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第四十六 神仙四十六

太平廣記 作者:(宋)李昉


  白幽求 王太虛 王子芝 劉商

  白幽求  

  唐真元十一年,秀才白幽求,頻年下第。其年失志,后乃從新羅王子過海,于大謝公島,夜遭風(fēng),與徒侶數(shù)十人為風(fēng)所飄,南馳兩日兩夜,不知幾千萬里。風(fēng)稍定,徐行,見有山林,乃整棹望之。及前到,山高萬仞,南面半腹,有城壁。臺閣門宇甚壯麗。維舟而升,至城一二里,皆龍虎列坐于道兩旁,見幽求,乃耽耽而視幽求。幽求進路甚恐懼,欲求從者。失聲彷徨,次于大樹。枝為風(fēng)相磨,如人言誦詩點。幽求諦聽之,乃曰:“玉幢亙碧虛,此乃真人居。徘徊仍未進,邪省猶難除?!庇那螵q疑未敢前,俄有朱衣人自城門而出,傳敕曰:“西岳真君來游?!敝T龍虎皆俯伏曰:“未到?!庇那笠蜈呑咔?,見朱衣人不顧而入。幽求進退不得。左右諸龍虎時時目幽求,盤旋次。門中數(shù)十人出,龍虎奔走,人皆乘之下山。幽求亦隨之,至維舟處,諸騎龍虎人皆履海面而行。須臾沒于遠碧中。幽求未知所適。舟中具饌次。忽見從西旗節(jié)隊伍,僅千人;鸞鶴青鳥,飛引于路;騎龍控虎,乘龜乘魚。有乘朱鬣馬人,衣紫云日月衣,上張翠蓋,如風(fēng)而至。幽求但俯伏而已。乃入城門。幽求又隨覘之。諸龍虎等依前列位。與樹木花藥鳥雀等,皆應(yīng)節(jié)盤回如舞。幽求身亦不覺足之蹈之。食頃。朱衣人持一牒書,謂龍虎曰:“使水府真君。龍虎未前。”朱衣人乃顧幽求授牒。幽求未知所適。朱衣曰:“使水府。”以手指之。幽求隨指,而身如乘風(fēng),下山入海底。雖入水而不知為水,朦朧如日中行。亦有樹木花卉,觸之珊珊然有聲。須臾至一城,宮室甚偉,門人驚顧,俯伏于路。俄而有數(shù)十人,皆龍頭鱗身,執(zhí)旗仗,引幽求入水府。真君于殿下北面授符牒。拜起,乃出門,已有龍虎騎從。儼然遂行,瞬息到舊所。幽求至門,又不敢入。雖未食,亦不覺餒。少頃,有覓水府使者,幽求應(yīng)唯而入,殿前拜,引于西廊下,接諸使下坐,飯食非人間之味。徐問諸使中:“此何處也?”對曰:“諸真君游春臺也。主人是東岳真君。春夏秋冬各有位,各在諸方,主人亦隨地分也?!逼涞顤|廊下,列玉女?dāng)?shù)百人,奏樂。白鶴孔雀,皆舉翅動足,更應(yīng)玄歌。日晚乃出殿。于山東西為迎月殿,又有一宮觀望日。至申時,明月出矣。諸真君各為迎月詩。其一真君詩曰:“日落煙水黯,驪珠色豈昏。寒光射萬里,霜縞遍千門?!庇忠徽婢娫唬骸坝衿菛|方開,嫦娥逐影來。洗心兼滌目,光影游春臺?!庇忠徽婢娫唬骸扒宀ㄌ媳虨酰觳伧鳇l連。二儀不辨處,忽吐清光圓?!庇忠徽婢娫唬骸盀醭梁N靼?,蟾吐天東頭?!蓖戮?,其余詩并忘之矣。賦詩罷,一真君乃命夜戲。須臾,童兒玉女三十余人,或坐空虛,或行海面,笙簫眾樂,更唱迭和,有唱步虛歌者,數(shù)十百輩。幽求記其一焉。詞曰:“鳳凰三十六,碧天高太清。元君夫人蹋云語,冷風(fēng)颯颯吹鵝笙?!敝了母?,有緋衣人走入,鞠躬屈膝白:“天欲曙?!蔽ǘ叧觥VT君命駕各辭。次日,昨朱衣人屈膝言曰:“白幽求已充水府使,有勞績?!敝T真君議曰:“便與游春臺灑掃?!庇那髳j惶,拜乞卻歸故鄉(xiāng)。一真君曰:“卿在何處?!睂υ唬骸霸谇刂小!庇衷唬骸叭隁w鄉(xiāng)何戀戀也?”幽求未答。又曰:“使隨吾來?!敝煲氯酥鸽S西岳真君。諸真君亦各下山,并自有龍虎鸞鳳,朱鬣馬龜魚,幡節(jié)羽旄等。每真君有千余人,履海面而行。幽求亦操舟隨西岳真君后,自有便風(fēng),迅速如電。平明至一島,見真君上飛而去。幽求舟為所限,乃離舟上島,目送真君,猶見旗節(jié)隱隱而漸沒。幽求方悔恨慟哭,而迢迤上島行,乃望有人煙,漸前就問,云是明州,又卻喜歸舊國。幽求自是休糧,常服茯苓,好游山水,多在五岳,永絕宦情矣。(出《博異志》)

