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第三百四十四 鬼二十九

太平廣記 作者:宋·李昉


王裔老 張弘讓 寇鄘 呼延冀 安鳳 成叔弁 襄陽選人 祖價

王裔老  

華州下邽縣東南三十余里,曰延年里,里西南有故蘭若,而無僧居。唐元和八年,翰林學(xué)士白居易丁母憂,退居下邽縣。七月,其從祖兄曰皞,自華州來訪居易,途出于蘭若前。及門,見婦女十許人,衣黃綾衣,少長雜坐,會語于佛屋下,聲聞于門。皞熱行方渴,將就憩,且求飲。望其從者蕭士清未至,因下馬,系韁于門柱。舉首,忽不見,自意其退藏于窗闥之間。從之不見,又意其退藏于屋壁之后。從之,又不見。周視其四旁,則堵墻環(huán)然無隙缺。復(fù)視其聚談之所,塵埃冪然,無足跡。由是知(“知”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bǔ)。)其非人,悸然大異之。上馬急驅(qū),來告居易。且聞其所言,云云甚多,不能殫記。大抵多云王裔老如此,觀其詞意,若相與數(shù)其過者。厥所去居易舍八九里,因同往訪焉。其地果有王裔者,即其里人也。方徙居於蘭若之東北百余步,葺墻屋,筑場藝樹僅畢,明日而入。既入。不浹旬而裔死,不越月而妻死,不逾時而裔之二子二婦及一孫亦死。止余一子,曰明進(jìn),大恐懼,不知所為。意新居不祥,乃撒屋拔樹。夜徙去,遂免。(出《白居易集》)華州下邽縣東南三十余里,叫延年里。里西南有一舊廟,而無僧人居住。唐元和八年,翰林學(xué)士白居易母喪,返回下邽縣居住。七月,他的堂兄名皋從華州來探訪白居易。途經(jīng)廟前,到廟門,看見婦女十人左右,穿著黃綾衣,年少年長的雜亂而坐,正在佛屋下說話,于門前就能聽到聲音。皞走的又熱又渴,要在那休息,想要點(diǎn)水喝。看他隨從的人蕭士清沒到,于是下馬,在門柱上系好韁繩。抬頭,那些人忽然都不見了,自己心想她們退藏在窗門之間,跟著進(jìn)去也不見。又想她們退藏到屋墻的后面。進(jìn)去,又沒看見。環(huán)視四周,墻壁環(huán)繞沒有空缺,再看她們聚集談話的地方,塵埃覆蓋,沒有足跡。因此知道她們不是人,驚悸感到很奇異,上馬急馳,來告訴白居易。又聽他說的話,說了很多,不能全記,大概多數(shù)說的王裔如此??此脑~意,好象相互之間有多次的來往。那地方距離白居易的住舍有八九里,于是共同前往尋訪。那地方果然有叫王裔的,就是那里的人,才搬到廟東北百余步的地方居住。修理房屋、筑場植樹將近完畢,第二天搬進(jìn)去,進(jìn)入后,不過十天王裔就死了。不過一個月妻子死了,不過一個季節(jié)王裔的二個兒子二個兒媳婦和一個孫子也死了。只剩一個兒子,叫明進(jìn)。他非??謶郑恢撛趺崔k,心想新居不吉利,就撒屋拔樹,夜間搬遷離去,于是幸免?! ?br />
張弘讓  

