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白 盧嘉言 陸操 薛道衡 劉焯 山東人 吃人 趙小兒 長孫無忌 任環(huán) 李績
李榮
侯白
隋侯白，州舉秀才，至京。機(jī)辯捷，時莫之比。嘗與仆射越國公楊素并馬言話。路傍有槐樹，憔悴死。素乃曰："侯秀才理道過人，能令此樹活否。"曰："能。"素云："何計(jì)得活。"曰："取槐樹子于樹枝上懸著，即當(dāng)自活。"素云："因何得活。"答曰："可不聞《論語》云，'子在，回何敢死。'"素大笑。開皇中，有人姓出，名六斤。欲參素，赍名紙至省門。遇白，請為題其姓。乃書曰："六斤半。"名既入，素召其人問曰："卿姓六斤半。"答曰："是出六斤。"曰："何為六斤半。"曰："向請侯秀才題之，當(dāng)是錯矣。"即召白至。謂曰："卿何為錯題人姓名。"對云："不錯。"素曰："若不錯，何因姓出名六斤，請卿題之，乃言六斤半。"對曰："向在省門，會卒無處見稱。既聞道是出六斤，斟酌只應(yīng)是六斤半。"素大笑之。素關(guān)中人，白山東人，素嘗卒難之，欲其無對。而關(guān)中下俚人言音，謂水為霸。山東亦言擎將去為拃（音其朝反）刀去。素嘗戲白曰："山東固多仁義，借一而得兩。"曰："若為得兩。"答曰："有人從其借弓者。乃曰：'拃刀去。'豈非借一而得兩？"白應(yīng)聲曰："關(guān)中人亦甚聰明，問一知二。"素曰："何以得知。"白曰："有人問，比來多兩，渭水漲否？"答曰："霸長。豈非問一知二？"素于是伏其辯捷。白在散官，隸屬楊素，愛其能劇談。每上番日，即令談戲弄。或從旦至晚，始得歸。才出省門，即逢素子玄感。乃云："侯秀才，可以玄惑說一個好話。"白被留連，不獲已。乃云："有一大蟲，欲向野中覓肉，見一刺猬仰臥，謂是肉臠。欲銜之，忽被猬卷著鼻，驚走，不知休息。直至山中，因乏，不覺昏睡。刺猬乃放鼻而去。大蟲忽起歡喜，走至橡樹下，低頭見橡斗，乃側(cè)身語云：'旦來遭見賢尊，愿郎君且避道。'"素與白劇談，因曰："今有一深坑，可有數(shù)百尺。公入其中，若為得出。"白曰："入中不須余物，唯用一針即出。"素曰："用針何為？"答曰："針頭中令水飽坑，拍浮而出。"素曰："頭中何處有爾許水。"白曰："若無爾許水，何因肯入爾許坑。"素又謂白曰："仆為君作一謎，君射之，不得遲，便須罰酒。"素曰："頭長一分，眉長一寸，未到日中，已打兩頓。"白應(yīng)聲曰："此是道人。"素曰："君須作謎，亦不答遲。"白即云："頭長一分，眉長一寸，未到日中，已打兩頓。"素曰："君因何學(xué)吾作道人談。"白曰："此是阿歷。"素大笑。白仕唐，嘗與人各為謎。白云："必須是實(shí)物，不得虛作解釋。浪惑眾人，若解訖，無有此物，即須受罰。"白即云："背共屋許大，肚共碗許大，口共盞許大。"眾人射不得。皆云："天下何處有物，共盞許大口，而背共屋許大者，定無此物。必須共賭。"白與眾賭訖，解云："此是胡燕窠。"眾皆大笑。又逢眾宴，眾皆笑白后至。俱令作謎，必不得幽隱難識，及詭譎希奇，亦不假合而成，人所不見者。白即應(yīng)聲云："有物大如狗，面貌極似牛。此是何物。"或云是獐，或云是鹿，皆云不是。即令白解，云："此是犢子。"白又與素路中遇胡，負(fù)青草而行。素曰："長安路上，乃見青草湖。"須臾，又有兩醉胡。衣孝重服，騎馬而走。俄而一胡落馬。白曰："真所謂孝乎，惟孝有之矣。"白初未知名，在本邑。令宰初至，白即謁。謂知識曰："白能令明府作狗吠。"曰："何有明府得遣作狗吠，誠如言，我輩輸一會飲食。若妄，君當(dāng)輸。"于是入謁，知識俱門外伺之。令曰："君何須，得重來相見。"白曰："公初至，民間有不便事，望諮公。公未到前，甚多賊盜。請命各家養(yǎng)狗，令吠驚，自然賊盜止息。"令曰："若然，我家亦須養(yǎng)能吠之狗，若為可得？"白曰："家中新有一群犬，其吠聲與余狗不同。"曰："其聲如何？"答曰："其吠聲慟慟者。"（明抄本"者"作"慟"未）令曰："君全不識好狗吠聲。好狗吠聲，當(dāng)作號號。怮怮聲者，全不是能吠之狗。"伺者聞之，莫不掩口而笑。白知得勝，乃云："若覓如此能吠者，當(dāng)出訪之。"遂辭而出。（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人侯白，在州試時考中了秀才，來到京城長安。侯白機(jī)敏善辯，當(dāng)時沒有人能跟他相比。一次，侯白跟仆射越國公楊素并排騎馬邊走邊聊天。路旁邊有一株槐樹，已經(jīng)枯死了。楊素問侯白："侯秀才理論過人，能讓這株槐樹活嗎？"侯白回答說："能??！"楊素說："你有什么辦法讓它活了？"侯白說："拿來槐樹子（按：既同'籽'。）懸掛在這株樹的枝上，立即自己就活了。"楊素問："因?yàn)槭裁此茏约夯盍四兀?侯白說："你沒有聽到《論語》上說：'子在，回何敢死？'"楊素聽了捧腹大笑。隋文帝開皇所間，有一個人姓出，名字叫六斤，想要參見楊素。這個人帶著空白的名片來到省衙門口，遇見了侯白，請侯白在空白的名片上給他寫上名字。于是侯白在名片上寫上：六斤半。名片送到省衙的辦公室里后，楊素召見這個人，問："你叫六斤半嗎？"這個人回答說："我叫出六斤。"楊素問："為什么名片上寫著六斤半？"這個人回答說："剛才，我請侯秀才題寫的，可能是他寫錯了吧。"楊素立即將侯白叫到跟前，問他："你為什么錯寫了這個人的姓名啊？"侯白回答說沒有寫錯呀！"楊素說："如果沒有寫錯，為什么這個人姓出名六斤，請你題寫，就給寫成了六斤半？"侯白回答說："剛才在省衙門口，跟這個人倉促相遇，沒有地方找秤去。既然聽他說是六斤出點(diǎn)頭，我反復(fù)考慮覺得只應(yīng)該是六斤半。"楊素聽了，哈哈大笑。楊素是關(guān)中人，侯白是山東人。楊素經(jīng)常突然發(fā)難，提出難題，想讓侯白回答不上來。關(guān)中的普通百姓講話說："水"為"霸"，山東人說："擎將去"為"搩刀去"。一次，楊素戲謔侯白說："山東還是多仁義之士，借一件東西而得到兩件。"侯白問："怎么就得到兩件呢？"楊素說："有人向他借一張弓，他說：'搩刀去'（按：搩，義'負(fù)'，有'取'、'拿'的意思。），難道不是借一張弓外搭上一把刀嗎？"侯白聽了后立即說："你們關(guān)中人也很聰明啊，問一個問題卻知道另一個問題。"楊素問："怎么可以證明呢？"侯白說："有人問，近來下雨很多，渭河里的水漲沒漲?。勘粏柕娜嘶卮鹫f：'霸長'。難道這不是問一知二嗎？"于是，楊素很是佩服侯白的隨機(jī)應(yīng)辯。侯白擔(dān)任的是沒有具體職務(wù)的散官，歸楊素領(lǐng)導(dǎo)。楊素喜愛侯白健談，每次輪到他值日，都讓侯白來一塊兒戲謔聊天。有時候，從早晨上省衙值班，一直聊到晚上下班，才能回家。一次，侯白剛走出省衙門口，就遇見楊素的兒子揚(yáng)玄感。楊玄感說："侯秀才，可以為我講個有趣的故事嗎？"