  【譯文】

  唐真元十一年,秀才白幽求,多年赴試不第。那年赴試又落了榜,后來就跟著新羅王子過海游覽,在大謝公島,夜里遇上大風(fēng),他和幾十個與自己情況類似的人一起被風(fēng)飄走,他們所乘的船象駿馬疾行一樣,在海里走了兩天兩夜,也不知走了幾千里還是幾萬里。風(fēng)稍穩(wěn)定,船走得慢了,看見有山林,就調(diào)整船的航向,向那里駛?cè)?。等到船到它的前面一看,山高萬仞,南面半山腰,有城墻,臺閣門宇都很壯觀華麗。白幽求拴好船往上攀登,在到達城還有一二里的地方,都有龍虎列隊坐在道的兩邊。看見白幽求,就全神貫注地看著白幽求。白幽求前進的道路令人恐懼,想要請求跟隨的人幫助,結(jié)果是脫口而出,但又盤旋不敢上前,在大樹下徘徊。樹枝被風(fēng)吹動,相互磨擦發(fā)出的聲音,象人說話朗誦詩歌的聲音。白幽求仔細聽它說的是什么。是說:“玉幢橫貫在淺藍色的空虛,這里是仙人居住的地方,游移不定仍舊不前進,不正當(dāng)?shù)膬?nèi)省還是難去掉?!卑子那舐犃酥?,還是猶疑不敢向前。一會兒,有一個穿紅衣服的人從城門出來,傳達命令說:“西岳真君來游覽。”眾龍虎都俯身伏在地上說:“還沒到。”白幽求趁機小步快跑向前,只見穿紅色衣服的人頭也不回就進去了。白幽求進退不得,左右眾龍虎又一刻不停地看著白幽求。白幽求正在徘徊,門里出來幾十個人,龍虎奔跑,那些人都騎著它們下山去了。白幽求也跟著他們。到白幽求拴船的地方,那些騎龍虎的人都踩著海面往前走,不一會兒,消失在遠方碧綠的海面上。白幽求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好。正在船中吃飯中間,忽然看見從西面來了一隊打旗幟和符節(jié)的隊伍,將近有一千人。在隊伍的前面,有鸞鶴青鳥飛行引路,這些人有的騎龍騎虎,有的駕龜駕魚,其中有一個人駕著紅鬣馬,穿紫云日月衣,頭上張開著一頂青綠色的車蓋,象風(fēng)一樣快的來到。白幽求只得俯身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來的大隊人馬進入城門,白幽求又跟在后面偷看他們。眾龍虎按照以前的位置列隊,和樹木花草鳥雀等一起,都和著拍節(jié)周旋進退,象舞蹈一樣。白幽求也身不由己地手舞足蹈起來。過了吃頓飯的工夫,紅衣人手拿著一公文,對龍虎說:“到水府真君那里去?!饼埢]有上前。紅衣人于是看著白幽求,示意他接受公文,白幽求不知到哪兒去。紅衣人說:“出使水府。”紅衣人用手指著前方,白幽求隨著紅衣人所指,身子象乘風(fēng)一樣,下了山進入海底,雖然進入了水中,但卻感覺不到有水,朦朧之中好象是在白天行走,也有樹木花卉,碰它們發(fā)出佩玉之聲。一會兒,到了一座城,城里宮室很雄偉。守城門的人吃驚地看著,然后俯身伏在路旁。不一會兒,有幾十個人,都是龍頭身上長滿了鱗,手里持握著旗幟棍棒,引導(dǎo)白幽求進入水府。真君在大殿下面朝北接受符牒。