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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感舊德古寺供神靈 開香堂陳園收徒弟

青紅幫演義 作者:吳虞公


  話說張岳要斬錢保,陳園等連忙阻住,問道:“將軍何為要斬錢保?”張岳道:“錢保自到山寨,雖然劫得金銀車,立了一次功績,只他心地如何,我們沒有知道。現(xiàn)在他來說動我們,什么棄邪歸正,什么富貴功名,莫非受了官廳之托,前來誘捕我們?不可不防?!蔽眺肴鸬溃骸皫煾赶⑴?,容弟子告稟。方才錢哥說的句句是真,并無半點虛言。這兩個月時候,我與錢哥寸步不離,如何會受官廳囑托,自害同志?師父千請放心,不必過慮。并且我們揭了黃榜,去見安慶府,已蒙準(zhǔn)允,轉(zhuǎn)稟皇上?!标悎@道:“揭了榜文,做什么事呢?”翁麟瑞道:“原來皇家懸掛榜文,征求天下奇人俠士專司運(yùn)糧。因為從前運(yùn)糧船只常常被人搶劫之故。我們?nèi)コ修k了這一件事,不但可以發(fā)財,并且可圖功名,比較埋伏在綠林里面做這殺人劫貨的事情,不是好得多么?”

  眾頭領(lǐng)聽到這里,面有喜色,只張岳默默無語。隔了一回,問錢保道:“你忘了紅花亭的事跡么?當(dāng)初你到這里,說起自白鶴洞來,我當(dāng)你是個同志,所以十分敬重。清朝糧漕,我們?nèi)ソ賷Z還來不及,如何肯去替他運(yùn)輸!你今只圖富貴,違背舊盟,不顧大義,究竟是何道理?”錢保冷笑一聲道:“鴻鵠之志,豈燕雀所能知哉?將軍據(jù)守綠林,稱雄一地,大義固應(yīng)如此,誰敢道個不字?但是一無發(fā)展,也奈何清朝不得,究有什么實益?何如借了運(yùn)糧為名,往來南北,集合四方豪杰之士,結(jié)為一個大幫。名為替皇家出力,實在為吾黨復(fù)仇。等到羽翼已成,一飛沖天,清朝糧米都在我們掌握之中,不消調(diào)兵遣將,已足把滿清韃子活活的餓死。將軍明達(dá),請三思之?!睆堅缆犃T,連忙起身道歉說道:“適間不知大哥有此苦心,多多冒犯,幸乞恕罪?!卞X保道:“既蒙將軍原諒,便請勸告同志一同投降清朝,待有機(jī)會,再作計較。”陳園等眾人都道:“這里眾兄弟們只等將軍答應(yīng)?,F(xiàn)在將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們并無半點意思,情愿聽從三位指揮?!迸税?、錢保、翁麟瑞大喜。散席以后,潘安道:“現(xiàn)在皇上雖然欽準(zhǔn)我們?nèi)诉\(yùn)糧,但是尚沒有毫絲成績。倘然便帶眾位兄弟出去,約有一千余人,地方官員一定要吃驚。假使他們疑心起來,大事就弄糟了。據(jù)我之意,我們?nèi)讼热ミ\(yùn)糧,將來你們逐漸加入,便可免得被他們看出破綻了。”眾人聽罷,都說不差。大家又閑談了一會,各自歸寢。

  次日潘、錢、翁三人,在陳園部下借了五十個水路嘍羅,別過眾頭領(lǐng),徑回安慶。見了羅祖,備說前事。羅祖道:“現(xiàn)在大事已成,你們好好去干便了。我歡喜清靜,只在這秘密書房里修練道行。如有為難之處,可以回來問我?!迸税矐?yīng)允,便將羅祖鎖在秘密房里,只叫二個心腹服侍。不在話下。