侯白被楊玄感纏住，不得已，就講了一個故事："有一只老虎，想到山中尋找肉吃?？匆娨恢淮题錾硖稍谀莾?，以為是一塊肉，正想伸嘴去叼，忽然被刺猥卷住了鼻子，驚慌地逃去，一點(diǎn)也不敢停下來歇息一會兒。一直跑到山里，又困又乏，不知不覺中就睡過去了。刺猥這才放開老虎的鼻子離去。老虎睡醒后，忽然發(fā)現(xiàn)鼻子上的刺猬沒有了，非常高興。它走到一株橡樹下面，低頭看見橡票子。于是轉(zhuǎn)過身說：'白天遇見了你的父親，希望你呀暫且讓讓道。'"楊素跟侯白在一塊閑聊。楊素講："現(xiàn)在有一個深坑，約有幾百尺，你進(jìn)到這深坑下面能出來嗎？"侯白說："我到這個深坑里后，不需要別的東西，只要有一根針就能出來。"楊素問："用針干什么？"侯白說："用針刺頭出水，讓水將坑灌滿了，我就從水中浮上來了。"楊素問："你頭里哪來的這許多水呀？"侯白說："如果沒有那么多的水，怎么能敢于進(jìn)入你那么深的坑里面呢？"楊素對侯白說："我給你出個謎語，你猜猜，不得拖延時間。若拖延時間不能立即猜中，就須罰酒。"接著，楊素說："頭發(fā)長一分，眉毛長一寸，沒等到中午，已經(jīng)打了兩頓。"。侯白隨聲說："這是僧人。"楊素說："你也要出個謎語，也不行拖延時間。"侯白當(dāng)即說道："頭發(fā)一分長，眉毛一寸長，沒等到中午，已經(jīng)打了兩頓。"楊素問："你為什么學(xué)我出的僧人謎語？"侯白說："我說的是阿歷。"楊素大笑。唐朝滅隋后，侯白在唐朝擔(dān)任官職，一次跟同事們出謎語。侯白說："所出的謎語必須是真的東西，不行隨便亂解釋，盅惑大家。如果說出謎底，沒有這種東西，就要受到處罰。"侯白馬上說出一個謎語："背跟屋那么大，肚子跟碗那么大，口跟杯子那么大。"大家都猜不出來，都說："普天下什么地方有這種東西？跟杯子那么大的嘴，背跟屋那么大。一定是沒有這種東西的，必須一起打個賭。"侯白跟同事們打好賭后，解開迷底，說："這是胡燕窩。"同事們都哈哈大笑。一次，大家在一塊兒聚宴，人們都起哄說侯白來晚了，都讓他出個謎語。所出的謎語，不許是深奧難懂，以及希奇怪誕的。也不許隨便湊合一個，誰也沒見著過的。侯白立即出一個："有一種東西象狗那么大，長相極象牛。請問，這是什么東西？"有的人猜是獐子，有人猜是鹿，侯白都說不是，人們馬上讓侯白說出謎底來。侯白說："這種物是牛犢子。"一次，侯白跟楊素一塊兒走，在路上遇到一個胡人，背上背著下一捆青草走路。楊素說："在長安的道上，還能見到青草湖。（按：湖，是'胡'的諧音。）過了一會兒，又走過來兩上喝醉酒的胡人，身上穿著孝服，騎著馬。不一會兒，其中的一個胡人從馬上跌落在地。侯白看見后說："真可稱為孝??！只有孝才能這樣??！"初時，侯白還沒有出名。他居住的那個縣，新上任一位知縣，侯白當(dāng)即去拜見。拜見前，侯白對一位熟人說："我能讓縣太爺學(xué)狗叫。"這位熟人說："你怎么能讓知縣學(xué)狗叫呢？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們請你吃一頓。如果不像你說的那樣，你應(yīng)當(dāng)請我們喝一頓。"于是，侯白進(jìn)入縣衙里參見知縣，那些熟人都在門外看著他。知縣問："你何必再來拜見本知縣呢？"侯白說："您剛到我縣，鄉(xiāng)里有不適宜的事情，特意來討教您。知縣大人沒有來上任前，縣里盜賊特別多。希望知縣大人讓各家各戶都養(yǎng)狗，賊一來狗就叫。這樣，盜賊就會自己停止偷盜的。"知縣說："果然如此，我家也必須飼養(yǎng)一條能叫的狗。怎么才能挑選到這樣的狗呢？"侯白回答說："我家里剛剛生下來一群小狗，他們的叫聲跟別的狗不一樣。"知縣問："它們是怎樣叫的？"侯白回答說："它們的叫聲都是'怮怮'的呀"知縣說："你呀完全不會識別好狗的叫聲。好狗的叫聲應(yīng)當(dāng)是'號號'，'怮怮'聲的，都不是善于叫的狗。"在外面察看的熟人們聽到這里，沒有一個人不用手捂著嘴笑。侯白知道自己贏了，于是說："知縣大人如果要尋找這樣能叫的狗，我去給您尋找去。"說著告辭走出縣衙。
盧嘉言
隋盧嘉言就寺禮拜，因入僧房。一僧善于論議，嘉言即與談話。因相戲弄，此僧理屈。同坐二僧，即助此僧酬對。往復(fù)數(shù)回，三僧并屈。嘉言乃笑謂曰："三個阿師，并不解樗蒱。"僧未喻，嘉言即報(bào)言："可不聞樗蒱人云，'三個禿，不敵一個盧。'"觀者大笑，僧無以應(yīng)。（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有個叫盧嘉言的人，去寺廟禮拜敬佛，借著這個機(jī)會來到僧人的住房里坐坐。僧房中有位僧人喜歡高談闊論，盧嘉言就跟他神侃，相互戲謔，這位僧人到后來說不過盧嘉言了。在坐的另外二位僧人立即幫助這位僧人，共同對付盧嘉言。你來我往，又經(jīng)過幾番論戰(zhàn)，三位僧人都敗下陣來。盧嘉言于是笑著對三位僧人說："三位大師，你們并不懂得樗蒱博戲吧。"三位僧人不知道盧嘉言忽然說出來"樗蒱"，為的是什么。盧嘉言立即告訴他們："你們聽說過沒有？玩樗蒱博戲的人說：三個禿（按：此處的'禿'暗喻僧人，是罵人的話。），抵不上一個盧彩（按：'盧'在博戲中為頭彩，此處的'盧'暗喻盧嘉言自己。）。"圍觀的人們聽了都捧腹大笑，三位僧人一言不語。
陸操
隋七兵尚書河間陸操無姿貌，有辯。嘗新婚，太子少保趙郡李□謂之曰："屢逢射雉，幾度啟顏。"操曰："息媯二子，不言不笑。"（出《談藪》）
【譯文】
隋朝時，統(tǒng)管七軍的尚書、河間人陸操長相丑陋，但是有辯才。在他又娶一方妻室時，太子少保趙郡人李某戲謔地問陸操："屢次在新娘面前顯露才華（按：典出春秋。賈大夫長的丑，娶個妻子很美，三年不跟他說笑。賈大夫帶著妻子到如皋，射獵野雞，射中了，妻子才有了笑臉。后人以'射雉'為因才藝博得妻室歡心的典故。），博得新娘子幾次笑臉?。?陸操回答說："新娘子就像春秋時息媯一樣，雖然跟楚文王生了兩個兒子，但是始終不說不笑。"
薛道衡
隋前內(nèi)史侍郎薛道衡以醴和麥粥食之，謂盧思道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思道答曰："知和而和，不以禮節(jié)之，亦不可行也。"（出《談藪》）
【譯文】
隋朝的前內(nèi)史侍郎薛道衡愛吃甜酒和麥粥，對盧思道說："在眾多的道德規(guī)范，行為法則中，還是'和'最寶貴??！先王留下來的好傳統(tǒng)，還是甜酒加麥粥最好吃?。?盧思道回答說"單知道'和為貴'而和，不用規(guī)范、法則去約束，也是達(dá)不到'和'的呀！"
劉焯