白幽求參拜完起來,就出了門,這時已有龍虎可以乘騎,并有隨從跟著,莊重整齊地順利通行。眨眼之間來到原來的地方,白幽求到了門口,還不敢進去。他雖然沒吃什么,但也不覺得饑餓。一會兒,有人尋找水府使者,白幽求一邊答應(yīng)一邊走了進去,先到殿前參拜,后被引導(dǎo)到西廊下,接著眾使者之下就坐。所用飯食都不是人世間俗人飯食的味道。白幽求問眾使者中的人,這是什么地方?;卮鹫f:“這是各位真君的游春臺。主人是東岳真君,春夏秋冬有彼此不同的位置,各自在他自己的方位,主人也各自隨著地方進行分配?!蹦堑顤|的廂房下,排列玉女幾百人。奏樂,白鶴孔雀抬起翅膀,挪動足爪,再應(yīng)和深奧玄妙的歌曲,翩翩起舞,天晚了才出殿,在山的東面和西面是迎月殿,還有一個宮觀是望日用的。到了申時明月出來了,各位真君各作迎月詩,其中一個真君的詩說:“日落了云煙和水都變成了深黑色,驪珠的顏色是否會無光呢?寒冷的月光射出千萬里,好似白霜遍及千家門?!庇忠粋€真君的詩說:“月光從東方開始升起,仙女嫦娥追逐影子來,柔媚的月光爽心又悅目,月光影子布滿游春臺。”又一個真君的詩說:“金烏落山清清的波濤成了青綠色,隱藏在深黑色中的天與它緊相連,在那天地分辨不清的地方,忽然吐出光芒明晰的圓月?!庇忠徽婢脑娊又f:“金烏沉入大海的西岸,蟾光從天的東頭吐出?!蓖袅嗽姷南乱痪洌溆嗟脑娨黄鸲纪袅?。賦詩結(jié)束,一個真君就命令表演夜戲。一會兒,童男玉女三十多人,有的坐空虛,有的走海面,笙簫管弦鳴,互相唱和。有唱步虛歌的,所有的不下幾十幾百人。白幽求記得其中有一首歌,歌詞說:“鳳凰三十六,碧天高太清,元君夫人踢云語,冷風(fēng)颯颯吹鵝笙?!钡搅怂母?,有一個穿紅衣服的人走進來,鞠躬屈膝說:“天要亮了?!甭牭秸婢姆愿篮螅贿叴饝?yīng)一邊小步退出。眾真君命令起駕各自告別休息。第二天,昨日那個穿大紅衣服的人屈膝對眾真君說:“白幽求已經(jīng)充當(dāng)水府使,有功勞?!北娬婢套h說:“就授予他游春臺灑掃?!卑子那鬅啦话?,叩拜乞求退歸故鄉(xiāng)。一個真君說:“你家在什么地方?”白幽求回答說:“在陜中?!闭婢终f:“你要回歸故鄉(xiāng)有什么戀戀不舍的呢?”白幽求沒有回答。真君又說:“讓他跟我來。”穿大紅衣服的人指著西岳真君讓白幽求跟著西岳真君走。眾真君也各自下山,并自己有龍虎鸞鳳、朱鬣馬龜魚和各種旗幟符節(jié)等。每個真君都有一千多人,踩著海面行走。白幽求也駕著船跟隨在西岳真君后面,自然有便利的風(fēng),速度快如閃電。天大亮的時候,到了一個島嶼,只見西岳真君飛上天走了,白幽求因為受船限制,不能飛升,于是,離開船上了島,目送西岳真君,還可以隱隱約約看見旗幟符節(jié)直至漸漸沒了。白幽求方才悔恨大哭,但已經(jīng)晚了。因而只得沿著遙遠曲折的路往島上走。走了很長時間,才看見有人煙,慢慢地走上前去詢問這是什么地方,人家說是明州。白幽求又高興回到了故國。白幽求從這以后停止吃糧,經(jīng)常吃茯苓,好游山玩水,多半在五岳活動,根本不再想做官了。