  卻說潘、錢、翁三人,帶領(lǐng)五十嘍羅作為糧船水手,運(yùn)糧直到京師,果然匪盜絕跡,渡浪不興。原來陳園等眾頭領(lǐng)一路派人保護(hù),運(yùn)河中有些道澤,看見這糧船上掛著陳大王旗號,誰敢動手?三人運(yùn)糧回來,又到白水村,與陳園等相會,謝過了派人保護(hù)的盛意。潘安道:“我們運(yùn)糧到京,皇上召入龍廷,問我們有何本事,能夠運(yùn)糧到京不被強(qiáng)盜劫掠。我們答道:‘我?guī)熈_祖神通廣大,佛法無邊,教授我們法術(shù),使大盜不敢近身,所以一路安靜,這也是主上的洪福。’皇上大喜,封了我們官銜,欽準(zhǔn)我們?nèi)烁髡型降芤磺俣?,合帶運(yùn)糧船一千九百九十只零半,我們既然得了上諭,便即退朝,帶領(lǐng)空船回來,便欲訂定幫規(guī),廣招徒弟?!标悎@道:“恁地時,陳某愿拜三位為師?!比舜笙玻税驳溃骸叭绱松鹾?。我們?nèi)耍鳛橐粠汀j悎@既是我三人的開山徒弟,也許另立一幫。共分四幫,合而為一,總名‘江淮四幫’。將來各招徒弟,推廣勢力,把江湖上著名豪杰一氣集合攏來,好做大事?!北娙寺犃?,甚是歡喜。

  當(dāng)下潘、錢、翁三人擬定三堂、六部、二十四字輩,布告大眾:

  三堂:翁佑堂 錢保堂 潘安堂

  六部:引見部 傳道部 掌布部 用印部 司禮部 監(jiān)察部

  二十四字輩:   圓明心理大通悟覺普門開放萬象依歸羅祖真?zhèn)鞣鸱ㄐ?

  三人將三堂六部擬定,錢保對著眾人解說道:“什么叫做三堂?就是我與潘、翁三人。若拜潘安為師,就用潘安堂票布作為入幫之證。若拜翁麟瑞為師,就用翁佑堂票布作為入幫之證。拜我為師,則用錢佑堂票布,也作為入幫之證。那六部職司也有分別。引見部專司接待幫外之人。要想入幫,可以引進(jìn)來相見。傳道部是勸導(dǎo)人家入幫。掌布部專管票布。用印部專司打印。司禮部執(zhí)掌一切入幫典禮。監(jiān)察部查究同幫兄弟有無不法的事情。那二十四字輩,好似人家的家譜,一代有一代的字輩。譬如第一代是圓字輩,第二代是明字輩,不許稍有錯誤?!卞X保說罷,陳園便在大廳之上點起高大紅燭,中間放了三把交椅,請潘、錢、翁三人坐了,叩了三個頭,這陳園便是青幫第一個開山徒弟。那時眾人吃了三天開山酒,熱鬧異常,還有喪門神潘阿仁、青面獠牙潘阿義、老牯牛潘阿禮,拜了翁麟瑞為師。那五虎將白額虎楊琪、笑面虎趙游、呼風(fēng)虎李重、大尾虎李遠(yuǎn)、慈悲虎孫撲,拜了錢保為師。只張岳、林錦二人,不肯拜誰人為師。潘安有心要聯(lián)絡(luò)他,請為軍師。張岳、林錦推卻不過,只得應(yīng)允了。

  又隔了三五日,陳園對潘、錢、翁三師說道:“弟子手下,有水陸嘍羅一千余人,愿拜弟子為師,弟子也想招收徒弟,請師父允準(zhǔn)。”潘、錢、翁一口答應(yīng)。潘安道:“現(xiàn)在招收徒弟,共有一千余人,這個典禮非常重大,應(yīng)該鄭重其事,作為定例。將來隨便什么字輩招收徒弟,都要照著這個定例去行。”錢、翁都道:“這話說得極是,便請你訂定一個規(guī)例?!迸税矐?yīng)諾,替陳園選了一個黃道吉日。那白水村左近,本有一所古寺,不知供的什么菩薩,潘安不管好歹,把這菩薩作為羅祖神像。神像之前,放了三把交椅,只有潘、錢、翁三人可坐,陳園的坐位又在三人之下。

