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奚　　?奚字景望，江夏人。大中十三年進(jìn)士，累遷吏部郎中，拜翰林學(xué)士中書舍人。黃巢之亂，走河陽，入拜戶部侍郎，遷禮部尚書。景福二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崔昭緯素疾?奚，諷劉崇魯裂其麻，左授太子少傅。乾寧初復(fù)相，罷為太子少師。李茂貞擁兵犯闕，殺之都亭驛。贈司徒，謚曰文。　　　　◇　授吏部侍郎徐彥若御史中丞制

　　敕。御史中丞以獨(dú)坐為稱，豈特崇貴之而已。昔韋仁約是其官僚耳，猶以雕鶚自許，不肯狎公卿，激揚(yáng)清風(fēng)，振駭良吏，況長其屬者，可忽慢哉？兵戈以來，紀(jì)綱廢壞，永惟提舉，未易其人。執(zhí)政上言云：「具官徐彥若，掌司憲臺，甚著聲績。而自轉(zhuǎn)遷稱速，憤郁猶多，使之復(fù)為，必或愈於前日。且其祖在天后朝為大理，有正直詳平之聲。于公積慶，因成相門。而彥若克嗣其家，端莊自立，踐歷華貫，聲聞藹然。俾持準(zhǔn)繩，無以易者?！故怯幂z天官之貳，再尊任之。爾其砥礪厥心，無忝所舉?？梢狼凹?。

　　　　◇　授王搏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等制　　敕。持紀(jì)綱以貳於中司，書言動以歸于太史。二者亦重矣，而躁競者徒利于轉(zhuǎn)遷，囂薄者止貪于清近。問以職業(yè)，則杳如物外。遂使南臺無典章可采，東觀無注記可求。壞法曠官，莫斯為甚。某官王搏等，并以科籍，早登朝列。而憲署以搏茂族英才，嘗雜事於亞相，皆言其所蘊(yùn)蓄，未盡施設(shè)。請復(fù)兼柱下進(jìn)省曹以用之。丞相以?尼大臣令子，日稟訓(xùn)於名父，皆言其所聞見，妙得規(guī)模。請引之朕前，委直筆以觀之。是用同獎擢，無所疑焉。爾其厲乃冰霜，謹(jǐn)乃毫簡，勿循往例，以正時風(fēng)?？梢狼凹?br />
　　　　◇　授李轂河南府參軍充集賢校理制　　敕。李轂，書府皆以丞相為大學(xué)士，蓋理化之本在焉。而集賢嘗鄙仙殿之稱，時之論者亦以為尢重。今大學(xué)士謂爾轂儒學(xué)賢相之後，以進(jìn)士擢科。今典籍散亡，編簡殘缺，轂紹儒學(xué)之業(yè)，實進(jìn)士之名，儻能討籌質(zhì)正，請使校群書焉。予嘉而聽之，參軍府庭，則序官然耳。河南京兆，大何足論。噫！茍能副大學(xué)士之委，諫官御史，豈吝汝遷?？梢狼凹?。

　　　　◇　授吳敬存左監(jiān)門衛(wèi)將軍張景球虢州司馬兼中丞等制　　敕。吳敬存等，各以才能效其忠節(jié)，或誘諭軍帥，捍蜂蟻之師徒?；蛏戚荻奸T，壯鳳凰之城闕。嘉績既著，賞典宜及。將軍職於禁旅，司馬兼於憲丞?？芍^寵榮，足以耀於流輩矣?？梢狼凹！　　　　蟆∈谏腥曦懜⒅荽淌分焯炼髦荽淌锋闹荽淌肥Y瑰檢校仆射等制

　　敕。朕思報功臣以郡事，念遠(yuǎn)人以司牧。惟是二者，寤寐疚懷。具官尚汝貞，在先皇帝時，扈鑾駕功高，建隼?布政，非時見代，可為愍然。具官朱塘，將兵之材，號為嚴(yán)肅。勞績聲著，罷免歲深。惟涪與恩，遠(yuǎn)郡之沃饒者也。資人以優(yōu)爾，亦資爾以救人。且以元武之尊，夏官之長，各從官敘，以寵榮之。具官蔣瑰，婺人言有政化，懇乞增秩。端右之命，以徇其請。各堅爾志，無或變渝。可依前件。

　　　　◇　授康君立等諸州刺史制　　敕?？稻⒌?。夫文吏以儒術(shù)自進(jìn)，而牧人養(yǎng)物，固其所也，而論者猶或嘉之。而爾等各以軍功達(dá)於郡政，可謂難矣。然武有七德，而安人和眾在焉。得非皆達(dá)其義耶？深惟勸能之方，遂允為真之請。可依前件。

　　　　◇　授朱誕等諸州刺史制

　　敕。朱誕等并干鏌奇鋒，崆峒勁氣?；蛑页妓]達(dá)，播于文武之間。或軍功著明，迥出輩流之右。升遷委用，無所偏頗。各竭爾才，以稱吾意?？梢狼凹?。

　　　　◇　授攝澤潞副使詹承《廣冀》檢校尚書充職嶺南東道供軍判官李谷檢校郎中嶺南東道節(jié)度判官鄭商郎中賜緋制

　　敕。詹承《廣冀》等：上黨南越，俱名鎮(zhèn)也。俯戎饋運(yùn)，皆重職也。以承《廣冀》等并以才業(yè)，達(dá)於帥臣。正位加官，各從所請?？梢狼凹?。