隋河間郡劉焯之（明抄本無"之"字。）從侄炫并有儒學(xué)，俱犯法被禁?？h吏不知（知字原缺，據(jù)明抄本、黃本補(bǔ)。）其大儒也，咸與之枷著。焯曰："終日枷中坐，而不見家。"炫曰："亦終日負(fù)枷坐。而不見婦。"（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時，河間人劉焯和他的堂侄子劉炫，都是精研儒學(xué)的大儒，一塊兒觸犯了刑律被關(guān)押在牢獄中。主管牢獄的縣吏不知道他們叔侄二人是大儒，給他們都戴上了刑枷。劉焯說："整天在枷（按：諧音'家'。）中坐著，然而卻看不到家。"劉炫說："我也是整天負(fù)枷（按：負(fù)，諧音'婦'。）坐著，然而看不到婦啊。"
山東人
山東人娶蒲州女，多患癭。其妻母項(xiàng)癭甚大。成婚數(shù)月，婦家疑婿不慧。婦家置酒，盛會親戚，欲以試之。問曰："某郎在山東讀書，應(yīng)識道理，鴻鶴能鳴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松柏冬青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道邊樹有骨骴何意？"曰："天使其然。"婦翁曰："某郎全不識道理，何因浪住山東。"因以戲之曰："鴻鶴能鳴者頸項(xiàng)長；松柏冬青者心中強(qiáng)；道邊樹有骨骴者，車撥傷。豈是天使其然。"婿曰："請以所聞見奉酬，不知許否。"曰："可言之。"婿曰："蝦蟆能鳴，豈是頸項(xiàng)長？竹亦冬青，豈是心中強(qiáng)？夫人項(xiàng)下癭如許大，豈是車撥傷？"婦翁羞愧，無以對之。（出《啟顏錄》）
【譯文】
有個山東人娶一位蒲州姑娘作媳婦。蒲州有很多人都患有粗脖子病，這個山東人的岳母脖頸上灼腫塊特別大。結(jié)婚幾個月后，媳婦家懷疑姑爺不聰明，于是岳父家特意置辦了一桌酒席，將親友都請來，準(zhǔn)備在酒桌上，好好試探考問一下姑爺。開宴后，岳父問姑爺："我姑爺在山東讀書，按說是有知識懂得道理，你能說說鴻雁與仙鶴為什么會鳴叫嗎？"姑爺回答說："這是自然生成的。"又問："松樹、柏樹為什么冬天長青呢？"回答說："這是自然生成的。"又問："道邊的樹為什么長著一個大包呢？"回答說："這是自然生成的。"岳父說；"我姑爺一點(diǎn)也不懂得道理，為什么白白住在山東讀書。趁機(jī)戲弄地說："鴻雁、仙鶴能鳴叫是因?yàn)殚L著長長的脖子，松樹、柏樹冬天長青是因?yàn)樾膭倧?qiáng)，道邊的樹長著個大包是因?yàn)檐嚺鰝笤斐傻?。難道是自然生成的嗎？"姑爺聽岳父說完后，說："請?jiān)试S我用我所看見和聽到的來回答您，不知可不可以？"岳父說："可以！"姑爺說："蛤蟆能鳴叫，難道是因?yàn)樗弊娱L的長嗎？竹子冬天也青，難道是因?yàn)樗膭倧?qiáng)嗎？岳母大人脖子下面長著那么大個包，難道也是車碰傷造成的嗎？"岳父聽了姑父的這番回答后，羞愧滿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吃人
隋朝有人敏慧，然而口吃。楊素每閑悶，即召與劇談。嘗歲暮無事對坐，因戲之云："有大坑深一丈。方圓亦一丈。遣公入其中，何法得出。"此人低頭良久，乃問云："有梯出否？"素云："只論無梯，若論有梯，何須更問。"其人又低頭良久，問曰："白白白白日，夜夜夜夜地。"素云："何須云白日夜地，若為得出。"乃云："若不是夜地，眼眼不瞎，為甚物入入里許。"素大笑。又問云："忽命公作將軍，有小城。兵不過一千已下，糧食唯有數(shù)日。城外被數(shù)萬人圍，若遣公向城中，作何謀計(jì)。"低頭良久，問云："有有救救兵否？"素云："只緣無救，所以問公。"沉吟良久，舉頭向素云："審審如如公言，不免須敗。"素大笑。又問云："計(jì)公多能。無種不解。今日家中，有人虵蛟足，若為醫(yī)治。"此人即應(yīng)聲報(bào)云："取取五月五日南墻下雪雪涂涂，即即治。"素云："五月何處得有雪。"答云："若五月五日無雪，臘月何處有虵咬。"素笑而遣之。（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時，有個人非常聰慧機(jī)敏，就是口吃。越國公楊素每到閑悶得慌時，就將這個人召來神侃。一次，快到年根沒有什么事情，楊素又將這個人召來閑坐。楊素戲謔地說："有一個大坑一丈深，方圓也一丈闊，派你進(jìn)到這個大坑里面，你用什么方法才能上來呢？"這個人低頭沉思了好久，才問楊素："有梯子可以爬上來嗎？"楊素說："只當(dāng)是沒有梯子。如果說有梯子，還用再問你嗎？"這個人又低頭沉思了許久，問："白白白白日，夜夜夜夜地？"楊素說："你為什么需要問是白日還是夜里呢？只問你怎么能從坑中上來？"這個口吃人說："如果不是黑夜，眼睛又不瞎，為了什么東西入入坑里？"楊素開懷大笑。接著，楊素又問這個口吃人："忽然任命你為將軍。有一座小城，城里有兵不過一千以內(nèi)，糧草只夠吃用幾天，城外卻有幾萬敵軍圍困。假如派你進(jìn)入這座小城里，你有什么好辦法嗎？"這個口吃的人沉思許久，問楊素："有有救兵嗎？"楊素說："只因?yàn)闆]有救兵所以才問你呢？"口吃的人沉吟良久，抬頭對楊素說："細(xì)細(xì)想想如如你說的的的那那樣樣，免不不了了失敗。"楊素又大笑。楊素又對這個口吃人說："經(jīng)考察，你這個人能力很多，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情。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家今天有一個人被蛇咬了腳，請問你怎么給他治療？"這個口吃人接站話音說："取五月五日南墻下雪涂涂，即即治好了。"楊素問："五月是夏天了，上哪里尋找雪去呀？"這個人回答說"如果五月五日沒地方找雪，那么現(xiàn)在是臘月寒冬哪里有蛇咬人呢！"楊素聽了，笑著將這個口吃的人打發(fā)走了。
趙小兒
隋有三藏法師，父本商胡，法師生于中國，儀容面目，猶作胡人。行業(yè)極高，又有辯捷。嘗以四月八日設(shè)齋講說，時朝官及道俗觀者千余人。大德名僧，官人辯捷者，前后十余人論議。法師隨難即對，義理不窮。最后有小兒姓趙，年十三，即出于眾中。法師辯捷既已過人，又復(fù)向來皆是高明舊德，忽見此兒欲來論議，眾咸怪笑。小兒精神自若，即就座。大聲語此僧："昔野狐和尚自有經(jīng)文，未審狐作阿阇黎，出何典語？"僧語云："此郎（郎原作即，據(jù)明抄本改。）子聲高而身小，何不以聲而補(bǔ)身。"兒即應(yīng)聲報(bào)云："法師以弟子聲高而身小，何不以聲而補(bǔ)身。法師眼深而鼻長，何不截鼻而補(bǔ)眼。"眾皆驚異，起立大笑。是時暑月，法師左手把如意，右手搖扇。眾笑聲未定，法師又思量答語：以所搖扇，掩面低頭。兒又大聲語云："團(tuán)圓形如滿月，不藏顧兔，翻掩雄狐。"眾大笑。法師即去扇，以如意指麾，別送問，并語未得盡，忽如意頭落。兒即起謂法師曰："如意既折，義鋒亦摧。"即于座前，長揖而去。