元和十二年,壽州小將張弘讓,娶兵馬使王暹女?;次饔帽郊?,令狐通為刺史。弘讓妻重疾累月,每思食,弘讓與具。后不食,如此自夏及秋,乍進(jìn)乍退,弘讓心終不怠。冬十月,其妻忽思湯餅,弘讓與具之。工未竟,遇軍中給冬衣,弘讓遂請同志王士征妻為饌。弘讓乃去。士征妻饌熟,就床欲進(jìn),忽然弘讓妻自額鼻中分半,一手一股在床,流血殷席。士征妻驚呼,告營中。軍人妻諸鄰來,共觀之,競問莫知其由。俄而吏報通,使人檢視。其日又非昏暝,二婦素?zé)o嫌怨,遂為吏所錄。弘讓奔?xì)w,及喪所,忽聞空中婦悲泣云:“某被大家喚將看兒去。煩君多時,某不得已,君終不見棄。大家索君懇求耳。”先是弘讓營居后小圃中,有一李樹,婦云:“君今速為某造四分食,置李樹下。君則向樹下哀祈,某必得再履人世也。”弘讓依其言,陳饌,懇祈拜之。忽聞空中云:“還汝新婦。”便聞王氏云:“接我以力?!焙胱屓缙溲越又?,俄覺赫然半尸薄下,弘讓抱之。遽聞王氏云:“速合床上半尸。”比弘讓拳曲持半尸到床,王氏聲聲云:“勘其剖處,無所參差。”弘讓盡力與合之,令等其舊。王氏云:“覆之以衾,無我問三日。”弘讓如其教。三日后,聞呻吟,乃云:“思少饘粥?!焙胱屢燥嫻嗥浜?,盡一杯。又云:“具無相問?!逼呷談t泯如舊,但自項(xiàng)及脊徹尻,有痕如刀傷。前額及鼻,貫胸腹亦然。一年,平復(fù)如故。生數(shù)子。此故友龐子肅親見其事。(出《乾鐉子》)元和十二年,壽州小將張弘讓。娶兵馬使王暹女兒為妻?;次饔帽<保詈ù藭r為淮西剌史。弘讓的妻子重病已有好幾個月,每當(dāng)想吃什么,弘讓就給她準(zhǔn)備齊全,后來又不吃。象這樣從夏天到秋天,忽然好忽然壞,弘讓的心意終究不懈怠。冬十月,他的妻子忽然想吃湯餅,弘讓給她準(zhǔn)備,工夫沒到,遇到軍中發(fā)放冬衣,弘讓于是請志趣相同的王士征的妻子給做食品,弘讓才離開。士征的妻子做好了食品,靠床要給她進(jìn)食,忽見弘讓的妻子從額鼻中間分為兩半,一手一大腿在床上,流血染紅了床席。士征的妻子吃驚喊叫,報告到軍營里。軍人的妻子和各位鄰居前來,共同觀看,爭相探問沒有知道那原因的。一會兒吏急速通報,派人檢驗(yàn)。那天又不昏暗,二位婦人平素沒有仇怨,于是被官吏帶走。弘讓跑回來,到喪亡的地方,忽然聽到空中婦人悲傷哭泣說:“我被婆婆叫去看小孩,煩勞你多時,我沒有辦法,你終究不拋棄我,婆婆要你懇求?!毕茸尯胱屪≡跔I房的后小園中,那里有一棵李子樹。婦人告訴他:“你現(xiàn)在趕緊給我送四分飯,放到李子樹下,你就向樹下哀求祈禱,我就能再踏上人間?!焙胱尠粗f的,擺好食品,懇切地祈禱跪拜。忽然聽到空中說:“還給你新媳婦?!本吐牭酵跏险f:“用力接我。”弘讓按照她說的接她,片刻發(fā)覺明顯的半具尸體輕輕落下,弘讓抱住她。立刻聽到王氏說:“趕快與床上半尸合上?!钡群胱岒榍碜映职胧酱?,王氏一聲接一聲說道:“看準(zhǔn)那剖開的地方,不要有長短不齊?!焙胱尡M力給合上,讓她恢復(fù)原樣。王氏說:“用被蓋上,三日不要問我。”弘讓象她教的那樣,三日后,聽到呻吟聲,說:“想少喝點(diǎn)稠粥?!焙胱屚炖锕嗍蛊浜认隆:韧暌煌?,又說:“全都不要再問?!逼呷站屯耆缗f,只是從頸項(xiàng)到脊背臀部,有象刀傷的痕跡,前額到鼻貫空到胸腹也是這樣。一年后,平復(fù)得象原來一樣。生了幾個孩子。這是故友龐子肅親眼看見的事情。  