　　　　◇　授楊詔嶺南東道節(jié)度供軍判官張薦節(jié)度判官楊郜支使制

　　敕。楊詔等，幕吏之選，委之將帥尚矣。況元勛大臣，而付以嶺表之重者哉！詔等或以本官任職，或加繡衣白筆之號，皆從其請。噫！以南越之雄富，類東閣之招延。爾等豈直陟金階躡珠履而已！勉贊策畫，無惑杯觴。報恩酬知，於是乎在?？梢狼凹?br />
　　　　◇　授虞岫常州別駕溫羅濠州長史制

　　敕。虞岫等。凡別駕長史，務(wù)簡俸優(yōu)。故在京百司，諸侯留邸，所以勸勤事之吏，砥奉職之勞。今以命爾等，即循例也?？梢狼凹??！　　　　蟆∈诒R蟾富平縣令郭?武寧縣令李嗣業(yè)曲沃縣令馮珙山陰縣令等制

　　敕。盧蟾等。十年兵戈，兆人流散。朕延執(zhí)政與百執(zhí)事，問所以聚人之方，皆慎選令長而已。夫畿赤之富平，可謂大邑。而洪之武寧，絳之曲沃。越之山陰，亦皆著名者也。爾蟾等或稱華胄，或曰才人。華胄以禮讓為本，才人以政術(shù)為宗。而珙嘗於佛寺有遷明皇真像避賊火之功，可謂忠敬矣。以爾四人為縣，庶可聚吾人乎？勉端（缺）能以稱其用。可依前件。

　　　　◇　授沈正言南鄭縣令李登趙縣令楊守節(jié)永樂縣令等制

　　敕。宣尼薦弟子之能，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朕懲兵革之後，念疲瘵之人，富而教之，令長為急。具官沈正言等，或納圖籍於書府，或稱勞績於本官，皆不因依，明自論列，執(zhí)政詳驗，功狀昭然，皆可謂果矣。夫南鄭亞赤，永樂次畿，及晉之趙城，皆名邑也。俾爾各為之宰，冀乎有成。嗚呼！無或果於自謀，而殆於從政。可依前件。　　　　◇　授劉廷溫華原縣令邱景元分水縣令制

　　敕。華原甸服之重，分水吳境之清。宰宇（疑）至于屬僚，不可輕往。以廷溫在官有績，罷退稍久，景元候表奏，舉其才能，資次命之（疑缺）各勤于職?？梢狼凹??！　　　　蟆∈诶畈曖娇h令王群白石縣令杜蕘曾口縣令等制

　　敕。昌緯等。宣宗皇帝命明法史刪刑書為統(tǒng)類十編，盡去繁詞，而獨(dú)著元結(jié)縣令箴其間。是於養(yǎng)人之官，殷勤深切矣。岐山右輔之名邑，固所重也，而壁之白石，邑之曾口，委以養(yǎng)人之任，豈以僻陋而輕哉？以昌緯等勛臣所薦，跡其勤效，咸可寵嘉。用爾大小等眾，俾其并為令長。噫！風(fēng)俗雖異，戶口雖殊，茍無忽于元箴，則皆可副吾旨矣?？梢狼凹?。

　　　　◇　授張?端陵丞李頊虹縣主簿裴升新井縣尉等制

　　敕。張?等或園陵攝官，屬籍吉士。宗正以其事跡，貢表薦揚(yáng)。裴?等各以去任在官勞績，深自論列，情有可依。丞簿陵邑，各從資序。可依前件。

　　　　◇　授宋郁廣都尉黃去惑臨安縣尉主簿顏溫鳳翔文學(xué)等制

　　敕。太宗文皇帝論學(xué)書骨力，只是政化根源。朕既達(dá)微言，則思觀真跡。又欲廣書籍之府，以正是非。存忠烈之家，以勵風(fēng)俗。三者皆吾夢想也。而宋郁等進(jìn)獻(xiàn)論列，有以副焉。丞簿文學(xué)，用酬其意。可依前件。　　　　◇　授通議大夫行內(nèi)侍省張建方起復(fù)本官制

　　敕。張建方。古之孝子，有為祖母而行服三年者。雖有異於禮經(jīng)，而見稱於史筆。系爾至性，過絕常流。欲追昔賢，信為高行。然自東西漢以後，南北朝以來，大臣奪情，固已多矣。蓋以代更文質(zhì)，事有變通。若皆徇私懷，則誰當(dāng)王事？況爾職業(yè)至重，委藉方深，宜達(dá)奉上之規(guī)，用葉得中之理。從我曉諭，是合章程。可依前件。

　　　　◇　授吳承贊朝散大夫內(nèi)侍省內(nèi)寺伯判內(nèi)給事制

　　敕。吳承贊早負(fù)器能，累更職任。清貞自立，正直不回。加以溫故知新，鉤深知遠(yuǎn)。雅好六經(jīng)之旨，旁求百氏之言。以此為官，何官不理。以此為事，何事不行。是用稱之清曹，委以重務(wù)。俾其稍展扶搖之翰，用彰干鏌之鋒。無自晦藏，副我精選?？梢狼凹?。

　　　　◇　授孫孟宣朝請大夫內(nèi)侍省內(nèi)謁者監(jiān)等制

　　敕。孫孟宣等并廉正操心，溫茂成器。自領(lǐng)職務(wù)，皆著能名。無纖瑕可指於群倫，有嘉績可書於史氏。聲譽(yù)既洽，階秩宜遷。噫！爾有高才，我有高位。更宜升進(jìn)，勿自緘藏?？梢狼凹?。