此僧既怒且慚，更無以應(yīng)，無不驚嘆稱笑。（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時，有個通曉《佛經(jīng)》經(jīng)、律、論三藏的僧人，他的父親原本是個胡人。這位僧人雖然生長在中國，相貌舉止還是像胡人。他德行功業(yè)特別高，還具有敏捷的思維，擅長辯講。一次，這位三藏僧人在四月八日這天設(shè)置齋會，講說佛法。那天，朝中的文武官員，以及普通市民、僧人，前來聽講的有一千多人。在這位僧人講法時，大德高僧及朝中的官員，前后有十多人跟他爭論，都是能言善辯的人。盡管提出的問題都很難，這位三藏法師卻都能立即回答，而且講述的道理無窮無盡。最后，有個姓趙的小孩，年僅十三歲，從人群里站起來跟三藏僧人問答。三藏僧人敏捷的辯才既然已經(jīng)超過剛才那些參與議論的人，況且這些人都是修養(yǎng)極高、德高望重的老臣。忽然間冒出個小孩要跟這位胡人和尚辯談，在場的眾人都驚怪好笑。然而這位趙小孩神情很是鎮(zhèn)靜，一點(diǎn)也不怯場。坐下后，便大聲問這位高僧："從前來的一些野胡和尚來講經(jīng)說法都有經(jīng)文，不知你這位胡和尚講的這些出自什么經(jīng)典？"胡人和尚說："這個小孩聲音高而身子矮小，怎么不用聲高來補(bǔ)身短呢？"趙小孩馬上應(yīng)聲說："你這位和尚認(rèn)為我聲高身子矮小，為什么不用聲音來補(bǔ)身矮。那么，我問你：法師你眼窩深而鼻子長，為什么不將鼻子截下一段補(bǔ)在眼窩上呢？"在場的人們聽后都異常震驚，站起身來大笑不止。當(dāng)時正值伏天盛暑，三藏法師左手揮著一只如意，右手搖著一柄團(tuán)扇。大家的笑聲沒有住下來，三藏法師邊思考如何回答趙小孩剛才的戲謔邊搖著扇子，掩面低頭地站在那兒，趙小孩又大聲說道："團(tuán)扇的形狀宛如一輪滿月，沒有藏著左右顧盼的玉免，卻遮掩著一只雄狐（按：諧音'胡'。）。""哄！"齋會上又暴發(fā)出一陣大笑聲。三藏胡僧聽了后，忙收起團(tuán)扇，左手舉起如意指向別處，跟另外人搭話。還沒等他們把話說完，不料他手中如意的腦袋掉下來了。趙小孩隨即站起身對胡僧說："你手中的如意已經(jīng)斷了，你議論的話題也接不上稔了，咱們就對辯到這里吧。"說著，走到胡僧座位前面，深深地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去。這位三藏胡僧既惱怒又羞愧，更沒有什么話可說。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不驚訝、贊嘆、稱道這個年僅十三歲的趙小孩，而又覺得好笑。
長孫無忌
唐太宗宴近臣，戲以嘲謔。趙公長孫無忌，嘲歐陽詢曰："聳膊成山字，埋肩不出頭。誰家麟閣上，畫此一獼猴。"詢應(yīng)曰："縮（縮原作索，據(jù)明抄本改。）頭連背煖，倇當(dāng)畏肚寒。只因心混混，所以面團(tuán)團(tuán)。"帝斂容曰："歐陽詢，汝豈不畏皇后聞，趙公、皇后之兄也。"（出《國朝雜記》）
【譯文】
唐太宗設(shè)宴招待跟他關(guān)系親近密切的朝臣們，席間，互相戲謔調(diào)笑。趙國公長孫無忌嘲謔歐陽詢說："舉起胳膊是個'山'字，放下胳膊又將腦袋埋藏在肩腋中（按：這兩句說的意思都是猴子經(jīng)常做的動作），哪家王朝的麒麟閣（按：漢朝開國初時造麒麟閣，閣上繪畫著功臣們的畫像）上，畫著這樣一只獼猴？"歐陽詢聽后應(yīng)聲說："縮著腦袋使脊背溫暖，帶著兜肚是怕肚子寒冷受病。只因?yàn)槟阈闹袦啘嗀?，所以你臉上才表現(xiàn)出憂苦不安。"唐太宗聽了后，嚴(yán)肅地說："歐陽詢，你就不怕皇后知道嗎？"趙國公長孫無忌，是長孫皇后的哥哥。
任環(huán)
唐管國公任環(huán)酷怕妻。太宗以功賜二侍子，環(huán)拜謝，不敢以歸。太宗召其妻，賜酒。謂之曰："婦人妒忌，合當(dāng)七出。若能改行無妒，則無飲此酒。不爾，可飲之。"曰："妾不能改妒，請飲酒。"遂飲之。比醉歸。與其家死訣。其實(shí)非鴆也，既不死。他日，杜正倫譏弄環(huán)。環(huán)曰："婦當(dāng)怕者三，初娶之時，端居若菩薩，豈有人不怕菩薩耶。既長生男女，如養(yǎng)兒大蟲，豈有人不怕大蟲耶。年老面皺，如鳩盤荼鬼，豈有人不怕鬼耶。以此怕婦，亦何怪焉。"聞?wù)邭g喜。（出《御史臺記》）
【譯文】
唐朝的管國公任環(huán)特別懼怕老婆。唐太宗因?yàn)樗泄?，賞賜給他兩名侍妾，任環(huán)跪拜辭謝，不敢將她們帶回家中。唐太宗召見任環(huán)的妻子，賞賜給她御酒，說："作為一個女人，性情妒忌，是在被休回家中的七條緣由之中的。如果你能改正不再妒忌，就可以不飲這杯酒；不然，就將它喝下去。"任環(huán)的妻子說："我不能改正妒忌，情愿飲下這杯御酒。"于是，任環(huán)妻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醉著回到家中，跟家里人痛哭流涕地告別。其實(shí)，任環(huán)妻子喝的不是毒藥酒，并沒有死。日后，杜正倫用這件事來譏諷戲弄任環(huán)。任環(huán)說："老婆有三個時期讓你懼怕她。剛結(jié)婚時，她端坐在洞房中象尊菩薩。難道有人不怕菩薩嗎？時間長了，生了子女，又象護(hù)犢的老虎。難道有人不怕老虎嗎？待到年老時，臉上打皺象佛經(jīng)上說的吸人精氣的冬瓜鬼。難道有人不怕鬼嗎？因?yàn)檫@些懼怕老婆，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聽的人，都?xì)g呼雀躍，連連叫好。
李績
曹（明抄本"曹"作"唐"）左司郎中封道弘，身形長大，而臀甚闊。道弘將入閣奏事，英公李績在后，謂道弘曰："封道弘，你臀斟酌坐得即休，何須爾許大。"（出《啟顏錄》）
【譯文】
唐朝人（按：用明抄本。）左司郎中封道弘，身體長的又高又大，臀部肥胖。封道弘要去內(nèi)閣談公事，英國公李績走在他身后，說："封道弘，你的屁股估量著長到能坐下休息就行了，何必這么肥大??！"
李榮
唐有僧法軌，形容短小。于寺開講，李榮往共論議。往復(fù)數(shù)番。僧有舊作詩《詠榮》，于高座上誦之云："姓李應(yīng)須李，言榮又不榮。"此僧未及得道下句，李榮應(yīng)聲接曰："身長三尺半，頭毛猶未生。"四座歡喜，伏其辯捷。（出《啟顏錄》）
【譯文】
唐朝時，有個叫法軌的僧人，身形矮小，法軌在寺內(nèi)講授佛經(jīng)，李榮前去跟他一塊兒討論。去了幾次后，法軌僧人曾寫過一首歌詠李榮的詩，在講壇上當(dāng)著李榮的面背誦："姓李應(yīng)須李，說榮又不榮……還沒等法軌僧人誦出下兩句，李榮在下面應(yīng)聲接上說："身體只有三尺半那么高，頭上的毛還沒有長出來呢！"在座的人歡呼雀躍，都佩服李榮的敏捷與機(jī)辯。
