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元康四年四月，齊萬年兵反，奪取秦州邊關(guān)，又遇張賓、黃、趙等到，張實(shí)、趙染欲助萬年共破秦州，萬年曰：“今此小用，焉得勞重？將軍等且往大營去會小主，再來未晚?！庇谑鞘箚虝動H送眾人前去。正欲起馬去打秦州，卻好劉靈將后軍到，萬年接入，議曰：“將軍且只扎住在此關(guān)上，待吾領(lǐng)兵前去，試探強(qiáng)弱虛實(shí)如何，然后一同進(jìn)取?！奔幢悛?dú)自率兵萬人，浩浩蕩蕩，直望秦州城下而去。晉之細(xì)作連夜報入秦州，秦州守將乃夏侯惇之孫夏侯騄，素多勇力，因剿羌胡有功，武帝即命本州刺史以鎮(zhèn)壓此方。日前萬年侵寇屬縣時，即便繕甲集兵，修補(bǔ)城堞，一切完整。城外左近大戶居民悉皆移入城中，守具悉備。其日聽得報說賊兵犯境，召集部下大將狄猛、牙將邊雄，共議戰(zhàn)守之策，未知二人有何妙計。當(dāng)下，狄猛獻(xiàn)計曰：“小將久知此間地利，羌賊侵寇秦州，必從殺狐林而進(jìn)，乃北地第一要路，甚可埋伏。待某引兵五千，先去藏于深處。若是賊兵犯城，大人可率兵與戰(zhàn)，戰(zhàn)至中間，邊將軍再引生力之軍從城中突出，夾而攻之，賊必退走，轉(zhuǎn)至殺狐林。小將前面截住，二將軍后面追來，必能擒斬齊萬年矣。然后進(jìn)征郝、馬，殄平羌胡，大人之功，豈不超越眾守乎？”夏侯騄聽言大喜，即點(diǎn)精兵五千，付與狄猛，前往殺狐林要路埋伏，囑之曰：“賊兵初來，勢必猖獗，且未可與戰(zhàn)，放他過來，待吾親自殺他一陣，方好擒他?！钡颐驮手Z而去。騄又傳令民兵率領(lǐng)百姓上城守護(hù)，多設(shè)旗械鼓銃，以助軍威。自點(diǎn)雄兵一萬，屯于教場。邊雄選精騎五千，伏于西門之內(nèi)。俱各嚴(yán)裝緊束，以備退賊。未知兩下勝負(fù)如何，且看下回分解。后人有詩嘆曰：