　　　　◇　授閣門使李全績中大夫行內(nèi)侍省內(nèi)謁者監(jiān)等制

　　敕。李全績等。夫榮參禁署，光總內(nèi)朝。贊文武俾不失威儀，導(dǎo)君臣令無所壅隔。永言斯任，諒在得人。以全績等行潔心貞，神清氣爽，加以洞達(dá)名法，明解典章，不以富貴驕人，不以才能傲物。居然重器，迥出常流。自領(lǐng)職司，并彰殊效。是用不移所任，加以官榮。無忘操持，更俟遷擢?？梢狼凹??！　　　　蟆∈跅铘敐搩?nèi)侍省內(nèi)府局令制

　　敕。楊魯潛。萬方兵革之時，所難者道路。九府困乏之日，所切者貢輸。而魯潛不顧艱危，任當(dāng)使命。俾其琛贐得至，賞錫粗行。嘉爾勤勞，合為遷轉(zhuǎn)?？梢狼凹?。

　　　　◇　授內(nèi)官劉繼明王思齊驍衛(wèi)將軍加階制

　　敕。朕每思中興，深念庶政。至於近密之任，尢資忠讜之臣。凡所擢居，莫非精選。具官劉繼明等，并介潔自持，而器能相比，各於職掌，并著聲名。論功考績之時，既無差異，加寵進(jìn)階之日，豈可偏私。勉務(wù)殊榮，更期超擢?？梢狼凹?。

　　　　◇　授內(nèi)官韓坤范等加恩制　　敕。榮居近密，任總重難。君上之恩渥則殊，而人臣之敬忌尢切。其有端靜無失，進(jìn)退可稱。而復(fù)以干能，彰於官業(yè)。名隨位進(jìn)，行與才兼。不有異遷，何示獎勸。宣徽小馬坊使某，?矩操心，溫潤成器。剛而不暴，柔而不回。宣徽含光某，本於誠明，文以禮樂。止而不滯，行而不流。起復(fù)宣徽南院副使某，明見事情，智通微妙。光而不耀，晦而不幽。皆調(diào)金玉之聲，并秀松筠之色。至於績效，實為著明。嗚呼！守職奉公，爾既盡其節(jié)矣，崇階厚祿，吾豈元刂於印哉！可依前件。

　　　　◇　授內(nèi)官韓龜范加官制

　　敕。龜范代濟(jì)功勛，志懷忠烈。部領(lǐng)琛贐，貢奉闕庭。逾玉壘之艱，越銅梁之險?？冃巩悾糍p宜加。況奉職可謂歲深，處眾獨(dú)聞位下。不有升陟，何謂勸能？可依前件。

　　　　◇　授內(nèi)官董全?等除諸司副使制

　　敕。董全?等。副貳之重，其來尚矣。雖古之列國小侯，繼好一使，猶尊命介，以應(yīng)事機(jī)，況我大朝命官。而中禁分職，貴惟密邇，務(wù)極繁難。若不優(yōu)以崇班，何以責(zé)其所任。以爾等并懷忠亮，盛蘊(yùn)器能。名節(jié)不變于風(fēng)霜，勤勞仍彰於歲月。況今方馳鴻霈，合為升遷，示以新恩，雅符故事?？梢狼凹??！　　　　蟆∈谠S州節(jié)度使王蘊(yùn)母趙氏進(jìn)封楚國太夫人制

　　敕。古之為將，言有老母而三載三北者，朕每讀其書而非之。夫為將者皆然，則何以同在三之義，勵士眾之心，而逃無勇非孝之譏哉？茍如斯，亦其母之未賢爾。忠武軍節(jié)度使王蘊(yùn)，方榮色養(yǎng)，既孝而忠，委以節(jié)旄，遂稱名將。賈勇而力過投石，臨陣而義不聞金。得非其母趙氏賢以善訓(xùn)邪？豈特筑朱序之城，寧陳嬰之族而已。嘗錫以郡夫人之號，今蘊(yùn)功業(yè)益進(jìn)，爵位益隆，宜加大國之封，以助南陔之慶?？梢狼凹?。　　　　◇　伸理罰俸狀

　　臣準(zhǔn)西臺牒及金部稱，奉六月二十七日敕，內(nèi)園院郝景全事奏狀內(nèi)訟字音與廟諱同，奉敕罰臣一季俸者。右。臣官位至卑，得蒙罰俸，屈與不屈不合有，以事至分明，別關(guān)理體。若便隱默，恐負(fù)圣時。愿陛下寬其罪戾，使得盡言。臣前奏狀稱，「準(zhǔn)敕因事告事旁訟他人，」是咸通十一年十月十三日敕語。臣狀中具有「準(zhǔn)敕」字，非臣自撰辭句。臣謹(jǐn)按禮不諱嫌名，又按職制律，諸犯廟諱嫌名不坐。注云：「謂若禹與雨。」《疏》云：「謂聲同而字異?！棺⑹柚貜?fù)，至易分曉。伏惟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圣廣孝皇帝陛下明過帝堯，孝逾大舜，豈自發(fā)制敕，而不避諱哉？故是審量禮律，以為無妨耳。即引陛下敕文而言，不敢擅有移改。不謂內(nèi)園使有此論奏也，臣之罰俸，實為小屈，然今者非敢訴此罰俸也，實以從來制敕及百官奏表，曾有避嫌名例。而因臣致罰，即舊章自此有援引敕格者，亦須委曲回避，便成訛弊。臣今已罰俸，不合上聞。臣聞趙充國為將，不嫌伐一時事，以為漢家後法。魏徵為相，不存形跡，以致貞觀太平。臣雖未及將相，忝為陛下持憲之臣，豈可為論俸為嫌，而使國家敕命有誤也？且順宗廟諱，萬國儀刑，誠不可同於小事。愿陛下留意察納，別下明敕。使自後章奏，遵禮律處分，則天下幸甚。