  王太虛  

  東極真人王太虛,隱居王屋山中。咸通壬辰年,王屋令王畭,夙志崇道,常念《黃庭經(jīng)》。每欲自為注解,而未了深玄之理,但日誦五六千遍。聞王屋小有洞天,神仙之府,求為王屋令,欲結(jié)廬于其中,冀時得游禮耳。罷官,乃絕粒咽氣數(shù)月,稍覺神旺身輕。入洞屋,誓不復(fù)返。初行三二十里,或?qū)拸V明朗,或幽暗泥黑。捫壁俯行,經(jīng)三五日,忽坦然平闊,峭崖倚空,直拔萬仞,下有嵌室,可坐數(shù)百人,石床案幾,儼若有人居之。案上古經(jīng)一軸,未敢遂取,稽首載拜言曰:“下土賤臣,形濁氣穢,輒慕長生之道,幸入洞天,仰窺靈府,是萬劫良會。今睹上天遺跡,玉案玄經(jīng),不敢輒取,愿真仙鑒祐,許塵目一披篇卷,則受罔極之恩。”良久叩頭,乞報應(yīng)之兆。忽有一人坐于案側(cè)曰:“子其忘乎?緱氏仙裔,聿能好道,可以名列青簡矣。吾東極真人,子之同姓也。此《黃庭》寶經(jīng),吾之所注,使授于子。”復(fù)贈以桃,得數(shù)斗。曰:“此食之者白日飛行,此核磨而服之,不唯愈疾,亦可延算。子雖有志,未可居此,二十年期于茲山矣。勉而勤之,得道也?!毖杂?,不復(fù)見。畭亦不敢久住,攜桃核與經(jīng)而歸。磨服桃核,身康無疾,顏狀益少。人間因有傳寫東極真人所注《黃庭經(jīng)》本矣。(出《仙傳拾遺》)