  布置已定,吉期巳屆。那羅祖神像之前點起包頭香五枝,潘、錢、翁三人之前也各點起香燭。只見潘氏兄弟和五虎將等,也各進(jìn)得廟門,站立兩旁。潘安吩咐林錦做引見師,引進(jìn)五個小嘍羅,先向羅祖神像叩了三個頭,又向潘、錢、翁三人前各叩三個頭,然后向陳園叩三個頭,又向站立兩旁的潘氏兄弟等也一一叩過了頭。叩頭既罷,引見師林錦指揮各徒弟,一律向里直立,便有司香的人,將爐中所燒的包頭香五枝,劃開封紙分給五人,雙手執(zhí)定。潘安又請老將軍張岳做司禮,張岳便即贊禮,喝一聲“跪”,那五個新徒弟急忙跪伏在廟檐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執(zhí)著煙香,不敢稍有聲息。跪了一回,又有執(zhí)事的人手捧一盆出來,盆中放著清水,自左而右,叫各徒弟各呷一口,一一漱口。這個叫做凈口。凈口既畢,陳園忽的立了起來,對五個徒弟說道:“你們今天入幫,還是有人教你,還是有人逼你,還是自己情愿?”那五個徒弟齊聲應(yīng)道:“實是自己情愿。”陳園道:“叫你們得知,入幫并沒好處,還有十大幫規(guī)不可違犯。”說時傳道師張岳便朗聲誦出十大幫規(guī)道:

  一、不欺師滅祖。

  二、不攪亂幫規(guī)。

  三、不藐視前人。

  四、不江湖亂道。

  五、不扒灰放籠。

  六、不引水帶線。

  七、不奸盜邪淫。

  八、須有福同享。

  九、須有難同當(dāng)。   十、須仁義禮智信。

  張岳讀罷,便又退立一旁。陳園又對眾徒道:“這十大幫規(guī)你們可能遵守?”眾徒道:“誓必遵守。”陳園道:“入幫之后,若有違犯幫規(guī),定當(dāng)家法處置,不輕饒恕?!北娡接铸R聲應(yīng)道:“是是是?!闭f罷,傳道師張岳取出五個摺子,分給五徒,那摺中載著十大幫規(guī),二十四字輩,并許多幫中隱語,叫眾徒讀熟,又將票布分給了。眾徒又向羅祖神像,潘、錢、翁三人,各叩了三個頭,又向陳園三叩首,稱呼“老頭子”,才各立起。這時眾徒已跪得兩腿麻木,困倦不堪了。那票布的式樣如下:

  信守

  敬拜陳園老師門下 自心情愿曾祖父母名祖父母名

  父母名

  明字輩門生某謹(jǐn)具

  引見師某

  傳道師某

  原來潘、錢、翁三人所收的徒弟陳園等作為圓字輩,是第一代。陳園等再收徒弟,作為明字輩,是第二代。以后一代傳一代,共為二十四代。稱師父為“老頭子”,稱師伯、師叔為“前人”,徒弟又叫“徒背”,未入幫的叫做“空子”。這是他們一切隱語,姑且接下慢表。

  卻說那日陳園將所有小嘍羅認(rèn)為徒背,共有一千二百余人,分為五人一次受禮,規(guī)則極嚴(yán)。自晨至午,只招了五十人,午飯后再開香堂,又招了一百余人。這香堂直開了五日,才得了結(jié)。從此白水村中一班英雄好漢,都入了幫。就是張岳、林錦不愿入幫,卻做幫首潘安的軍師,與入幫一般。那時潘安、錢保、翁麟瑞見大事已成,便叫陳園將所有船只改為糧船,眾頭領(lǐng)眾嘍羅一齊登船,離了白水村,到安慶去承運(yùn)糧米。那運(yùn)糧船只,連陳園所有,共有五百艘,往來南北,一路招收身壯力強(qiáng)的男兒入幫,留在船中,幫助運(yùn)糧。從此這江淮四幫的聲勢,一天浩大一天,運(yùn)河里面盜匪,看見了糧船的影兒也覺害怕,誰還敢來劫奪?

  歲月不居,光陰迅速,已是過了半載。那一天正是七月初旬,天氣炎熱。潘安所坐一艘糧船,停泊在安慶地方長江口岸,其余的船都往別處去了。潘安坐在船中,覺得悶氣,要想登岸去散步散步,解解暑氣,吩咐徒弟看好了船,獨自一個帶了一包銀子走上岸來。走到三五百步,只見一個大漢背負(fù)赤身男尸一具,大踏步而來。潘安一看,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攔阻,大喝道:“青天白日之下,誰敢殺人?”正是:

  才到運(yùn)河招俊杰,又來江上訪雄豪。

  欲知潘安攔阻哪個大漢,那漢如何對付,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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