　　　　◇　敬鬼神議

　　古人言敬鬼神之禮，有禱祠祭祀，皆所以立不刊之典。而教人孝悌，非謂能為禍福而求益，則何以言祈福歟？若然者，則必知鬼神之所在矣。不然，則何以知其益耶？且書稱帝堯命重黎絕地天通，無有降格，以言天神不降於地，地人不奸於天。各有其所，自然不擾也。左氏傳稱大禹鑄鼎象物，使人知神奸，莫能逢魑魅魍魎。此亦言捍御僻邪也。今據(jù)史記列堯先禹後，年代甚明。若既使重黎能絕地天通，則人神已不降格矣。夏禹何所加益而鑄鼎耶？若禹非妄作，實欲知神奸，則是重黎不能絕天地之通矣。研斯二說，將為妄則列之經(jīng)史，以為實則甚相悖，今不知鬼神尚在域中耶，為前圣所遏絕而不通也。有無之間，果未可詳辨，以為果有耶，則宣尼固當(dāng)語神，而不拒子路問事也。以為果無耶，則丕山黔隧之逢，不列於史策，阮千里著論亦無復(fù)也。自此以往，或謂之有，或謂之無，竟無定止。有無尚未知，而君子敬之，豈足求益耶？然道固若是矣。道斯在，豈必徼福而後為哉？若徼福而後為，則是內(nèi)懷詐偽曲諂之心，非不愧乎屋漏也。今江東委巷之禮祠夏禹，蜀人則祀先主與武侯。祈祝徼福，昧亦甚矣。且夏之後桀奔南巢，蜀之後主面縛於成都。茍有神禹先生武侯之靈，何不救也？豈有未能救其骨肉子孫而愛他人乎？推而考之，則鬼神未必能專為利害也。設(shè)令能害盈福謙，饗于克誠，亦惟德所動。吉兇由人而已，豈變化所為哉？《易》曰：「小人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谷粢怨砩裎茨芨Ｈ硕鵁o敬，是不見利不勸也。未能禍人而無懼，是不威不懲也?？梢跃佣谛∪撕?？是故敬而無失，匪有他也。禁淫祀，勵疏怠，匪求益也。茍有前圣之典籍在，則禱祠祈福，亦設(shè)教論道而已。故君子敬順而勿疑?！　　　　蟆≡O(shè)險議

　　《易》稱「王公設(shè)險，以守其國?！狗驗閲l(wèi)，恃於山川邱陵郛郭溝池，自古而然也。左氏傳，司馬侯對晉主以九州之險，而不以一姓恃險為殆，此欲其夕惕戰(zhàn)栗而進(jìn)德也。說者不知言左氏與大《易》相反，而曰非設(shè)險。或曰：孟子稱地利不如人和。夫和不設(shè)險，以為周備也。何以言之，昔周室肇基后稷，業(yè)隆昌發(fā)，玉璜佐命，而寶龜卜七百之祀。師逾孟津，諸侯不謀而至。遂雷?風(fēng)颮，殷墟圮裂。乃定鼎郟辱阝，遷都洛食。聿修祖宗之業(yè)，非棄德也。而無險阻以自固，遂使晉文作霸，召天子於河陽。楚莊問鼎之失，足以為鏡矣。向使周設(shè)秦之險，秦法周之德，則七百之期，可以保強(qiáng)大。萬葉之制，可以無棟撓也。且譬之御者焉，（闕二十一字）今猶任商周之德業(yè)，述商周之仁義，然後阻江漢以險，使夷狄賓，因岳鎮(zhèn)以險，使諸侯順。憑關(guān)梁以險，使近甸安。張四維以險，使百官眾。斷刑罰以險，使盜賊止。求明察以險，使奸偽白。險之時用大矣哉！斯所以來遠(yuǎn)鎮(zhèn)邇，戢兵解甲，而守終膠固也。謹(jǐn)議。