李榮
侯白
隋侯白，州舉秀才，至京。機(jī)辯捷，時莫之比。嘗與仆射越國公楊素并馬言話。路傍有槐樹，憔悴死。素乃曰："侯秀才理道過人，能令此樹活否。"曰："能。"素云："何計(jì)得活。"曰："取槐樹子于樹枝上懸著，即當(dāng)自活。"素云："因何得活。"答曰："可不聞《論語》云，'子在，回何敢死。'"素大笑。開皇中，有人姓出，名六斤。欲參素，赍名紙至省門。遇白，請為題其姓。乃書曰："六斤半。"名既入，素召其人問曰："卿姓六斤半。"答曰："是出六斤。"曰："何為六斤半。"曰："向請侯秀才題之，當(dāng)是錯矣。"即召白至。謂曰："卿何為錯題人姓名。"對云："不錯。"素曰："若不錯，何因姓出名六斤，請卿題之，乃言六斤半。"對曰："向在省門，會卒無處見稱。既聞道是出六斤，斟酌只應(yīng)是六斤半。"素大笑之。素關(guān)中人，白山東人，素嘗卒難之，欲其無對。而關(guān)中下俚人言音，謂水為霸。山東亦言擎將去為拃（音其朝反）刀去。素嘗戲白曰："山東固多仁義，借一而得兩。"曰："若為得兩。"答曰："有人從其借弓者。乃曰：'拃刀去。'豈非借一而得兩？"白應(yīng)聲曰："關(guān)中人亦甚聰明，問一知二。"素曰："何以得知。"白曰："有人問，比來多兩，渭水漲否？"答曰："霸長。豈非問一知二？"素于是伏其辯捷。白在散官，隸屬楊素，愛其能劇談。每上番日，即令談戲弄。或從旦至晚，始得歸。才出省門，即逢素子玄感。乃云："侯秀才，可以玄惑說一個好話。"白被留連，不獲已。乃云："有一大蟲，欲向野中覓肉，見一刺猬仰臥，謂是肉臠。欲銜之，忽被猬卷著鼻，驚走，不知休息。直至山中，因乏，不覺昏睡。刺猬乃放鼻而去。大蟲忽起歡喜，走至橡樹下，低頭見橡斗，乃側(cè)身語云：'旦來遭見賢尊，愿郎君且避道。'"素與白劇談，因曰："今有一深坑，可有數(shù)百尺。公入其中，若為得出。"白曰："入中不須余物，唯用一針即出。"素曰："用針何為？"答曰："針頭中令水飽坑，拍浮而出。"素曰："頭中何處有爾許水。"白曰："若無爾許水，何因肯入爾許坑。"素又謂白曰："仆為君作一謎，君射之，不得遲，便須罰酒。"素曰："頭長一分，眉長一寸，未到日中，已打兩頓。"白應(yīng)聲曰："此是道人。"素曰："君須作謎，亦不答遲。"白即云："頭長一分，眉長一寸，未到日中，已打兩頓。"素曰："君因何學(xué)吾作道人談。"白曰："此是阿歷。"素大笑。白仕唐，嘗與人各為謎。白云："必須是實(shí)物，不得虛作解釋。浪惑眾人，若解訖，無有此物，即須受罰。"白即云："背共屋許大，肚共碗許大，口共盞許大。"眾人射不得。皆云："天下何處有物，共盞許大口，而背共屋許大者，定無此物。必須共賭。"白與眾賭訖，解云："此是胡燕窠。"眾皆大笑。又逢眾宴，眾皆笑白后至。俱令作謎，必不得幽隱難識，及詭譎希奇，亦不假合而成，人所不見者。白即應(yīng)聲云："有物大如狗，面貌極似牛。此是何物。"或云是獐，或云是鹿，皆云不是。即令白解，云："此是犢子。"白又與素路中遇胡，負(fù)青草而行。素曰："長安路上，乃見青草湖。"須臾，又有兩醉胡。衣孝重服，騎馬而走。俄而一胡落馬。白曰："真所謂孝乎，惟孝有之矣。"白初未知名，在本邑。令宰初至，白即謁。謂知識曰："白能令明府作狗吠。"曰："何有明府得遣作狗吠，誠如言，我輩輸一會飲食。若妄，君當(dāng)輸。"于是入謁，知識俱門外伺之。令曰："君何須，得重來相見。"白曰："公初至，民間有不便事，望諮公。公未到前，甚多賊盜。請命各家養(yǎng)狗，令吠驚，自然賊盜止息。"令曰："若然，我家亦須養(yǎng)能吠之狗，若為可得？"白曰："家中新有一群犬，其吠聲與余狗不同。"曰："其聲如何？"答曰："其吠聲慟慟者。"（明抄本"者"作"慟"未）令曰："君全不識好狗吠聲。好狗吠聲，當(dāng)作號號。怮怮聲者，全不是能吠之狗。"伺者聞之，莫不掩口而笑。白知得勝，乃云："若覓如此能吠者，當(dāng)出訪之。"遂辭而出。（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人侯白，在州試時考中了秀才，來到京城長安。侯白機(jī)敏善辯，當(dāng)時沒有人能跟他相比。一次，侯白跟仆射越國公楊素并排騎馬邊走邊聊天。路旁邊有一株槐樹，已經(jīng)枯死了。楊素問侯白："侯秀才理論過人，能讓這株槐樹活嗎？"侯白回答說："能??！"楊素說："你有什么辦法讓它活了？"侯白說："拿來槐樹子（按：既同'籽'。）懸掛在這株樹的枝上，立即自己就活了。"楊素問："因?yàn)槭裁此茏约夯盍四兀?侯白說："你沒有聽到《論語》上說：'子在，回何敢死？'"楊素聽了捧腹大笑。隋文帝開皇所間，有一個人姓出，名字叫六斤，想要參見楊素。這個人帶著空白的名片來到省衙門口，遇見了侯白，請侯白在空白的名片上給他寫上名字。于是侯白在名片上寫上：六斤半。名片送到省衙的辦公室里后，楊素召見這個人，問："你叫六斤半嗎？"這個人回答說："我叫出六斤。"楊素問："為什么名片上寫著六斤半？"這個人回答說："剛才，我請侯秀才題寫的，可能是他寫錯了吧。"楊素立即將侯白叫到跟前，問他："你為什么錯寫了這個人的姓名啊？"侯白回答說沒有寫錯呀！"楊素說："如果沒有寫錯，為什么這個人姓出名六斤，請你題寫，就給寫成了六斤半？"侯白回答說："剛才在省衙門口，跟這個人倉促相遇，沒有地方找秤去。既然聽他說是六斤出點(diǎn)頭，我反復(fù)考慮覺得只應(yīng)該是六斤半。"楊素聽了，哈哈大笑。楊素是關(guān)中人，侯白是山東人。楊素經(jīng)常突然發(fā)難，提出難題，想讓侯白回答不上來。關(guān)中的普通百姓講話說："水"為"霸"，山東人說："擎將去"為"搩刀去"。一次，楊素戲謔侯白說："山東還是多仁義之士，借一件東西而得到兩件。"侯白問："怎么就得到兩件呢？"楊素說："有人向他借一張弓，他說：'搩刀去'（按：搩，義'負(fù)'，有'取'、'拿'的意思。），難道不是借一張弓外搭上一把刀嗎？"侯白聽了后立即說："你們關(guān)中人也很聰明啊，問一個問題卻知道另一個問題。"楊素問："怎么可以證明呢？"侯白說："有人問，近來下雨很多，渭河里的水漲沒漲?。勘粏柕娜嘶卮鹫f：'霸長'。難道這不是問一知二嗎？"于是，楊素很是佩服侯白的隨機(jī)應(yīng)辯。侯白擔(dān)任的是沒有具體職務(wù)的散官，歸楊素領(lǐng)導(dǎo)。楊素喜愛侯白健談，每次輪到他值日，都讓侯白來一塊兒戲謔聊天。有時候，從早晨上省衙值班，一直聊到晚上下班，才能回家。一次，侯白剛走出省衙門口，就遇見楊素的兒子揚(yáng)玄感。楊玄感說："侯秀才，可以為我講個有趣的故事嗎？"侯白被楊玄感纏住，不得已，就講了一個故事："有一只老虎，想到山中尋找肉吃?？匆娨恢淮题錾硖稍谀莾?，以為是一塊肉，正想伸嘴去叼，忽然被刺猥卷住了鼻子，驚慌地逃去，一點(diǎn)也不敢停下來歇息一會兒。