  【譯文】

  東極真人王太虛,隱居在王屋山中。唐懿宗咸通壬辰年,王屋縣令王畭,平素的志向就崇尚道術(shù),經(jīng)常念《黃庭經(jīng)》,常常想自己給《黃庭經(jīng)》注解。然而,他并沒有了解《黃庭經(jīng)》深奧玄妙的道理,只是天天背誦五六千遍而已。他聽說王屋山中的一些山洞中別有天地,是神仙所居住的洞府,就請求去做王屋的縣令,想要構(gòu)屋住在他們當(dāng)中,希望經(jīng)常獲得觀光和禮敬。王畭被罷了官,于是絕粒咽氣幾個月,稍微覺得精神旺盛,身體輕健,就進入了洞中,并發(fā)誓不再返回。最初走了二三十里,其中有的寬廣明朗,有的幽暗泥黑,摸著洞壁彎著腰走。經(jīng)過三五天,忽然眼前展現(xiàn)出寬闊平坦的天地,懸崖峭壁插入天空,高高拔起,可達萬仞(古代長度單位,唐時六尺五寸為一仞)。下面有一個象鑲在山石中的房屋,可以坐幾百人,石床、書案、茶幾,擺設(shè)得很整齊,好像有人居住似的。書案上有古經(jīng)一軸,王畭沒有敢去拿,而是跪下、拱手、叩拜說:“下土的賤臣,形狀混濁,氣質(zhì)污穢,但總是羨慕長生之道,非常幸運進入神仙的洞府,瞻仰神靈的府第,這是萬劫之中的良好機會。現(xiàn)在看見上天的遺跡,玉石書案上的深奧玄妙的經(jīng)書,不敢擅取。愿意真仙教訓(xùn)庇祐,允許俗眼翻閱經(jīng)卷,就是受了久遠無窮的恩惠。”他長時間的叩頭,乞求報應(yīng)的征兆。忽然有一個人坐在書案的旁邊說:“你難道忘了嗎?緱氏的后裔,能夠愛好道術(shù),可以名列青簡了。我是東極真人,你的同姓,這是《黃庭》寶經(jīng),我作的注解?,F(xiàn)在就傳授給你,又贈給他桃子。王畭得了幾斗。東極真人說:“這桃子,吃了它的人,白日可以飛行;這桃核,輾成粉末服用,不只能夠治好病,也可以延壽。你雖然有志向,但不可以居住在這。二十年后在這個山上相會吧。只在勤勉,會得道的?!闭f完,就不見了。王畭也不敢久住,攜帶著東極真人贈送的桃核和黃庭寶經(jīng)回來。把桃核輾成粉末服用,身體健康,沒有疾病,臉和身形也越來越年輕。人世間于是就有傳寫東極真人所注解的《黃庭經(jīng)》本了。

  王子芝  

  王子芝字仙苗,白云河南緱氏人。常游京洛間。耆老云:“五十年來見之,狀貌恒如四十許人,莫知其甲子也。好養(yǎng)氣而嗜酒。故蒲帥瑯琊公重盈作鎮(zhèn)之初年,仙苗居于紫極宮,王令待之甚厚。又聞其嗜酒,日以三榼餉之。間日仙苗出,遇一樵者,荷擔(dān)于宮門,貌非常,意甚異焉。因市其薪,厚償厥直。樵者得金,亦不讓而去。子芝潛令人躡其后,以伺之。樵者徑趨酒肆,盡飲以歸。他日復(fù)來。子芝謂曰:“知子好酒,吾有中令所餉醇醪,償子薪價,可乎?”曰:“可。”乃飲之?dāng)?shù)盂,因謂子芝:“是酒佳矣。然殊不及解縣石氏之醞也。余適自彼來,恨向者無侶,不果盡于斯酌。”子芝因降階執(zhí)手,與之擁爐。祈于樵者曰:“石氏芳醪可致否?”樵者頷之。因命丹筆,書一符,置于火上,煙未絕,有一小豎立于前。樵者敕之:“爾領(lǐng)尊師之仆,挈此二榼,但往石家取酒。吾待與尊師一醉?!睍r既昏夜,門已扃禁,小豎謂芝仆曰:“可閉其目?!币虼钇漕^,人與酒壺偕出自門隙,已及解縣,攜酒而還,因與子芝共傾焉。其甘醇郁烈,非世所儔。中宵,樵者謂子芝曰:“已醉矣。余召一客伴子飲,可乎?”子芝曰:“諾?!睆?fù)書一朱符,置火上,瞬息聞異香滿室,有一人來,堂堂美須眉,拖紫秉簡,揖樵者而坐。引滿兩巡,二壺且竭。樵者燒一鐵箸,以焌(“焌”原作“授”,明抄本作“焌”,今據(jù)《云笈七簽》一一二改。)紫衣者,云:“可去,時東方明矣?!彼旄鲌?zhí)別。樵者因謂子芝曰:“識向來人否?少頃,可造河瀆廟視之?!弊又ニ烷裕哂?,因過廟所,睹夜來共飲者,乃神耳,鐵箸之驗宛然。趙鈞(“鈞”原作“君”,據(jù)《云笈七簽》改。)郎中時在幕府,目驗此事。弘文館校書郎蘇悅亦寓于中條,甚熟蹤跡。其后子芝再遇樵仙,別傳修煉之訣,且為地仙矣。(出《神仙感遇錄》)