　　萬年反亂寇秦州，雄兵數(shù)萬似貔貅。守將堅城謀戰(zhàn)敵，皇天不佑命遭休。

　　夏侯騄調(diào)撥已畢，卻好齊萬年兵到，見其守備完整，乃不扣城攻打，即將人馬扎下，排開陣勢，大張旗鼓，耀武揚(yáng)威，守城百姓看者盡皆喪膽。羌兵正在吶喊，忽然間一聲炮起，城門大開，晉兵無數(shù)，沖突而出。為首一員猛將，生得濃眉方面，巨眼修髯，明盔堅甲，躍馬持槍，揚(yáng)聲大叫曰：“反賊何得無禮？豈不知專殺氐羌、安北鎮(zhèn)虜將軍夏侯督帥在此，敢來侵犯吾地耶？”道聲未了，漢陣上門旗開處，滾出一員大將，生得面如紫玉，目若朗星，雙眉斜豎，闊口微須，頭戴梼杌金盔，身披熟銅鎧甲，手執(zhí)大桿剛刀，跨騎月氏高馬，鞭指夏侯騄曰：“你自夸往往能殺羌兵，不過只是欺虐那些打圍小卒耳，不曾遇見我專一擒殺守邊官將、捉虎射飛的慕義將軍！今若知事，好好把秦州印冊捧獻(xiàn)投降，免受干戈之苦，庶能全命。設(shè)言半聲不肯，就叫你立作陣前之鬼?！毕暮铗J聽言大怒，罵道：“你這殺不盡的羌狗，我跟前也敢說此大話，該死久矣！”即挺長槍殺奔過陣，竟取萬年，萬年輪刀便砍。二人初交斗戰(zhàn)，未知誰高誰下，于是各展威風(fēng)，左回右轉(zhuǎn)，一騁一馳。自辰而起，殺至近午，約敵兩個時辰，百有馀合，但只見塵飛砂滾，地慘天昏，二將精神愈倍，并無少怯。正酣間，猛然聽得秦州炮聲大震，鼓角喧天，城門開處，軍馬突出，當(dāng)先一員大將，生得雙眉似劍，兩眼如鈴，面猶藍(lán)靛，睛赤須黃，身披鐵鎧，手執(zhí)剛鞭，乃是副帥邊雄也，驟馬從旁殺入。齊萬年分頭迎敵，刀隔抵雙械，并無懼閃，反乃縱開馬步，周回沖戰(zhàn)，如輪旋轉(zhuǎn)。戰(zhàn)無數(shù)回，又聽得東北角喊聲震鬧，一將驟馬如飛殺至。羌眾抬頭觀看，見旗上大書“秦州副帥狄猛”，其人生得面如刷漆，須似剛針，長軀闊背，虎目鳶肩，手執(zhí)兩把雙刃大刀，雄威糾糾，殺氣轟轟，徑從陣后沖進(jìn)，與夏侯騄、邊雄三面圍住。齊萬年雖然敵得，自思無兵接應(yīng)，不能取勝，遂心生一計，賣個破綻，沖出右陣，佯北而走，邊雄拍馬從后趕去。約走五百馀步，萬年回頭偷覷，見邊雄單馬獨(dú)追，心中暗喜，閃過山坡，轉(zhuǎn)彎之處，乃帶住韁繩，拖刀立馬以俟。邊雄不防其詐，失于提備，縱轡疾趕，早已撞過萬年馬前，急欲住時，已收不迭，被萬年勒馬背后趕去，大喝一聲，手起處，刀光閃爍，早把邊雄連頭帶項(xiàng)砍于馬下。正欲取其首級威嚇晉軍，只見狄猛馬亦趕到，遙看邊雄尸倒在地，乃怒發(fā)倒豎，高聲大罵曰：“羌奴小賊，暗用詭計，傷我大朝一員名將，可速下馬就戮填命，以免全部遭誅，尚敢走耶？”萬年笑而答曰：“你非能與報仇之人，但欲前來湊數(shù)，作鬼伴耳！”乃橫刀立馬以待。狄猛見萬年得志魍魎，全無懼怕之意，心中大忿，策馬直前，恨不得一刀砍死敵將，以報邊雄之仇。即便徑望萬年劈頭就砍，萬年架開刀接住，二人惡戰(zhàn)二十馀合，只見夏侯騄親領(lǐng)大兵追至。聽得小軍報道邊雄被斬，不勝忿怒，揮令眾兵：“緊緊圍住，不許走脫，待吾活擒此賊，以消忿恨！”眾軍得令，趁猛戰(zhàn)住，即便團(tuán)團(tuán)困定。萬年戰(zhàn)了數(shù)十合，自思一人于萬馬中獨(dú)戰(zhàn)二將，焉能必勝？不若乘機(jī)沖出，佯走誘之。二將防而不趕，且自收兵，再作道理。設(shè)彼不知，復(fù)又來追，吾當(dāng)以箭翻身背射之，不怕不與邊雄一例矣。遂乃盡力望狄猛側(cè)邊殺出，拖刀佯敗而走。狄猛從后緊追，叫曰：“有甚詭計，再用出來，狄將軍決然不怕。若還沒有，下馬受縛，免吾動刀！”齊萬年曰：“你且轉(zhuǎn)去，有本事明日再來，和你二人單單比個手段?！钡颐驮唬骸靶菀f！我今定然不放你去，敢以言辭賺我，思脫身也。”萬年聽言，故意不答，帶馬望前徑走。狄猛不舍。萬年暗喜，且走且看。見其將近，料猛收韁不迭，即按住大刀，取弓在手，搭箭當(dāng)弦，勁伸猿臂，照定來將，當(dāng)胸盡力一箭射去。誰知天數(shù)有定，狄猛雖則步步提防，亦不能免，當(dāng)下聽得弓弦聲響，急把身軀伏倒，不想那箭正中耳竅橫穿對過，翻身倒撞下馬。齊萬年慌忙輪刀搶進(jìn)時，狄猛已死，遂梟了首級，將欲回兵。又見夏侯騄前來接應(yīng)狄猛，思斃萬年，忽聽得軍中叫道：“狄將軍又被那將射死，斬首去也?！毕暮铗J聽說，氣塞胸膛，滿眼吊淚，乃拭目怒進(jìn)，大吼如雷，直望齊萬年馬后趕去。萬年又恃連斬二將之威，更不以晉將為意，只顧望前廝殺，全無謹(jǐn)慎提備之心。兩個各抖精神，再戰(zhàn)上三十馀合，誰想夏侯騄也使個暗計，勒馬回身少怯，萬年只道是膽虛而走，亦大喝趕上。夏侯騄挾住長槍，悄地取弓搭箭，覷定萬年，猛發(fā)一矢。萬年聽得弦聲忽響，知是暗箭，急忙伏鞍一躲，那枝箭正射中馬頸之上，其馬倉卒受痛，不知何故，騰身一躍，把齊萬年掀翻于地下。夏侯騄看見，拍馬趕進(jìn)，以為唾手刺殺萬年，報卻二將之仇，挺起長槍，徑望當(dāng)心刺去。萬年才得轉(zhuǎn)身，見槍近甲，慌急用手一搶，早被帶住槍頭，借勢大喝一聲，就地躍起，右手綽了自家大刀，思欲回砍，夏侯騄急忙竭力抽轉(zhuǎn)其槍，幾乎墜馬。齊萬年終是只手，扯之不住，遂被奪去，掌心俱為裂破，怒欲再戰(zhàn)，奈馬已走一旁去了。夏侯騄欺其無馬，把槍徑望當(dāng)胸直刺將來。詎期萬年善于步戰(zhàn)，即揮刀狠斗。不及十合，萬年變生一計，架開其槍，隨手一刀，掠地而轉(zhuǎn)，砍斷馬足一只，馬仆，夏侯騄倒撞下地，急待翻身，被齊萬年隔馬一刀砍中肩膀，仰身又倒，再走進(jìn)前，一刀分為兩段?？蓱z一個鎮(zhèn)國英雄，頃刻間化作冥途怨鬼。三軍無主，各皆奔散，大半投降乞命。有一羌卒獲得月氏原馬來獻(xiàn)，萬年大喜，即上馬，乘夜驅(qū)兵殺至城下。百姓聞知三將皆被所殺，相率開門，具香燈迎接入城。其有僚佐，料不能濟(jì)，暗中保護(hù)夏侯、邊、狄等官家眷，奔往雍州而去。萬年見百姓歡迎，采頭有興，遂下令不許擄掠殺害，各皆不究。于是與民秋毫無犯，滿城中安堵如故。差紀(jì)軍喬昕將圖籍并投降軍冊，所得錢糧衣甲、器械數(shù)目，往柳林川大寨中報捷。后人有詩單道齊萬年獨(dú)斬三將之勇曰：