寇 鄘  

元和十二年,上都永平里西南隅,有一小宅,懸榜云:“但有人敢居,即傳元契奉贈,及奉其初價。”大歷年,安太清始用二百千買得,后賣與王姁。傳受凡十七主,皆喪長。布施與羅漢寺,寺家賃之,悉無人敢入。有日者寇鄘,出入于公卿門,詣寺求買,因送四十千與寺家。寺家極喜,乃傳契付之。有堂屋三間,甚庳,東西廂共五間,地約三畝,榆楮數(shù)百株。門有崇屏,高八尺,基厚一尺,皆炭灰泥焉。鄘又與崇賢里法明寺僧普照為門徒。其夜,掃堂獨(dú)止,一宿無事。月明,至四更,微雨,鄘忽身體拘急,毛發(fā)如碟,心恐不安。聞一人哭聲,如出九泉。乃卑聽之,又若在中天。其乍東乍西,無所定。欲至曙,聲遂絕。鄘乃告照曰:“宅既如此,應(yīng)可居焉。”命照公與作道場。至三更,又聞哭聲。滿七日,鄘乃作齋設(shè)僧,方欲眾僧行食次,照忽起,于庭如有所見,遽厲聲逐之,喝云:“這賊殺如許人。”繞庭一轉(zhuǎn),復(fù)坐曰:“見矣見矣?!彼烀{求七家粉水解穢。俄至門崇屏,灑水一杯,以柳枝撲焉。屏之下四尺開,土忽頹圯,中有一女人,衣青羅裙紅袴錦履緋衫子。其衣皆是紙灰,風(fēng)拂,盡飛于庭,即枯骨籍焉。乃命織一竹籠子,又命鄘作三兩事女衣盛之。送葬渭水之沙州,仍命勿回頭,亦與設(shè)灑饌。自后小大更無恐懼。初郭汾陽有堂妹,出家永平里宣化寺,汾陽王夫人之頂謁其姑,從人頗多。后買此宅,往來安置?;蚵動星嘁虏恢?jǐn),遂失青衣。夫人令高筑崇屏,此宅因有是焉。亦云,青衣不謹(jǐn),洩漏游處,由是生葬此地焉。(出《乾鐉子》)

元和十二年。長安永平里西南角,有一個小宅院,懸掛榜文說,只要有人敢居住,就把房契奉贈給他,只要給他當(dāng)初的房價。大歷年,安太清始用二百千買到,后來賣給王姁,傳賣共十七個主人,都死了長者,布施給羅漢寺,寺家出租它,全都無人敢入住。有個占卜的人叫寇鄘,在公卿之家出入,到寺院要買,于是送四十千給寺家。寺家非常高興,就把方契給他。有正房三間,很低矮,東西廂房共五間,土地大約三畝,榆樹楮樹幾百棵;門前有高大屏風(fēng),八尺高,基厚一尺,都是用炭灰抹的。鄘又成為崇賢里法明寺僧普照門徒。那天夜里,打掃了屋子獨(dú)自休息,一宿無事。月明,到四更天,下了小雨,鄘忽然感到身體拘束緊張,毛發(fā)象要分裂,心里恐懼不安。聽到一個人的哭聲,好象出自地下。再細(xì)聽,又好象在空中。那聲音忽東忽西,沒有固定的地方。要到天亮?xí)r,聲音才斷絕。鄘告訴普照:“房子即使這樣,還是可以居住的?!弊屍照战o作道場。到了三更,又聽到哭聲。滿七天,鄘作齋飯招待僧人。剛要讓眾僧坐定吃飯,普照忽然起來,在院子好象看見了什么,就厲聲叫喊追逐,喝道:“這賊殺了這么多人!?!痹谠鹤永锢@了一圈,又坐下說:“看見了看見了?!庇谑亲屶{要七家的臟水糞便,一會兒到門的高大屏風(fēng)前,灑水一杯,用柳枝撲在上面,屏風(fēng)下邊四尺裂開,土突然掉落,中間有一女人,穿著青羅裙紅褲子黃鞋紅衫子,那衣都是紙灰,風(fēng)一吹,在院里飛盡,就露出了紛亂的枯骨。讓編織一個竹籠子,又讓鄘作三兩件侍女衣服裝上,送到渭水的沙洲安葬,仍然命令不須回頭,也給擺設(shè)了酒食。從那以后大人小孩再沒有恐懼。當(dāng)初郭汾陽有個堂妹,出家在永平里宣化寺。汾陽王夫人摩拜她的小姑子,跟隨的人很多,后來買了這個宅第,安置來往的人。有人聽說有個婢女不謹(jǐn)慎,就失去了婢女,夫人讓修筑高大的屏風(fēng),此宅于是就有這些事;也有的說,婢女不謹(jǐn)慎,泄漏這個游覽的地方,因此活埋在這里?! ?br />
呼延冀  