  【譯文】

  王子芝,字仙苗,自己說是河南緱氏人。經(jīng)常游覽于京師和洛陽之間。年齡很老的老人說,五十多年來,看他總不見老,身形相貌總象四十歲左右的人,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年歲。他喜好養(yǎng)氣并且喜歡酒。原來的蒲帥瑯琊公重盈坐鎮(zhèn)的初年,王仙苗居住在紫極宮,縣令對他很看重,又聽說他喜歡酒,每天送給他三榼酒。有一天王仙苗外出,遇見一個樵夫,在紫極宮門前挑著擔(dān)子,相貌異常,覺得很奇怪。于是買了他的柴,厚償了木柴的價值,樵夫得到錢,也不推讓就走了。王子芝派人暗中跟隨在他的后面。樵夫直接快步走到酒店,開懷暢飲,盡興而歸。過了幾天又來了,王子芝對他說:“我知道你好酒,我有縣令送給的味道醇厚的酒,用酒抵柴價,可以嗎?”樵夫說:“可以?!遍苑騼H僅飲了幾盂,就對王子芝說,這酒好啊!不過,還遠遠趕不上解縣石氏的酒,我剛才從那來。遺憾的是剛才沒有飲酒的伴侶,不能盡興地品嘗。王子芝于是降階握著樵夫的手,和他一起圍著溫酒的火爐飲酒。王子芝向樵夫乞求說:“石氏的美酒可以弄得來嗎?”樵夫點頭,就讓取丹砂朱筆,書寫一符,放在火上,煙還沒有斷絕,有一個小僮立在面前。樵夫囑咐他,你領(lǐng)著王尊師的仆人,提著這兩個榼,只往石家去取酒,我等待和王尊師盡興一醉。當(dāng)時已經(jīng)天黑了,門已經(jīng)上了閂。小僮對王子芝的仆人說:“你可以閉上眼睛?!庇谑鞘执钏念^,人和酒壺都從門隙出去,已經(jīng)到了解縣,攜帶酒返類比的。半夜,樵夫?qū)ν踝又フf:“我已經(jīng)醉了。我招呼一個客人陪伴你喝酒,可以嗎?”王子芝說:“行。”樵夫又用丹砂朱筆寫了一道符,放在火上。眨眼之間,滿屋異香,隨后有一個人進來,儀表莊嚴大方,眉清目秀,須髯根根見肉,腰間下垂紫帶,手里拿著書簡,向樵夫揖拜后就坐下了。舉飲滿杯的酒,酒過兩巡,兩個酒壺的酒快要沒了。樵夫燒了一根鐵筷子,烙了穿紫衣服的人一下說:“可以走了。”當(dāng)時東方亮了,于是供手告別。樵夫就對王子芝說:“認識先前來的人嗎?一會兒,可以到河神廟去看一看?!蓖踝又ニ妥唛苑?,就到廟中,看見了夜里來共同喝酒的人,竟然是廟中的神。鐵筷子的烙印依稀還在。趙均郎中時在幕府,親眼所見,可以驗證此事。弘文館校書郎蘇悅也寄寓于中條,非常熟悉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以后,王子芝再遇到樵仙,另外向王子芝傳授了修煉的秘訣,因而王子芝成為地仙了。