　　萬年英勇更剛忠，恥國興師復(fù)舊封。秦州獨(dú)戰(zhàn)誅三將，首建扶劉第一功。

　　再提漢劉璩等逃至安定地方，時因未有住立之處，乃留楊儀之子楊龍、家將楊興寶、子劉和，三人年幼，令保各家眷，寄于本地大戶一善士胡芳家，莊中居住。自入羌中，得柳林川之地，招軍積糧，即差廖全往各處訪問諸葛、關(guān)、張、黃、趙、魏、王、姜等人消息。廖全承命，先到安定，拜見劉和，道其備細(xì)，密令與楊龍等送家眷往金城界外柳林川大寨中去，遂辭和等，再往他方尋覓眾人。劉和乃與楊龍收拾車馬，裝載家眷齊整，入謝胡芳，辭別而去。芳曰：“汝今未知劉立本等下落，一旦將欲何往？”和曰：“吾伯與父今在氐羌，為了前部總帥，有兵數(shù)萬、千日之糧，昨已遣人來召，故欲辭去?！狈荚唬骸半m然如此，只有一件，路上強(qiáng)寇甚多。又聞近日秦州大亂，本官皆被所殺，雍、梁等處盤詰甚嚴(yán)，恐為不便?！焙驮唬骸拔嵋鄳]有眾多家眷，劉曜又小，且兼路道生疏，楊元龍、楊興寶與我三人，焉能保無疏失？是以亦未敢放心?！狈荚唬骸叭舸饲易月?，不日必有人來取你也?！焙陀衷唬骸拔腋敢云拮油屑睦险烧?，知為天下義士故也。今又不得不實(shí)告訴矣，所有氐羌造反者，即吾家將齊萬年也，已曾奪取數(shù)州，本入洛陽，恐怕各郡關(guān)津添兵防守，以后難行，故欲趁此先往耳。不然恐人知覺，有累恩丈耳?！狈荚唬骸凹仁侨绱耍嶂逗氖⒕糜伪钡?，能曉諸州鄉(xiāng)語，頗精武藝，近處賊人皆懼，叫他幫助你等前去，萬無一失。倘若彼處錢糧兵馬稍盛，官兵大出，可報吾知，亦當(dāng)竭資前至，共復(fù)漢業(yè)矣。實(shí)漢將胡遵之子也?！毖粤T相別，贈銀二十兩，以為路費(fèi)。和乃拜而受之。于路皆是文盛向前，各鎮(zhèn)市上人悉皆認(rèn)得，不曾受分毫驚，徑至羌中，訪投柳林川大寨而去。守門軍士報入，張敬、趙藩出接，將車仗、家眷推進(jìn)營中，各各相見禮畢，設(shè)宴慶賀不提。