一直跑到山里，又困又乏，不知不覺中就睡過去了。刺猥這才放開老虎的鼻子離去。老虎睡醒后，忽然發(fā)現(xiàn)鼻子上的刺猬沒有了，非常高興。它走到一株橡樹下面，低頭看見橡票子。于是轉(zhuǎn)過身說：'白天遇見了你的父親，希望你呀暫且讓讓道。'"楊素跟侯白在一塊閑聊。楊素講："現(xiàn)在有一個深坑，約有幾百尺，你進(jìn)到這深坑下面能出來嗎？"侯白說："我到這個深坑里后，不需要別的東西，只要有一根針就能出來。"楊素問："用針干什么？"侯白說："用針刺頭出水，讓水將坑灌滿了，我就從水中浮上來了。"楊素問："你頭里哪來的這許多水呀？"侯白說："如果沒有那么多的水，怎么能敢于進(jìn)入你那么深的坑里面呢？"楊素對侯白說："我給你出個謎語，你猜猜，不得拖延時間。若拖延時間不能立即猜中，就須罰酒。"接著，楊素說："頭發(fā)長一分，眉毛長一寸，沒等到中午，已經(jīng)打了兩頓。"。侯白隨聲說："這是僧人。"楊素說："你也要出個謎語，也不行拖延時間。"侯白當(dāng)即說道："頭發(fā)一分長，眉毛一寸長，沒等到中午，已經(jīng)打了兩頓。"楊素問："你為什么學(xué)我出的僧人謎語？"侯白說："我說的是阿歷。"楊素大笑。唐朝滅隋后，侯白在唐朝擔(dān)任官職，一次跟同事們出謎語。侯白說："所出的謎語必須是真的東西，不行隨便亂解釋，盅惑大家。如果說出謎底，沒有這種東西，就要受到處罰。"侯白馬上說出一個謎語："背跟屋那么大，肚子跟碗那么大，口跟杯子那么大。"大家都猜不出來，都說："普天下什么地方有這種東西？跟杯子那么大的嘴，背跟屋那么大。一定是沒有這種東西的，必須一起打個賭。"侯白跟同事們打好賭后，解開迷底，說："這是胡燕窩。"同事們都哈哈大笑。一次，大家在一塊兒聚宴，人們都起哄說侯白來晚了，都讓他出個謎語。所出的謎語，不許是深奧難懂，以及希奇怪誕的。也不許隨便湊合一個，誰也沒見著過的。侯白立即出一個："有一種東西象狗那么大，長相極象牛。請問，這是什么東西？"有的人猜是獐子，有人猜是鹿，侯白都說不是，人們馬上讓侯白說出謎底來。侯白說："這種物是牛犢子。"一次，侯白跟楊素一塊兒走，在路上遇到一個胡人，背上背著下一捆青草走路。楊素說："在長安的道上，還能見到青草湖。（按：湖，是'胡'的諧音。）過了一會兒，又走過來兩上喝醉酒的胡人，身上穿著孝服，騎著馬。不一會兒，其中的一個胡人從馬上跌落在地。侯白看見后說："真可稱為孝??！只有孝才能這樣??！"初時，侯白還沒有出名。他居住的那個縣，新上任一位知縣，侯白當(dāng)即去拜見。拜見前，侯白對一位熟人說："我能讓縣太爺學(xué)狗叫。"這位熟人說："你怎么能讓知縣學(xué)狗叫呢？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們請你吃一頓。如果不像你說的那樣，你應(yīng)當(dāng)請我們喝一頓。"于是，侯白進(jìn)入縣衙里參見知縣，那些熟人都在門外看著他。知縣問："你何必再來拜見本知縣呢？"侯白說："您剛到我縣，鄉(xiāng)里有不適宜的事情，特意來討教您。知縣大人沒有來上任前，縣里盜賊特別多。希望知縣大人讓各家各戶都養(yǎng)狗，賊一來狗就叫。這樣，盜賊就會自己停止偷盜的。"知縣說："果然如此，我家也必須飼養(yǎng)一條能叫的狗。怎么才能挑選到這樣的狗呢？"侯白回答說："我家里剛剛生下來一群小狗，他們的叫聲跟別的狗不一樣。"知縣問："它們是怎樣叫的？"侯白回答說："它們的叫聲都是'怮怮'的呀"知縣說："你呀完全不會識別好狗的叫聲。好狗的叫聲應(yīng)當(dāng)是'號號'，'怮怮'聲的，都不是善于叫的狗。"在外面察看的熟人們聽到這里，沒有一個人不用手捂著嘴笑。侯白知道自己贏了，于是說："知縣大人如果要尋找這樣能叫的狗，我去給您尋找去。"說著告辭走出縣衙。
盧嘉言
隋盧嘉言就寺禮拜，因入僧房。一僧善于論議，嘉言即與談話。因相戲弄，此僧理屈。同坐二僧，即助此僧酬對。往復(fù)數(shù)回，三僧并屈。嘉言乃笑謂曰："三個阿師，并不解樗蒱。"僧未喻，嘉言即報(bào)言："可不聞樗蒱人云，'三個禿，不敵一個盧。'"觀者大笑，僧無以應(yīng)。（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有個叫盧嘉言的人，去寺廟禮拜敬佛，借著這個機(jī)會來到僧人的住房里坐坐。僧房中有位僧人喜歡高談闊論，盧嘉言就跟他神侃，相互戲謔，這位僧人到后來說不過盧嘉言了。在坐的另外二位僧人立即幫助這位僧人，共同對付盧嘉言。你來我往，又經(jīng)過幾番論戰(zhàn)，三位僧人都敗下陣來。盧嘉言于是笑著對三位僧人說："三位大師，你們并不懂得樗蒱博戲吧。"三位僧人不知道盧嘉言忽然說出來"樗蒱"，為的是什么。盧嘉言立即告訴他們："你們聽說過沒有？玩樗蒱博戲的人說：三個禿（按：此處的'禿'暗喻僧人，是罵人的話。），抵不上一個盧彩（按：'盧'在博戲中為頭彩，此處的'盧'暗喻盧嘉言自己。）。"圍觀的人們聽了都捧腹大笑，三位僧人一言不語。
陸操
隋七兵尚書河間陸操無姿貌，有辯。嘗新婚，太子少保趙郡李□謂之曰："屢逢射雉，幾度啟顏。"操曰："息媯二子，不言不笑。"（出《談藪》）
【譯文】
隋朝時，統(tǒng)管七軍的尚書、河間人陸操長相丑陋，但是有辯才。在他又娶一方妻室時，太子少保趙郡人李某戲謔地問陸操："屢次在新娘面前顯露才華（按：典出春秋。賈大夫長的丑，娶個妻子很美，三年不跟他說笑。賈大夫帶著妻子到如皋，射獵野雞，射中了，妻子才有了笑臉。后人以'射雉'為因才藝博得妻室歡心的典故。），博得新娘子幾次笑臉?。?陸操回答說："新娘子就像春秋時息媯一樣，雖然跟楚文王生了兩個兒子，但是始終不說不笑。"
薛道衡
隋前內(nèi)史侍郎薛道衡以醴和麥粥食之，謂盧思道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思道答曰："知和而和，不以禮節(jié)之，亦不可行也。"（出《談藪》）
【譯文】
隋朝的前內(nèi)史侍郎薛道衡愛吃甜酒和麥粥，對盧思道說："在眾多的道德規(guī)范，行為法則中，還是'和'最寶貴??！先王留下來的好傳統(tǒng)，還是甜酒加麥粥最好吃?。?盧思道回答說"單知道'和為貴'而和，不用規(guī)范、法則去約束，也是達(dá)不到'和'的呀！"
劉焯
隋河間郡劉焯之（明抄本無"之"字。）從侄炫并有儒學(xué)，俱犯法被禁?？h吏不知（知字原缺，據(jù)明抄本、黃本補(bǔ)。）其大儒也，咸與之枷著。焯曰："終日枷中坐，而不見家。"炫曰："亦終日負(fù)枷坐。而不見婦。"（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時，河間人劉焯和他的堂侄子劉炫，都是精研儒學(xué)的大儒，一塊兒觸犯了刑律被關(guān)押在牢獄中。主管牢獄的縣吏不知道他們叔侄二人是大儒，給他們都戴上了刑枷。劉焯說："整天在枷（按：諧音'家'。）中坐著，然而卻看不到家。"劉炫說："我也是整天負(fù)枷（按：負(fù)，諧音'婦'。）坐著，然而看不到婦啊。"