咸和中,呼延冀者,授忠州司戶,攜其妻之官。至泗水,遇盜。盡奪其財物,乃至裸衫。冀遂與其妻於路旁訪人煙。俄逢一翁,問其故,冀告之。老翁曰:“南行之?dāng)?shù)里,即我家,可與家屬暫宿也。”冀乃與老翁同至其家。入林中,得一大宅,老翁安存一室內(nèi),設(shè)食遺衣。至深夜,親就冀談話。復(fù)具酒肴,曰:“我家唯有老母。君若未能攜妻去,欲且留之,伺到官再來迎,亦可。我見君貧,必不易相攜也?!奔剿贾季?,遂謝而言曰:“丈人既憫我如是,我即以心素托丈人。我妻本出官人也,能歌,仍薄有文藝。然好酒,多放蕩。留之后,幸丈人拘束之?!崩衔淘唬骸盁o憂,但自赴官?!泵魅?,冀乃留妻而去。臨別,妻執(zhí)冀手而言曰:“我本與爾遠(yuǎn)涉川陸,赴一薄官,今不期又留我于此。君若不來迎我,我必奔出,必有納我之人也?!逼鼫I而別。冀到官,方謀遠(yuǎn)迎其妻。忽一日,有達(dá)一書者,受之,是其妻書也。其書曰:“妾今自裁此書,以達(dá)心緒,唯君少覽焉。妾本歌妓之女也,幼入宮禁,以清歌妙舞為稱。固無婦德婦容。及宮中有命,掖庭選人,妾得放歸焉。是時也,君方年少,酒狂詩逸,在妾之鄰。妾即不拘,君亦放蕩。君不以妾不可奉蘋蘩,遂以禮娶妾。妾既與君匹偶,諸鄰皆謂之才子佳人。每念花間同步,月下相對,紅樓戲謔,錦闈言誓。即不期今日之事也。悲夫!一何義絕。君以妾身,棄之如屣,留于荒郊,不念孤獨(dú)。自君之官,淚流莫遏。思量薄情,妾又奚守貞潔哉。老父家有一少年子,深慕妾,妾已歸之矣。君其知之。”冀覽書擲書,不勝憤怒,遂拋官至泗水。本欲見老翁及其妻,皆殺之。訪尋不得,但見一大塚,林木森然。冀毀其塚,見其妻已死在塚中,乃取尸祭,別葬之而去。(出《瀟湘錄》)。

咸和年間,呼延冀,被授予忠州司戶,攜帶他的妻子上任,到達(dá)泗水,遇到強(qiáng)盜,把他們的財物全都奪去,致使他們赤身露體。冀就和他的妻子在路旁尋找人家。一會兒遇見一個老翁,問他們原因,冀告訴了他。老翁說:“向南走幾里,就是我家,可以和家屬暫住?!奔骄秃屠衔桃煌剿?。進(jìn)入林子里,看見一大宅院。老翁把他們安排在一屋內(nèi),擺設(shè)飯食贈送衣服。到了深夜,親自與冀談話,又準(zhǔn)備了酒菜。說:“我家只有老母,你如果不能攜帶妻子離去,要暫且留下她,等到任再來迎接,也是可以的。我看你貧窮,一定不適合攜帶家眷呀?!奔较肓撕芫?,于是拜謝說道:“丈人既然如此憐憫我,我就誠心誠意托付于丈人。我妻本來出自官宦人家,能歌,還略微有些文藝才能,可是喜歡酒,放蕩成性,留下她以后,希望丈人約束她。”老翁說:“不用擔(dān)心,你自管去赴任?!钡诙?,冀就留下妻子而離開。臨分別時,妻子拉著冀的手說道:“我本來與你遠(yuǎn)涉水陸,奔赴一小官,現(xiàn)在沒想到又留我在這里。你如果不來接我,我一定私奔離開,一定有要我的人?!笨奁鼮I而別。冀到任,正想遠(yuǎn)道去接他的妻子,忽然一天,來了一個傳達(dá)信的人,接受了,是他妻子的信。那信中說:“我現(xiàn)在親自寫這封信,來表達(dá)我的心緒,希望你慢慢地看。我本來是個歌妓的女兒,幼時進(jìn)入宮廷,憑著清歌妙舞而出名,本來就沒有婦德婦容,直到宮中有了命令,選入宮中旁舍,才得以放出回家。那時,你正年少,喝酒縱情寫詩豪放,在我的鄰舍,我既然不拘謹(jǐn),你也放蕩不羈。你不因?yàn)槲也粫黾覄?wù),就按照禮儀娶我。我與你成為配偶,各位鄰里都認(rèn)為是才子佳人。每當(dāng)想起在花間共同散步,月下相對,紅樓戲笑,錦闈中發(fā)誓,就沒想到今天的事情,可悲呀!因何情義絕斷,你把我的身體象鞋一樣拋棄,留在荒郊野外,不考慮我孤獨(dú)。從你上任,眼淚流的不能制止,想到你的薄情,我又為什么堅守貞潔呢?老父家有一個少年兒子,很愛慕我,我已經(jīng)歸他了,現(xiàn)在讓你了解這一切。”冀看完信扔掉信,無比憤怒。于是棄官到泗水,本來想看見老翁和他的妻子,都?xì)⒌?,卻尋找不著,只見一個大墳,林木繁密。冀毀掉那墳,看見他的妻子已死在墳中,就取出尸體祭奠,另外安葬而離開?! ?br />
安 鳳  