  劉商  

  劉商,彭城人也,家于長安。少好學(xué)強記,精思攻文,有胡笳十八拍,盛行于世,兒童婦女,咸悉誦之。進士擢第,歷臺省為郎。性耽道術(shù),逢道士即師資之,煉丹服氣,靡不勤切。每嘆光陰甚促,筋骸漸衰,朝馳暮止,但自勞苦,浮榮世官,何益于己。古賢皆隳官以求道,多得度世。幸畢婚嫁,不為俗累,豈劣于許遠游哉。由是以病免官,道服東游。入廣陵,于城街逢一道士,方賣藥,聚眾極多。所賣藥,人言頗有靈效。眾中見(“見”原作“間”,據(jù)明抄本改。)商,目之相異。乃罷藥,攜手登樓,以酒為勸。道士所談,自秦漢歷代事,皆如目睹。商驚異,師敬之。復(fù)言神仙道術(shù)不可得也。及暮,商歸僑止。道士下樓,閃然不見。商益訝之。商翌日,又于城街訪之。道士仍賣藥,見商愈喜,復(fù)挈上酒樓,劇談勸醉,出一小藥囊贈商,并戲吟曰:“無事到揚州,相攜上酒樓。藥囊為贈別,千載更何求?!鄙逃浧湟鳎耗藙e去。后商累尋之,不復(fù)見也。乃開囊視,重紙裹一葫蘆子,得九粒藥,如麻粟,依道士口訣吞之,頓覺神爽不饑,身輕醒然。過江游茅山。久之,復(fù)往宜興張公洞。當(dāng)游之時,愛竃畫溪之景,遂于胡父渚葺居,隱于山中,近樵者猶見之。曰:(曰字原缺,據(jù)《云笈七簽》一一三補。)“我劉郎中也?!倍?。已為地仙矣。(出《續(xù)仙傳》)

  【譯文】

  劉商,是彭城人,家在長安。青年時期很好學(xué),并且善于記憶,精于思考,深入鉆研文學(xué),有胡笳十八拍傳世,在世上盛行。兒童婦女,全都能詳盡地背誦它。劉商進士考試登第,選到臺省作郎官。但他的性情愛好道術(shù)而沉浸在其中,每逢遇見道士,就拜他做老師,并給予資助。自己煉丹服氣,沒有不努力和懇切的地方。常常嘆息光陰太短促,身體漸漸衰老。早晨開始就如車馬疾行,晚上方能停止,只是自己勞累辛苦,虛浮的榮耀和世間的官位,對自己有什么好處呢?古代的賢人都棄官而去尋求道術(shù),大多都能獲得出世。有幸已經(jīng)完成了兒女的婚姻嫁娶,不再被世俗所累,難道比去各地方遠游還不好嗎?由于這樣想,劉商就借口有病請求辭官,穿上道服東游,進入廣陵,在城內(nèi)街市遇到一個道士,正在賣藥,聚集的人非常多。道士賣的藥,人們都說很有效。道士在眾人當(dāng)中看見劉商,他看著劉商,覺得和常人不同,就停止賣藥,拉著劉商的手登上酒樓,對劉商殷勤勸酒,道士談的內(nèi)容,是從秦漢以來歷代的事,談的非常逼真,都象親眼所見一樣。劉商很驚異,象對待老師那樣尊敬他。劉商又說了神仙道術(shù)很難學(xué)得。等到晚上,劉商到客店棲息。道士下樓,一閃就不見了。劉商更加驚奇。第二天,劉商又在城內(nèi)街市上尋訪他。道士仍然賣藥,看見劉商越發(fā)高興,又領(lǐng)著劉商上了酒樓,高談勸酒,拿出一個小藥囊贈給劉商,并戲吟說:“無事到揚州,相攜上酒樓。藥囊為贈別,千載更何求?!眲⑸逃涀×怂膽蛞?,天黑了才告別離去。以后,劉商屢次尋找道士,再也沒有見到,劉商就打開了藥囊看,里面用多重紙包了一個小葫蘆,得到了九粒藥,象麻籽。劉商按照道士的口訣吞下了藥,立刻覺得精神清爽,也不饑餓,身體輕健,心里清醒。過江游茅山,過了好久,又去宜興張公洞。正當(dāng)劉商游張公洞的時候,喜愛竃畫溪的景色。就在胡父渚用茅草蓋屋居住,隱居在山中。附近的樵夫還看見過他,他說:“我是劉郎中。”然而,卻不知道他居住的地方。他已經(jīng)成為地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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