山東人
山東人娶蒲州女，多患癭。其妻母項(xiàng)癭甚大。成婚數(shù)月，婦家疑婿不慧。婦家置酒，盛會親戚，欲以試之。問曰："某郎在山東讀書，應(yīng)識道理，鴻鶴能鳴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松柏冬青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道邊樹有骨骴何意？"曰："天使其然。"婦翁曰："某郎全不識道理，何因浪住山東。"因以戲之曰："鴻鶴能鳴者頸項(xiàng)長；松柏冬青者心中強(qiáng)；道邊樹有骨骴者，車撥傷。豈是天使其然。"婿曰："請以所聞見奉酬，不知許否。"曰："可言之。"婿曰："蝦蟆能鳴，豈是頸項(xiàng)長？竹亦冬青，豈是心中強(qiáng)？夫人項(xiàng)下癭如許大，豈是車撥傷？"婦翁羞愧，無以對之。（出《啟顏錄》）
【譯文】
有個山東人娶一位蒲州姑娘作媳婦。蒲州有很多人都患有粗脖子病，這個山東人的岳母脖頸上灼腫塊特別大。結(jié)婚幾個月后，媳婦家懷疑姑爺不聰明，于是岳父家特意置辦了一桌酒席，將親友都請來，準(zhǔn)備在酒桌上，好好試探考問一下姑爺。開宴后，岳父問姑爺："我姑爺在山東讀書，按說是有知識懂得道理，你能說說鴻雁與仙鶴為什么會鳴叫嗎？"姑爺回答說："這是自然生成的。"又問："松樹、柏樹為什么冬天長青呢？"回答說："這是自然生成的。"又問："道邊的樹為什么長著一個大包呢？"回答說："這是自然生成的。"岳父說；"我姑爺一點(diǎn)也不懂得道理，為什么白白住在山東讀書。趁機(jī)戲弄地說："鴻雁、仙鶴能鳴叫是因?yàn)殚L著長長的脖子，松樹、柏樹冬天長青是因?yàn)樾膭倧?qiáng)，道邊的樹長著個大包是因?yàn)檐嚺鰝笤斐傻?。難道是自然生成的嗎？"姑爺聽岳父說完后，說："請?jiān)试S我用我所看見和聽到的來回答您，不知可不可以？"岳父說："可以！"姑爺說："蛤蟆能鳴叫，難道是因?yàn)樗弊娱L的長嗎？竹子冬天也青，難道是因?yàn)樗膭倧?qiáng)嗎？岳母大人脖子下面長著那么大個包，難道也是車碰傷造成的嗎？"岳父聽了姑父的這番回答后，羞愧滿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吃人
隋朝有人敏慧，然而口吃。楊素每閑悶，即召與劇談。嘗歲暮無事對坐，因戲之云："有大坑深一丈。方圓亦一丈。遣公入其中，何法得出。"此人低頭良久，乃問云："有梯出否？"素云："只論無梯，若論有梯，何須更問。"其人又低頭良久，問曰："白白白白日，夜夜夜夜地。"素云："何須云白日夜地，若為得出。"乃云："若不是夜地，眼眼不瞎，為甚物入入里許。"素大笑。又問云："忽命公作將軍，有小城。兵不過一千已下，糧食唯有數(shù)日。城外被數(shù)萬人圍，若遣公向城中，作何謀計(jì)。"低頭良久，問云："有有救救兵否？"素云："只緣無救，所以問公。"沉吟良久，舉頭向素云："審審如如公言，不免須敗。"素大笑。又問云："計(jì)公多能。無種不解。今日家中，有人虵蛟足，若為醫(yī)治。"此人即應(yīng)聲報(bào)云："取取五月五日南墻下雪雪涂涂，即即治。"素云："五月何處得有雪。"答云："若五月五日無雪，臘月何處有虵咬。"素笑而遣之。（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時，有個人非常聰慧機(jī)敏，就是口吃。越國公楊素每到閑悶得慌時，就將這個人召來神侃。一次，快到年根沒有什么事情，楊素又將這個人召來閑坐。楊素戲謔地說："有一個大坑一丈深，方圓也一丈闊，派你進(jìn)到這個大坑里面，你用什么方法才能上來呢？"這個人低頭沉思了好久，才問楊素："有梯子可以爬上來嗎？"楊素說："只當(dāng)是沒有梯子。如果說有梯子，還用再問你嗎？"這個人又低頭沉思了許久，問："白白白白日，夜夜夜夜地？"楊素說："你為什么需要問是白日還是夜里呢？只問你怎么能從坑中上來？"這個口吃人說："如果不是黑夜，眼睛又不瞎，為了什么東西入入坑里？"楊素開懷大笑。接著，楊素又問這個口吃人："忽然任命你為將軍。有一座小城，城里有兵不過一千以內(nèi)，糧草只夠吃用幾天，城外卻有幾萬敵軍圍困。假如派你進(jìn)入這座小城里，你有什么好辦法嗎？"這個口吃的人沉思許久，問楊素："有有救兵嗎？"楊素說："只因?yàn)闆]有救兵所以才問你呢？"口吃的人沉吟良久，抬頭對楊素說："細(xì)細(xì)想想如如你說的的的那那樣樣，免不不了了失敗。"楊素又大笑。楊素又對這個口吃人說："經(jīng)考察，你這個人能力很多，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情。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家今天有一個人被蛇咬了腳，請問你怎么給他治療？"這個口吃人接站話音說："取五月五日南墻下雪涂涂，即即治好了。"楊素問："五月是夏天了，上哪里尋找雪去呀？"這個人回答說"如果五月五日沒地方找雪，那么現(xiàn)在是臘月寒冬哪里有蛇咬人呢！"楊素聽了，笑著將這個口吃的人打發(fā)走了。
趙小兒
隋有三藏法師，父本商胡，法師生于中國，儀容面目，猶作胡人。行業(yè)極高，又有辯捷。嘗以四月八日設(shè)齋講說，時朝官及道俗觀者千余人。大德名僧，官人辯捷者，前后十余人論議。法師隨難即對，義理不窮。最后有小兒姓趙，年十三，即出于眾中。法師辯捷既已過人，又復(fù)向來皆是高明舊德，忽見此兒欲來論議，眾咸怪笑。小兒精神自若，即就座。大聲語此僧："昔野狐和尚自有經(jīng)文，未審狐作阿阇黎，出何典語？"僧語云："此郎（郎原作即，據(jù)明抄本改。）子聲高而身小，何不以聲而補(bǔ)身。"兒即應(yīng)聲報(bào)云："法師以弟子聲高而身小，何不以聲而補(bǔ)身。法師眼深而鼻長，何不截鼻而補(bǔ)眼。"眾皆驚異，起立大笑。是時暑月，法師左手把如意，右手搖扇。眾笑聲未定，法師又思量答語：以所搖扇，掩面低頭。兒又大聲語云："團(tuán)圓形如滿月，不藏顧兔，翻掩雄狐。"眾大笑。法師即去扇，以如意指麾，別送問，并語未得盡，忽如意頭落。兒即起謂法師曰："如意既折，義鋒亦摧。"即于座前，長揖而去。此僧既怒且慚，更無以應(yīng)，無不驚嘆稱笑。（出《啟顏錄》）
【譯文】