　　　　◇　改恭太子謚議

　　魯僖公五年，晉殺其太子申生。先圣之書，惡用讒也。是時國中請謚，不亦過乎？詩曰：「溫溫恭人，惟德之基。」亦曰「溫恭朝夕，執(zhí)事有恪?！菇詷O言也。是故子服景伯戒其徒曰：「陷而入於恭，閔馬父笑之，為周恭王能庇其昭穆之闕而為恭。」楚王能知其過而曰恭。先王恭亦不敢自專，稱曰自古在昔，由是知恭固不易名也。今觀申生之事，未有得其稱者。夫禍機(jī)將發(fā)，子輿之謀。狐突之諫，明而知之。既不肯用，至於將死之日，復(fù)不能以六日之狀自明，而曰「君安驪姬，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飽，我辭姬必有罪，是我傷公之心也。」乃受賜而死。嘻！越哉其過也。獻(xiàn)公雖ウ昧好聽讒，非中心知之而猶好之也。以晉國之地方千里，財用之給，士女之眾，求聘妃后，豈無越於驪姬者哉？然而獨(dú)任者專寵諸姬莫奪者，得非希意釣情，機(jī)巧甚密，以傷君心使然耶？如此則必以姬之行為善，以姬之言為實。安而任之，漸至作亂。史蘇所謂甘受逞而不知，至夫事狀明著，奸詐漏泄，知其不善，顯其不實，如醉而醒，如寐而覺，震電憑怒，執(zhí)而戮之，必使?然剛決矣，復(fù)安有傷心至於不安居飽食哉？設(shè)令既戮之，復(fù)思其儀質(zhì)而怊悵者，則亦念其欺罔忿恨矣。謂恐傷心，無乃謬歟？且申生將使獻(xiàn)公達(dá)嘉聲于億載，鎮(zhèn)令譽(yù)於千古，甚于安其居飽其食也。失令名于後裔，貽讒言於孫謀，甚於居不安食不飽也。推此大義，傷心猶不害，況於無傷，而遽至死耶？遂使長惡不懲，譖二公子，豈曰能庇其昭穆之闕乎？沉迷不返，人諫而拒，豈曰能知過乎？親不能庇，非執(zhí)事有恪也。過不能知，非為德之基也。此乃凝滯不通之論，謂之恭君，亦已過矣。謚法曰「壅遏不通曰幽。」如申生者真是也?；浞?，改謚曰「幽太子」，使夫後代知所以事君父之道，必左右輔弼。使不陷令名於簡冊之中，不獨(dú)虛死其身，偷安尊者於日夕而已?！　　　　蟆°糁葜匦薰慕菢怯?br />
　　烈而悲者角之聲，ん而壯者鼓之聲。烈與悲似義，ん與壯似勇。夫軍以義集，以勇進(jìn)，故軍城例樓鼓角于正門，以嚴(yán)暮警夜。二物用固均，然凡發(fā)語雖先鼓，及奏而角先鳴者，蓋欲勇生於義云。泗城據(jù)汴淮奔會處，汴迅以射，淮廣而吞。擰勢雄重，翕張氣象。故其出人物義且勇，與鼓角之聲相葉。雖商販四沖，舷擊柁交，而氣不衰雜。

　　防御使劉公，郡人也。其義勇智杰，拔于萬眾間。始為郡諸將，黃巢陷關(guān)，徐以西討急，務(wù)在廣兵力，按舊屬郡名取泗，泗稱未奉詔不服，徐師因大至。公為都馬步司轉(zhuǎn)司衙，皆總兵柄，捍守連年，徐竟解圍而去。已而上欲久安徐泗，卒以泗屬徐。會有新防御使昧軍機(jī)，意泗人含憤，復(fù)激令背徐不屬。公執(zhí)詔爭不得，眾因大呼逐防御使，扶公坐。公不得已，詔亦因命公。徐帥太尉鉅鹿王感公於已絕他心，曲折惟天子命，相得蓋歡甚于故焉。公既挈防御印，登城四面望，皆拒戰(zhàn)後火燼馀，或石拋所傾。方圍急，城中又壞屋給薪，并是屋廬少全者。乃銳意自鞠斗場上佐院稍稍營葺，且謂鼓角樓者，軍門眉首，宜特華壯。樓及左右鼓棚新者二十七間，益揭其柱危其檻以激響。日沉宵寒，聽吹擊者，疑岸浦泉窟，龍吟鼉作時時相應(yīng)和。

　　既而郡眾列觀，欲咨文人紀(jì)績?；蛞颈姸M(jìn)曰：「公之功行甚多，非止此樓門。左右臂出廊及都廂等院，凡二百馀間，悉公重修。又修孔子廟佛祠道宮觀文武吏舍靈山神宇，凡數(shù)百千間。又勸里人益構(gòu)其居，荒毀更新，郁郁如春發(fā)寒槎。又增武器庫旗槊千竿，錘百柄，甲裝三百、劍千環(huán)、箭六萬羽、弓弦角千。凡營制悉以家私財佐用。又教屬縣樹桑柳棗榆，至二萬本?？v脫無名役，除律敕外擅立條，歸之簡切。用是人益附親，逋竄自返萬三千戶。朝客中貴人往來饔餼餞迎如完盛時，防獲淮浙等貢上錢貫數(shù)百萬。此其大略。公所以能若是者，由誠者公具侍下懇為尊中丞郡太君得拜封爵邑，連表乞歸侍，其誠切動人如此，所以能堅奉明天子，以首出其政耶。由此言之，豈一樓而已乎？且公用孝資忠，用義發(fā)勇，其壯烈聲又豈鼓角足配乎？安可但記一樓而遺他事乎？」眾曰：「然則何如而可？」進(jìn)譚者曰：「吾聞古人以玉況德，以器銘功。豈玉足況，器足銘耶，蓋借玉為喻因器而盡銘他善。今儻告文人，請借鼓角以況公心，而因記樓盡述公之功行可乎？」咸曰「善」。

　　然健于筆者得不能寫，是當(dāng)緩以俟之。積月而史官尚書司封郎中李?奚自淮楚趨闕驛泗，于是郡從事張信與同僚及將吏等，磨石濡筆，且以眾志白于公，請?奚為記，?奚不敢辭，即所聞實書于石。於戲！樓以中和五年二月二十八日成，以其年九月三十日書。