安鳳,壽春人,少與鄉(xiāng)里徐侃友善,俱有才學(xué)。本約同游宦長安,侃性純孝,別其母時,見母泣涕不止,乃不忍離。鳳至長安,十年不達(dá),恥不歸。后忽逢侃,攜手?jǐn)㈤焺e,話鄉(xiāng)里之事,悲喜俱不自勝。同寓旅舍數(shù)日,忽侃謂鳳曰:“我離鄉(xiāng)一載,我母必念我,我當(dāng)歸。君離鄉(xiāng)亦久,能同歸乎?”鳳曰:“我本不勤耕鑿,而志切於名宦。今日遠(yuǎn)離鄉(xiāng)國,索米於長安,無一公卿知。十年之漂蕩,大丈夫之氣概,焉能以面目回見故鄉(xiāng)之人也?”因泣謂侃曰:“君自當(dāng)寧親,我誓不達(dá)不歸矣!”侃留詩曰:“君寄長安久,恥不還故鄉(xiāng)。我別長安去,切在慰高堂。不意與離恨,泉下亦難忘?!兵P亦以詩贈別曰:“一自離鄉(xiāng)國,十年在咸秦。泣盡卞和血,不逢一故人。今日舊友別,羞此漂泊身。離情吟詩處,麻衣掩淚頻。淚別各分袂,且及來年春?!兵P猶客長安。因夜夢侃,遂寄一書達(dá)壽春。首敘長安再相見,話幽抱之事。侃母得鳳書,泣謂附書之人曰:“侃死已三年?!眳s到長安,告鳳,鳳垂泣嘆曰:“我今日始悟侃別中‘泉下亦難忘’之句。”(出《瀟淚錄》)。