　　且道廖全自安定別了劉和，沿途挨訪。忽日遇一土人，同店買酒，見全是訪尋客夥，流落在外之人，乃報全曰：“我這酒泉地方上有一夥人，說是成都客商，折本不歸，今在那里數(shù)年，并不回去。內(nèi)有三四個善于武藝，少年豪俠邀其射獵，人皆敬服，甚愜眾心。又有一人身長八尺，面如傅粉，顏類冠玉，年近二旬，鼻梁直貫天庭，眼珠紫，甚是聰明，見今賣卜為生，郡人無不服其靈驗(yàn)，日常數(shù)千錢?？ぶ杏幸秽l(xiāng)宦，姓程名遐，家有怪物為妖作祟，每至更深，輒便火發(fā)，隨救隨滅，人散則又復(fù)燃，夜無帖席，舉眾不安，乃遣家人迎請那先生去卜吉兇。先生代占一卦，謂程太守曰：‘欲除此害，來日午時，當(dāng)有煞星至此，可以治之。公當(dāng)躬候其來，迎迓入宅，盡意殷勤款待，莫與言故，亦莫央浼他們，自能成功。謹(jǐn)記吾言?！壬鷩谟欈o去。程公依允，親自立于門首路口伺之。至日中，果有一壯士乘馬自西而來，將欲過門，程公乃走至馬前，躬身專請。其人不知何故，只得下馬問其緣由，程公曰：‘非有他意，吾亦俠士耳。壯士既過敝閭，與仆偶遇，何得不獻(xiàn)一茶乎？’其人曰：‘某乃村中俗子、林下莽夫，年輕名薄，素未覲光，安敢造府？’堅欲辭去。程公再四固請，其人方始承命。入內(nèi)禮畢，茶罷，程公思那先生卦通玄妙，剛至日中，就有壯士來此，應(yīng)其所言，心內(nèi)欽服。乃悉遵其語，并不道破，亦不動問姓名，惟只一味恭敬，設(shè)宴厚款，盡歡暢飲，直至更深而散，盛具鋪陳，送于外堂書房中安頓?！皦咽恳姵坦o一語，心中甚惑，疑程公莫非有為人出氣謀害心？不敢寢臥，乃挾劍出庭前閑行，覘伺動靜。方才啟扃而出，見一怪物在于月下，似猴非猴，似狗非狗，人行壁立，手持竹筒，向口中吹之，火焰騰起。壯士向前，怪物潛避，遙看他處，火光又起。壯士知其避人者，力可能制，遂挾劍趕去。怪物從前奔遁，壯士隨后逐之。那物排黍窠而入，壯士疾馳而進(jìn)，一劍砍中怪肩，大嘶一聲，忽有群狐聞聲趲出，張牙鼓吻，若有相向之狀。壯士揚(yáng)聲大喝，亂劍奮砍，死者十馀，頃刻漸漸集多，嘶叫之聲大震。程公家中之人聽得，亦疑其怪，各執(zhí)器械開門出看，聽前面百步外黍林之中有人聲號喝，一齊趕去。正見所待壯士與群狐在黍中相斗，殺死滿地，黍稈亂倒。眾皆爭往相幫，幾乎殺盡，不剩十?dāng)?shù)逃去。家人急奔?xì)w，叫起程公，報知其事，程公慌忙整衣，出迎入內(nèi)，壯士告以妖狐吹火之故。程公大喜曰：‘吾實(shí)為此怪作祟，是故屈壯士代吾制之。彼雖無能成害，但舉家被其驚嚇，不得安耳。今賴雄威斬此妖畜，得豁憂疑矣。敢問尊姓貴表，待日后好圖補(bǔ)報。’壯士曰：‘某即本貫人也，姓支名雄字世英?！坦嘀涿?，復(fù)整酒相待，直飲至天明而罷。程公奉禮酬謝，支雄皆不受。自此程家得安，皆那先生之力也?！绷稳犙裕运急厥侵T葛宣于，乃托意求其指引曰：“先生既有此靈卦，吾亦乘便煩他卜占親伴下落，免得終日奔競于途。兄肯教道路徑店寓否？”土人曰：“若在店中，即當(dāng)相陪前去，但一向來，資本有動萬馀，厭于生理，被徐普明請到他家去也，兄當(dāng)自往尋之，即可得也?！比酥x而別去。后人有詩道土人稱宣于卦卜之靈曰：