　　　　◇　反五等六代論　　魏曹元首《六代論》稱「夏殷周與人共治，歷世數(shù)十，秦王獨(dú)制，二世而亡」，亦言「周氏陵夷侵弱」，大抵非秦廢五等之爵，置郡縣之官，至?xí)x陸士衡著《五等論》，陳八代秦漢興亡之由。言「五等之制，始於黃唐，郡縣之治，創(chuàng)自秦漢?！挂詾椤钢苤迫f邦思治，群后圖身。及承微積弊，王室遂卑。猶保名位，祚垂後嗣。秦棄道任術(shù)，顛沛之釁，實由孤立?！狗虬偈婪强蓱矣?，善制不能無弊，侵弱愈於殄祀，土崩痛於陵夷。欲權(quán)其多福，取其小禍，總二家之旨，皆是五等而非郡縣，徒茍救於疾顛，而未免於陵夷也。譬猶醫(yī)者，茍欲救人之死，而不能愈其病苦，豈謂知經(jīng)脈藥石之本，決存亡禍福之機(jī)乎？且陵夷土崩，二患俱免者，敢無通論哉？但二家不能知耳，故皆引五等之長，說郡縣之短。元首則言五等藩衛(wèi)，引春秋勤王之事以為證，欲使秦人割裂州國，分王子弟，使土有常君，人有定主。士衡又謂五等之國為已土，眾皆我人，人安我受其利，國傷家嬰其病，故為己思治?？たh之長，進(jìn)趨之情銳，安人之譽(yù)遲，是以侵百姓以利已，損實事以養(yǎng)名，故為利圖物。以為諸侯享食茅土，萬國受世及，則南面之君，各務(wù)其治。九服之人，知有定主。此皆不知之說也。

　　夫春秋之時，諸侯擅相攘伐。茍欲求霸，則以正王室為事，故曰求諸侯莫如勤王。外雖詐忠以邀名，內(nèi)實包藏禍心以圖神器。此老子所謂將欲弱之必固強(qiáng)之也，豈所以為藩衛(wèi)哉？所謂為已思治者，誠憂其國傷其家病而致治矣。且若國不富兵不強(qiáng)，則未出於傷病也。若富國強(qiáng)兵，疆陵弱，眾暴寡，蹙而為九，并而為七，是豈非古制耶？故知雖少其力猶益也，比身臂則不同矣。夫身手者，大小常定也。諸侯之土，變易者也。向使臂指能變而為大小，於身又烏可得而使耶？是知五等之制，不計於大小強(qiáng)弱，皆得擅權(quán)獨(dú)斷，自有卿相，恣之則不遜，削之則怨，陵夷逆節(jié)，固必有矣。且士衡云：「勢足者反疾，土狹者逆遲。」夫土狹既不免逆，豈過正境土者之災(zāi)耶？假令小制七國，則反有遲速者之小異耳。豈知郡縣之主，權(quán)弱勢輕，跨有千里，負(fù)阻山嶠，奸謀未畢，而身已遷代。然而強(qiáng)兵練甲，足以御四夷之患人徒租稅，足以滿家國之急，則未必?zé)o土崩之事。而秦漢俱敗，豈由此耶？元首又徵秦之?dāng)§段w高，誅夷宗族，西漢則王氏擅朝，排擯宗室，後漢則閹豎執(zhí)衡，孤立於上。此乃滅君親臣強(qiáng)之殃，而非郡縣之失也。設(shè)有侯伯之國，則亦助亂而已，焉足賴哉？由是觀之，五等與郡縣，其利害相去遠(yuǎn)矣。向使早覺悟，廢五等世及之法，立郡縣可制上之符，以矯周枉，威靈不假於臣下。及刑戮強(qiáng)兵耶（疑）則必修文武之業(yè)，設(shè)霸王之術(shù)。設(shè)業(yè)固則帝位危矣，雖各安其國，置天子於何地？豈可以為思治哉？

　　今郡縣或侵百姓，損實事，然而升降黜陟，在於一人。比之侯伯，固不為大患也。又且奉京師之法，稟宰輔之威，雖職官遷轉(zhuǎn)不一，而法已定矣。五等者，世及相承，擅更法令。如魯作邱甲，晉立六軍，鄭鑄刑書，如此者實繁。天下所以安上之國土，非愛事身與子孫也。安與不安，在於立教化，正法令。國雖一姓，而法已萬變，豈所以為知有定主哉？由是知曹陸之論，所謂藩衛(wèi)者，乃篡逆之萌也；思治者，乃禍亂之萌也；定主者，乃不定也。夫如是，則焉有不為患也？昔漢有吳楚七國之患，元首乃懲之於高祖封建，地過古制。引賈誼之言，欲眾建諸侯，而少其力，使海內(nèi)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則下無背叛之心，上無誅伐之事。士衡亦謂漢大啟侯王，境土逾溢，以七國為過正之災(zāi)。若然者，則班固《漢書》贊言周制千八百國，《戴記》分天下為九州二百一十國，則千八百九十國也。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其為褊小已極矣。其卒也強(qiáng)，不一一於骨肉以懲秦失，去其弊政，用其上策，如此則可歷世長遠(yuǎn)，而支派強(qiáng)大矣。豈有周室陵遲嬴氏土崩之釁乎？

　　　　◇　廣廢莊論（并序）　　王坦之作《廢莊論》一篇，非莊周之書欲廢之，其旨意固佳矣，而文理未甚工也。且?氏言其壞名教，頹風(fēng)俗，而未能屈其辭，折其辨，是直詬之而已。莊周復(fù)生，肯伏之乎？其終篇又同其均彼我之說，斯魯衛(wèi)也。然則莊生之書，古今皆知其說詭於圣人，而未有能破之者。何哉？則圣人果非，而莊周果是矣。既莊生云非，圣人云是，是何為不能勝非哉？余甚憎之，或有曲為之說，使兩合於六經(jīng)者，或有稱名實學(xué)與元奧不同，欲兩存者，皆妄也。故荀卿曰：「天下無二道，圣人無兩心」，則異術(shù)必宜廢矣。余既悟荀卿言，嘉王生之用心，而憐其未盡，故為廣之云。