隋朝時，有個通曉《佛經(jīng)》經(jīng)、律、論三藏的僧人，他的父親原本是個胡人。這位僧人雖然生長在中國，相貌舉止還是像胡人。他德行功業(yè)特別高，還具有敏捷的思維，擅長辯講。一次，這位三藏僧人在四月八日這天設(shè)置齋會，講說佛法。那天，朝中的文武官員，以及普通市民、僧人，前來聽講的有一千多人。在這位僧人講法時，大德高僧及朝中的官員，前后有十多人跟他爭論，都是能言善辯的人。盡管提出的問題都很難，這位三藏法師卻都能立即回答，而且講述的道理無窮無盡。最后，有個姓趙的小孩，年僅十三歲，從人群里站起來跟三藏僧人問答。三藏僧人敏捷的辯才既然已經(jīng)超過剛才那些參與議論的人，況且這些人都是修養(yǎng)極高、德高望重的老臣。忽然間冒出個小孩要跟這位胡人和尚辯談，在場的眾人都驚怪好笑。然而這位趙小孩神情很是鎮(zhèn)靜，一點(diǎn)也不怯場。坐下后，便大聲問這位高僧："從前來的一些野胡和尚來講經(jīng)說法都有經(jīng)文，不知你這位胡和尚講的這些出自什么經(jīng)典？"胡人和尚說："這個小孩聲音高而身子矮小，怎么不用聲高來補(bǔ)身短呢？"趙小孩馬上應(yīng)聲說："你這位和尚認(rèn)為我聲高身子矮小，為什么不用聲音來補(bǔ)身矮。那么，我問你：法師你眼窩深而鼻子長，為什么不將鼻子截下一段補(bǔ)在眼窩上呢？"在場的人們聽后都異常震驚，站起身來大笑不止。當(dāng)時正值伏天盛暑，三藏法師左手揮著一只如意，右手搖著一柄團(tuán)扇。大家的笑聲沒有住下來，三藏法師邊思考如何回答趙小孩剛才的戲謔邊搖著扇子，掩面低頭地站在那兒，趙小孩又大聲說道："團(tuán)扇的形狀宛如一輪滿月，沒有藏著左右顧盼的玉免，卻遮掩著一只雄狐（按：諧音'胡'。）。""哄！"齋會上又暴發(fā)出一陣大笑聲。三藏胡僧聽了后，忙收起團(tuán)扇，左手舉起如意指向別處，跟另外人搭話。還沒等他們把話說完，不料他手中如意的腦袋掉下來了。趙小孩隨即站起身對胡僧說："你手中的如意已經(jīng)斷了，你議論的話題也接不上稔了，咱們就對辯到這里吧。"說著，走到胡僧座位前面，深深地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去。這位三藏胡僧既惱怒又羞愧，更沒有什么話可說。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不驚訝、贊嘆、稱道這個年僅十三歲的趙小孩，而又覺得好笑。
長孫無忌
唐太宗宴近臣，戲以嘲謔。趙公長孫無忌，嘲歐陽詢曰："聳膊成山字，埋肩不出頭。誰家麟閣上，畫此一獼猴。"詢應(yīng)曰："縮（縮原作索，據(jù)明抄本改。）頭連背煖，倇當(dāng)畏肚寒。只因心混混，所以面團(tuán)團(tuán)。"帝斂容曰："歐陽詢，汝豈不畏皇后聞，趙公、皇后之兄也。"（出《國朝雜記》）
【譯文】
唐太宗設(shè)宴招待跟他關(guān)系親近密切的朝臣們，席間，互相戲謔調(diào)笑。趙國公長孫無忌嘲謔歐陽詢說："舉起胳膊是個'山'字，放下胳膊又將腦袋埋藏在肩腋中（按：這兩句說的意思都是猴子經(jīng)常做的動作），哪家王朝的麒麟閣（按：漢朝開國初時造麒麟閣，閣上繪畫著功臣們的畫像）上，畫著這樣一只獼猴？"歐陽詢聽后應(yīng)聲說："縮著腦袋使脊背溫暖，帶著兜肚是怕肚子寒冷受病。只因?yàn)槟阈闹袦啘嗀?，所以你臉上才表現(xiàn)出憂苦不安。"唐太宗聽了后，嚴(yán)肅地說："歐陽詢，你就不怕皇后知道嗎？"趙國公長孫無忌，是長孫皇后的哥哥。
任環(huán)
唐管國公任環(huán)酷怕妻。太宗以功賜二侍子，環(huán)拜謝，不敢以歸。太宗召其妻，賜酒。謂之曰："婦人妒忌，合當(dāng)七出。若能改行無妒，則無飲此酒。不爾，可飲之。"曰："妾不能改妒，請飲酒。"遂飲之。比醉歸。與其家死訣。其實(shí)非鴆也，既不死。他日，杜正倫譏弄環(huán)。環(huán)曰："婦當(dāng)怕者三，初娶之時，端居若菩薩，豈有人不怕菩薩耶。既長生男女，如養(yǎng)兒大蟲，豈有人不怕大蟲耶。年老面皺，如鳩盤荼鬼，豈有人不怕鬼耶。以此怕婦，亦何怪焉。"聞?wù)邭g喜。（出《御史臺記》）
【譯文】
唐朝的管國公任環(huán)特別懼怕老婆。唐太宗因?yàn)樗泄?，賞賜給他兩名侍妾，任環(huán)跪拜辭謝，不敢將她們帶回家中。唐太宗召見任環(huán)的妻子，賞賜給她御酒，說："作為一個女人，性情妒忌，是在被休回家中的七條緣由之中的。如果你能改正不再妒忌，就可以不飲這杯酒；不然，就將它喝下去。"任環(huán)的妻子說："我不能改正妒忌，情愿飲下這杯御酒。"于是，任環(huán)妻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醉著回到家中，跟家里人痛哭流涕地告別。其實(shí)，任環(huán)妻子喝的不是毒藥酒，并沒有死。日后，杜正倫用這件事來譏諷戲弄任環(huán)。任環(huán)說："老婆有三個時期讓你懼怕她。剛結(jié)婚時，她端坐在洞房中象尊菩薩。難道有人不怕菩薩嗎？時間長了，生了子女，又象護(hù)犢的老虎。難道有人不怕老虎嗎？待到年老時，臉上打皺象佛經(jīng)上說的吸人精氣的冬瓜鬼。難道有人不怕鬼嗎？因?yàn)檫@些懼怕老婆，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聽的人，都?xì)g呼雀躍，連連叫好。
李績
曹（明抄本"曹"作"唐"）左司郎中封道弘，身形長大，而臀甚闊。道弘將入閣奏事，英公李績在后，謂道弘曰："封道弘，你臀斟酌坐得即休，何須爾許大。"（出《啟顏錄》）
【譯文】
唐朝人（按：用明抄本。）左司郎中封道弘，身體長的又高又大，臀部肥胖。封道弘要去內(nèi)閣談公事，英國公李績走在他身后，說："封道弘，你的屁股估量著長到能坐下休息就行了，何必這么肥大??！"
李榮
唐有僧法軌，形容短小。于寺開講，李榮往共論議。往復(fù)數(shù)番。僧有舊作詩《詠榮》，于高座上誦之云："姓李應(yīng)須李，言榮又不榮。"此僧未及得道下句，李榮應(yīng)聲接曰："身長三尺半，頭毛猶未生。"四座歡喜，伏其辯捷。（出《啟顏錄》）
【譯文】
唐朝時，有個叫法軌的僧人，身形矮小，法軌在寺內(nèi)講授佛經(jīng)，李榮前去跟他一塊兒討論。去了幾次后，法軌僧人曾寫過一首歌詠李榮的詩，在講壇上當(dāng)著李榮的面背誦："姓李應(yīng)須李，說榮又不榮……還沒等法軌僧人誦出下兩句，李榮在下面應(yīng)聲接上說："身體只有三尺半那么高，頭上的毛還沒有長出來呢！"在座的人歡呼雀躍，都佩服李榮的敏捷與機(j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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