安鳳是壽春人,年少時與鄉(xiāng)里徐侃友好,都有才學(xué)。本來約定一起到長安去做官,徐侃本性非常孝順,告別他母親時,看見他母親泣涕不止,就不忍心離開。鳳到了長安,十年未得通達(dá),認(rèn)為恥辱不回家。后來忽然遇見徐侃,攜手共敘闊別之情,談?wù)撪l(xiāng)里的事情,一同住在旅館里多日。忽然徐侃對安鳳說:“我離開家鄉(xiāng)一年了,我母親一定想念我,我應(yīng)該回去了。你離開故鄉(xiāng)也很久了,能和我一起回去嗎?”鳳說:“我本來就不勤于耕作,卻志向懇切于功名官位,現(xiàn)在遠(yuǎn)離故鄉(xiāng),求富貴于長安,沒有一個公卿了解,十年的漂泊流蕩,大丈夫的氣概,怎么能憑這面目回去見故鄉(xiāng)的人呢?”于是哭泣對侃說:“你自己應(yīng)該回去看望親人,我發(fā)誓不達(dá)目的決不回去!”徐侃留詩道:“君寄長安久,恥不還故鄉(xiāng)。我別長安去,切在慰高堂。不意與離恨,泉下亦難忘?!卑缠P也以詩贈別道:“一自離鄉(xiāng)國,十年在咸秦。泣盡卞和血,不逢一故人。今日舊友別,羞此漂泊身。離情吟詩處,麻衣掩淚頻。淚別各分袂,且及來年春?!兵P還客居長安。因?yàn)橐箟粜熨?,于是寄一封信送到壽春,先敘述了長安再次相見,談?wù)撨h(yuǎn)大抱負(fù)的事情。徐侃的母親得到安鳳的信,哭著對寄遞書信的人說,徐侃已死三年了。送信人回到長安,告訴安鳳,鳳垂淚嘆道:“我今天才明白徐侃贈詩中‘泉下亦難忘’這句話?!薄 〕墒遨汀 ?br />
元和十三年,江陵編戶成叔弁有女曰興娘,年十七。忽有媒氏詣門云:“有田家郎君,愿結(jié)姻媛,見在門?!笔遨驼倨淦薰哺Q之,人質(zhì)頗不愜,即辭曰:“興娘年小,未辦資裝?!遍T外聞之,即趨入曰:“擬田郎參丈人丈母?!笔遨筒活櫍崤c妻避之。田奴曰:“田四郎上界香郎,索爾女不得耶?”即笑一聲,便有二人自空而下,曰:“相呼何事?”田曰:“成家見有一女,某今商量,確然不可。二郎以為何如?”二人曰:“彼固不知,安有不可?幸容言議。況小郎娘子魂識已隨足下,慕足下深矣。黎庶(“庶”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bǔ)。)何知?不用苦怪?!毖杂?,而興娘大叫于房中曰:“嫁與田四郎去?!笔遨图扔X非人,即下階辭曰:“貧家養(yǎng)女,不喜觀矚。四郎意旨,敢不從命。但且坐,與媒氏商量,無太匆匆也?!彼娜讼囝櫞笮υ唬骸岸ㄒ印!笔遨图戳钍泄麑?shí),(“實(shí)”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bǔ)。)備茶餅,就堂垂簾而坐。媒氏曰:“田家意不美滿,四郎亦太匆匆。今三郎君總是詞人,請聯(lián)句一篇然后定。”眾皆大笑樂曰:“老嫗但作媒,何必議他聯(lián)句事。”媒氏固請,田郎良久乃吟曰:“一點(diǎn)紅裳出翠微。秋天云靜月離離?!碧镎埵遨屠^之,叔弁素不知書,固辭,往復(fù)再四。食頃,忽聞堂上有人語曰:“何不云:‘天曹使者徒回首,何不從他九族卑?”言訖,媒與三人絕倒大笑曰:“向道魔語,今欲何如?”四人一時趨出,不復(fù)更來。其女若醉人狂言,四人去后,亦遂醒矣。(出《河?xùn)|記》)元和十三年。江陵普通百姓成叔弁有個女兒叫興娘。十七歲。忽然有個媒人進(jìn)門說:“有個田家公子,愿與你家結(jié)成姻緣?,F(xiàn)在門外?!笔遨驼俸羲钠拮右黄鹂此?,長相很不滿意,就推辭說:“興娘年齡小,沒有備辦資產(chǎn)嫁妝?!遍T外聽說了,就急忙走進(jìn)屋說:“田郎參拜丈人丈母?!笔遨筒豢?,就與妻回避他。田奴說:“田四郎是上界香郎,要你的女兒還不行嗎?”就笑了一聲,便有兩個人,從空中落下來,說:“招呼我們有什么事?”田說:“成家現(xiàn)有一女兒,我現(xiàn)在和他們商量,確實(shí)不愿意,二位公子認(rèn)為如何?”二人說:“他本來不知道,怎么能不可以,希望讓我和他們談?wù)?。況且小公子和小娘子靈魂已相識,已經(jīng)跟隨了你,深深地愛慕你,黎民百姓怎么能明白,不要太責(zé)備他?!闭f完,興娘在房中大叫道:“嫁給田四郎去!?!笔遨鸵呀?jīng)感覺到不是正常人,就下階辭謝道:“貧家養(yǎng)活的小女兒,不喜歡觀看,四公子的旨意,怎敢不從命?只是暫且坐下,和媒人商量商量,不要太匆忙?!彼娜讼嗫创笮Φ溃骸岸??!笔遨途妥屓巳ベI果品,準(zhǔn)備茶飯,在堂上垂簾而坐。媒人說:“田家認(rèn)為也不美滿,四公子也太匆忙,現(xiàn)在三公子畢竟是個詞人,請聯(lián)句一篇然后再定?!北娙硕即笮返溃骸袄咸胖皇亲髅胶伪卣f讓他聯(lián)句的事?!泵饺藞猿终埪?lián)句,田公子過了很久才吟道:“一點(diǎn)紅裳出翠微,秋天云靜月離離?!碧镎埵遨徒又?lián)。叔弁本來不知書,堅決推辭,往復(fù)再三,一頓飯的工夫,忽然聽到堂上有人說道:“為什么不說,天曹使者徒回首,何不從他九族卑。”說完,媒婆與三人笑得前仰后合道:“才剛說鬼話,現(xiàn)在要怎么辦?”四人同時急忙走出。沒有再來,他女兒象醉人說胡話。四人離開后,也就醒了?! ?br />
襄陽選人  