　　世多以莊子為元奧，吾獨(dú)以為粗見理而未盡耳。汪洋七萬馀言，然撮其大旨，舉類而證，其得失可見矣。且觀其體虛無，而不知虛無之妙也。研幾於天命，而未及天命之源也。樂言因任，而未知因任之本也。窮極性情，而未盡性情之變也。何以知之？夫虛無用之心也，必憑於有者也。有之得行也，必存於虛也。是以有無相資，而後功立。獨(dú)貴無賤有，固已疏矣。且所謂無者，特未明也?；葑右云溲灾疅o用，而應(yīng)之曰：「知無用，始可與言用矣。今夫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側(cè)足而墊之至黃泉，人尚有用乎？」此言假四旁之無用也，以自喻其虛。辭則敏矣，然無用之說有三，不可混而同一。有虛無之無用者，有有馀之無用者，有不可用之無用者。虛無之無用者，則老子埏填鑿戶之說，其用在所無也。有馀之無用者，則側(cè)足之喻，其用必假於馀也。不可用之無用者，苗之莠粟之秕也。今莊之壞法亂倫，是秕莠之無用矣，而自同於有馀之無用，不亦謬乎？此所謂體虛無而未知虛無之妙也。稱屠牛而善刀，牧羊而鞭其後，指窮於為薪，皆在生得納養(yǎng)之和壽矣。故譏滅裂鹵莽者，責(zé)衽席之上，設(shè)食之間，而不知滅者。然而衛(wèi)靈公石槨之銘，修短必有天數(shù)矣，豈在鞭與不鞭，養(yǎng)與不養(yǎng)哉？其理自乖舛，此所謂研幾於天命乃未及天命之源也。夫因任者，因群才可任而任之耳，而莊生欲天下而不理。曰聞在宥天下，不聞理天下也。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樹木固有立矣，禽獸固有群矣。以為上古至德，同於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而人性得矣。自懸仁義禮樂，而人好知，爭歸於利也。斯甚不然。夫天地日月樹木禽獸，不假理者也，人則假理者也。人生必有欲，有欲之心，發(fā)於自然，欲不能無求，求不能無爭，爭不能無亂，故圣人立仁以和之，陳義以禁之。而反以為害之者，則今戎狄之相劫殺，魚鱉之相?食，孰行仁義禮樂於戎狄魚鱉之間哉？含氣之類，莫靈於人。物有知也，有欲也，而人反無之。何如？且果無知也，果無欲也，則凡是非好惡，分別賢不肖，宜皆起於人也。而稱厲之人夜半生子，遽然取火而視之，汲汲然恐其似己者，言人皆欲好善而惡惡，故可放之而自理也。夫厲之有是心也，豈非圣人之分別驅(qū)動使之然乎？安可放之耶？如曰天機(jī)非由於圣人，則人固自有知有欲矣，仁義禮樂何罪哉？此所謂樂言因任而未知因任之本也。自生人以來，莫不有爭上好勝之心。未為之法，則爭歸於義。先王知其然也，故高為之法訓(xùn)而峻為之行，而人競學(xué)之，亦是爭勝已而爭勝之循道也。猶火之燎上也，因為之灶以煬之，水之趨下也，因鑿之溝以注之。是亦燎注之得宜也。燎與注者得宜，則無焚溺之憂矣。爭與上者循理，則無暴亂之禍矣。由知其本而順理之也。然則無灶焉，火固自燎矣。無溝焉，水固自流矣。將壞灶以絕燎，毀溝以息注，勢必不可也，徒使燎與流者失宜耳。無賢圣焉，人固有所希慕矣。不尚賢，殫圣法，削曾史之行，以絕人之好慕，果不可絕，徒使所慕所好在於非理耳。由不知其本而逆施之，莊生徒知好高慕上之離其本，而不知好慕之心發(fā)於天機(jī)。欲絕圣賢，使天下各止其知，安其分而無所慕，何異於毀溝壞灶，以止水火者乎？其術(shù)一何迂！此所謂窮極性情而未盡性情之變也。用是以觀，彼於虛無焉，天命焉，因任焉，性情焉，讠堯々然道之，而無一洞明者，不知元奧者固如是乎，故曰粗見理而未盡者也。雖根源老氏，而詭圣敗法尢深，王生欲廢之宜哉！

　　或曰：「莊子皆寄言爾，以名實按之，不亦疏乎？」夫寄言者，若大鵬斥?、肩吾連叔、?將鴻?、漁父盜跖，求其理者不可責(zé)以事也。誡惠子以嗜鼠，曹商以舐痔，違其趨者可謂之忿也。如是吾豈不煉哉？若理之所塞，趨之所壅，則托以寄言而免也。至於稱至人得釀氣之守，潛行萬物而不空，得道者挈天地騎列星，外死生而色若孺子者，公為虛誕，無足詰焉。

