng)，比及至河，祿、潤二人接見曰：“賊兵被燒慌亂，自殺一番，奔走過河去了?！睍勗唬骸叭甓斯σ啻笠印＝癯成?，賊兵破膽，今當(dāng)見吾影而遁，各且歇息，明日進兵，可復(fù)東平也?！北妼⒃唬骸爸鲙浧嬷\，鬼神莫測，漢兵從此不敢側(cè)窺山東矣?！睍劽抡谝仕舆?，重宴兵將，不在話下。

　　且道曹嶷等走至東平，桃虎、曹璞接入，嶷問張雄曰：“汲桑恃勇，不聽參軍良言，以致喪師捐命，晉已得勢，東平還可守乎？”雄曰：“今兵威新挫，糧草衣械欠缺，守此孤城，亦為無益，不如收拾庫藏，驅(qū)城中大戶錢糧，且自回兵，又作道理。”曹嶷然之，與張、趙等分別引殘兵二萬，將圖籍庫藏，與養(yǎng)子曹瓊、嫡子曹璞、外甥鈄剛、夥兄夔安、呂律遺子呂通，望平陽而去，趙染等亦回襄國。過四日，茍晞引兵來復(fù)東平，聞知漢兵已遁，乃入城安民。仍令曹杯鎮(zhèn)守，以林潤副之，同夏侯成班師瑯琊，犒賞諸將，不及高淵。淵出怨言，晞乃擒下責(zé)曰：“吾未出，汝慢軍心，一也；及上陣走透汲桑，二也；論功升賞，汝出怨言，三也?？慈晷置?，貸以不死。今自速禍，若不斬首，何以警后！”乃命綁出轅門。夏陽知之，急入諫曰：“淵父高鏜輔公陣喪，其兄高潤，救公被殺，淵父兄多功于麾下，不可枉殺。且談兵防患，不過為公，汲桑走出，是其勇略邁眾，且有救至，今已被殺，功當(dāng)共矣。公獨不記三次幾為桑所害乎？靈昌路若非高潤效力而死，公何有盛名于朝乎？”茍晞見陽面白其過，拍案大怒曰：“汝恃有功，欲救其舅，將欲圖我也！”喝令推出一齊斬之。葉祿等跪告不肯，二人竟死。童禮曰：“茍公恃強忍殺功臣，垂敗不久矣?！弊源巳硕嗖慌c用命，勢亦斷衰。陽子夏國相恐禍及己，悄悄帶領(lǐng)本部五百親兵，奔往青州而去。晞知欲趕，葉祿曰：“既射其母，焉可又殺其子。且陽有功無過，當(dāng)以恕之?！睍勗唬骸胺怯麣⑺?，恐其往青州害吾兄耳！”祿曰：“國卿不過一人在于廣固城中，公子智力有馀，足能制之。國相不過五百弱兵，焉成大事，惟疑懼避禍而去耳?！睍勗唬骸安蛔芬酂o妨事，且回鄴城。脫以為惡，命一將領(lǐng)兵前往，立可擒彼。”于是重賞夏侯成，還旌歸鄴。后人有詩贊茍晞曰：

　　茍老人稱智將材，汲桑似虎亦成灰。昔年振績高雞泊，此日沂川更著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