于頔鎮(zhèn)襄陽時,選人劉某入京,逢一舉人,年二十許,言語明朗,同行數(shù)里,意甚相得,因籍草。劉有酒,傾數(shù)杯。日暮,舉人指歧徑曰:“某弊止從此數(shù)里,能左顧乎?”劉辭以程期,舉人因賦詩曰:“流水涓涓長芹牙,織烏雙飛客還家?;拇鍩o人作寒食,殯宮空對棠梨花?!敝撩?,劉歸襄陽州,因往尋訪舉人,惟有殯宮存焉。(出《酉陽雜俎》)。

于頔鎮(zhèn)襄陽時,選人劉某進(jìn)京,遇到一個舉人,年齡二十歲左右,言談明了響亮。一起走了幾里,想法很合得來,于是坐在草地上。劉有酒,倒了幾杯。天黑,舉人指著岔道說:“我的住處距離這里只有幾里,能夠光顧嗎?”劉推辭要趕路。舉人于是賦詩道:“流水涓涓長芹牙,織鳥雙飛客還家?;拇鍩o人作寒食,殯宮空對棠梨花?!钡教炝?,劉回襄陽州,就去尋找舉人,只有殯宮在那里。

祖 價  進(jìn)士祖價,詠之孫也。落第后,嘗游商山中,行李危困。夕至一孤驛,去驛半里已來,有一空佛寺,無僧居,價與仆夫投之而宿。秋月甚明,價獨(dú)玩月,來去而行。忽有一人,自寺殿后出,揖價共坐,語笑說經(jīng)史,時時自吟。價烹茶待之,此人獨(dú)吟不已。又云:“夫人為詩,述懷諷物。若不精不切,即不能動人。今夕偶相遇,后會難期,輒賦三兩篇,以述懷也。”遂朗吟云:“家住驛北路,百里無四鄰。往來不相問,寂寂山家春?!庇忠鳎骸澳蠈故捠挘嗨膳c白楊。家人應(yīng)有夢,遠(yuǎn)客已無腸。”又吟:“白草寒路里,亂山明月中。是夕苦吟罷,寒燭與君同。”詩訖,再三吟之。夜久,遂揖而退。至明日,問鄰人,此前后數(shù)里,并無人居,但有書生客死者,葬在佛殿后南岡上。價度其詩,乃知是鬼。為文吊之而去。(出《會昌解頤錄》)進(jìn)士祖價。是祖詠的孫子。落第后。嘗游覽到商山里。行囊窘困,晚上來到一個驛館。距離驛站半里左右,有一空佛寺。無僧居。祖價與補(bǔ)人投奔去住宿。秋月很明亮,祖價獨(dú)自欣賞月光,來回地走動。忽然有一個人,從寺殿后面出來,與價作揖共同坐下。談笑說經(jīng)史,時時自己吟誦。祖價煮茶招待他。這人獨(dú)自吟誦不停,又說:“人作詩,抒發(fā)情懷諷喻時物,如果不精粹不確切,就不能感動人。今晚偶然相遇,以后相會就很有日子了,就賦三兩篇,用來表達(dá)我的胸懷?!庇谑抢薯灥溃骸凹易◇A北路,百里無四鄰。往來不相問,寂寂山家春?!庇忠鞯溃骸澳蠈故捠挘嗨膳c白楊。家人應(yīng)有夢,遠(yuǎn)客已無腸?!庇忠鳎骸鞍撞莺防?,亂山明月中。是夕苦吟罷,寒燭與君同。”詩吟完,又再三吟誦。夜深,于是作揖而退去。到了第二天,尋問鄰居,回答說:“這前后幾里,并沒有人住,只有一個客死的書生,葬在佛殿后邊的南岡上?!弊鎯r猜度他的詩,才知道是鬼,寫了祭文吊唁后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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