　　　　◇　蔡襲傳

　　蔡襲者，自言裨將也，不詳其氏族源胄。至襲居北部振武軍，學(xué)擊劍，沉勇好奇謀。功名初無知者，嘗任氣與人斗而斃之。時故司空劉沔以右仆射為振武節(jié)度使，聞之，收襲系獄，將杖殺之，經(jīng)宿而死者復(fù)蘇，故襲得免死，謫役。數(shù)年，沔移鎮(zhèn)河?xùn)|。武宗初，匈奴犯邊，詔沔河?xùn)|及諸道兵出征。襲聞邊方有事，將因之以立功。乃逃其所務(wù)來叩沔曰：「往君免襲之死，是明公屈法申恩，而襲之大幸也。今天兵有伐於北虜，竊愿施犬馬之勞於軍前，上得以酬君之恩，下乞以自補(bǔ)其惡，死生畢矣?！广媛劧鴫蚜x之，命廁諸卒。官軍至大寧，聞匈奴已入振武界。時大和公主在蕃多年，又聞?wù)裎溆麏Z公主，沔恐公主為振武所得，蓋已功?；I策未知所出，諸將吏莫能謀。襲乃請詐為捕逃者，至匈奴營動搖，令入河?xùn)|界。沔深然其計，遂遣襲往。襲至匈奴所，揚(yáng)言云：「振武鎮(zhèn)守欲殺汝曹，河?xùn)|劉仆射是招撫使。若不移，必為振武所害。」匈奴有得此語者，遽歸寧武，遂移部曲次于屈。越城西已在河?xùn)|界，去官軍猶二百馀里。襲歸告，沔欲奏，恐詔問，須生口為據(jù)，襲又獲生口十二人，馬十五匹，主帥乃具事上聞。自後屢有詔，令奪公主。沔患匈奴衛(wèi)帳遠(yuǎn)，欲其近又不能。襲遂請以貲糧入蕃招引，沔從之。襲至蕃中見公主，公主流涕告以北蕃破亡，疾饑孤危告，襲對曰：「圣明在上，公主何不與單于議，同入奏以困急耶？」公主曰：「此已曾議。單于為我去必不還，事已不諧矣?！寡援叄u請對單于。謁者高達(dá)于曰：「單于自離本國，復(fù)中路，不宜與使相見。有故但可與蕃相論之。」襲遂見蕃相。相曰：「吾病饑竄亡，唐不我恤。今日唐使來，幸得無可懷。」襲對曰：「為不知單于消息捕得匈奴十二人詰問，方知在唐界外數(shù)月。河?xùn)|劉仆射令以貲糧一十橐馳寄公主單于宰相，兼遣詔命。如能南下，則所匱竭，易相助也。今部落甚遠(yuǎn)，安知旱歉如此？」蕃相曰：「人不能曉公法，昨者饑莩不得已有所犯干，今日汝必以此故來誘殺我?！顾焱埔u出帳，令步卒以弓弩圍繞，曰：「不露情，必當(dāng)射殺?！挂u曰：「國家實命招恤，如信即往，疑盍走諸蕃，後悔亦無及矣。今虐我何益？」蕃相曰：「我若徒走諸蕃，亦何悔？」襲曰：「單于大蕃，與唐為親，有舅甥之恩。輔車之勢，破亡?宜歸唐，反入諸小蕃，若為小蕃所蔑，安得不悔？」蕃相乃曰：「我今歸唐，但恐汝主誤我。汝若真招徠，當(dāng)為我重誓約。」襲曰：「凡作誓者，急則萬端，襲之為誓異于是?！顾煲洲嗲?，請斷左手腕以為誓，顏色不動，辭令甚壯，蕃相不許。曰：「且為我劈心出血，後自飲之，亦足為信。」襲乃于心上出血，置器中而誓曰：「我若誤汝，入唐境而攜貳心，天必殛誅，烹醢分劈?！寡援叄嫳M器中血，匈奴乃信。遂移帳至?州北塞谷山東，與官軍相距六十里。後又詐稱弋獵，侵掠振武，不利引歸。襲在虜庭多日，恐不得歸，乃誑單于相云：「更于?朔州為蕃國取貲糧?！挂蛩斓脷w，具告沔以誘得匈奴近塞，兼匈奴新創(chuàng)振武，還兵勞瘁，又以唐家招徠，不設(shè)備，若奪公主，必宜乘時疾往。沔許諾，命將校石雄王峰等與襲皆至單于帳，合圍大破之。襲突入帳中，挾公主于馬上，出十?dāng)?shù)步，恐官軍不知誤傷，乃呼曰：「此乃公主也?！故勐?，以步卒三十人奪之歸。公主至河?xùn)|，悉數(shù)其事于劉沔，又嘗書襲名于尺素中，許以上聞。又言于監(jiān)軍呂義忠曰：「無蔡襲，吾不生還矣?！蛊渲绱?。公主既歸京師，沔加司空，石雄授天德軍防御使。唯襲非大君所知，主帥不為奏。公主亦竟不能為言，功業(yè)籌策，遂а而不顯。而河?xùn)|絕滅匈奴，至今邊塵宴清者，本襲運(yùn)籌之力也。

　　會昌二年，劉稹據(jù)上黨反，楊弁於大原乘間拒命見獲。四年，上黨平。今上大中四年，南山黨羌反。自會昌二年及今征伐，襲并有勛績，其功皆錄在河?xùn)|簿書。惟破匈奴為首功，而為人所掩耳。至今部曲將校，無不稱其智勇。李?奚曰：甚矣！功名之見沉也，一至於是。然古人嘗稱位可排而名不可奪矣。由蔡襲以言之，其可奪耶？其不可耶？始余于京洛間，聞?wù)f者多稱劉石有破虜之功，及至太原，聞蔡襲，方知為舉代之惑也。悲夫！功業(yè)卓然，尚可掩抑，況才藝耶？余念其勤而無益，故詳足其事為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