　　默羨宣于易理精，斷妖滅怪灼如神。釋慮決疑聲應(yīng)響，玄妙真堪繼孔明。

　　又按野史載：支雄字世英，綽號獨(dú)腳豹，酒泉郡人也。性好俠，專喜抑強(qiáng)扶弱，但有欺橫惡逆之人，即便出頭與之作硬對，代人宣力。其所居之地，密邇邊胡。胡地有一酋徒，名喚沒攔野虎，恃兇肆狠，鄰境居民悉遭戕害，牛羊驢馬放牧不得，小兒女子不敢出門，屢屢被其驅(qū)掠，賣與胡人為仆，逢財便搶，遇物便奪，人莫能敵。慣使一把銅鈀，重六十馀斤，凡人遭其一鈀者，骨為粉碎，無不即死，遠(yuǎn)近畏之如虎。支雄聞之，怒謂人曰：“吾等中夏堂堂大國，豈無一個英雄好漢，乃容此狡狡胡丑小酋徒若是之強(qiáng)獷猖獗乎？矢當(dāng)以身除之?！币蛩家挥嫞瑑?nèi)披堅甲，外穿客衣，用細(xì)軟葦草打成包裹，裝以巧樣褡褳，負(fù)于肩上，將背膊盡皆遮住，以防其鈀之毒利，腰插鋒芒短刀二把，以備其近身之解脫，鞍旁懸標(biāo)槍二枝，定要捉拿野虎方休。探得城中有相識大戶新獲一匹良馬，日行五百馀里，再托心友一二人，換來騎著。于是裝束齊整，裹帶干糧，徑往僻靜路口候之。到不一時，遙見野虎部領(lǐng)胡兒十馀，掠得羊數(shù)只，昂昂而至。支雄故意策馬闖前迎之。野虎看見支雄背上負(fù)一大包，馬又出色，只道是富商，所背的盡皆貴物，即便跑馬來奪。支雄假作轉(zhuǎn)身逃走之態(tài)，緩轡而行。野虎自后趕去，盡力望支雄背上一鈀打來，其齒透入草包之內(nèi)，不能即出，支雄恐被拖拽下馬，急扭回身，一把將鈀搶住，二人就在馬上推來扯去，奪取那鈀。雄恐眾胡兒躋上，乃奮盡平生之力，著實(shí)一扯，野虎緊緊拿住鈀柄不放，豈知支雄拽猛，野虎連人撲入支雄懷內(nèi)。支雄急忙丟鈀，一手揪住衣領(lǐng)，一手搶住腰帶，橫拖過馬，帶轉(zhuǎn)韁繩，徑出大道望酒泉郡城中而跑。眾胡兒見野虎被人生擒，飛奔來奪，支雄馬好步迅，追之不及。將有五六里，見前面有人家煙起，胡眾始遁。支雄竟將野虎捉入酒泉郡，獻(xiàn)與太守。太守審其搶殺之罪，明正典刑，斬首懸竿，以示胡寇，一方悉寧。官民盡皆敬之，后為漢之大將。

　　卻說漢蜀廖全得了土人指報，一路挨問徐普明之家，見者罕識。偶與一卜者同行，因講占卦之事，其人曰：“此間有一起人，道是異鄉(xiāng)客旅，三個姓胡，一個姓馬，內(nèi)一先生姓宣，卦命通神，門如旦市，我曾求他講訓(xùn)，亦欲再去見他。適才客官所問，普明請去，正此人也。這普明乃是徐光的表字，故路上人識者少。此徐光亦深通歷數(shù)，明經(jīng)術(shù)，有知人之鑒，非等閑人物也。兄若要往，此去不遠(yuǎn)矣。小生權(quán)要奉別，不得相陪?！比囊煞侵T葛，甚是悒怏，乃復(fù)懇問卜者曰：“想先生得會其人，必知其名，乞一一明指，若非吾之親友，亦不須徒往跋涉矣?！逼淙嗽唬骸跋壬招谧中拗?，一個名馬寧，那三個乃是兄弟，叫做胡延晏、延攸、延顥也?！毖杂檮e去。廖全思曰：“五個人，有兩個共同于昔，況三胡姓雖異，舊名類相同，此必是也?！彼鞗Q意前往。后人有詩贊廖全曰：

　　秉義攄忠蜀廖全，為君訪舊不辭艱。數(shù)載長途勞夢寐，群雄未集鐵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