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長 桓道愍 周臨賀 胡茂回 阮瞻 臨湘令 顧氏 江州錄事 陳素
胡章 蘇韶 夏侯愷 劉他 王戎 王仲文
張子長
晉時，武都太守李仲文，在邵喪女。年十八，權(quán)假葬邵城北。有張世之代為邵，世之男字子長，年二十，侍從在廨中。夢一女，年可十七八，顏色不常。自言前府君女，不幸早亡，會今當(dāng)更生，心相愛樂，故來相見就。如此五六夕，忽然晝見，衣服薰香殊絕，遂為夫妻。寢息衣皆有洿，如處女焉。后仲文遣婢視女墓，因過世之婦相問。入廨中，見此女一只履，在子長床下，取之啼泣，呼言發(fā)冢。持履歸，此以示仲文。仲文驚愕，遣問世之：“君兒何由得亡女履也？”世之呼問，兒具陳本末，李張并謂可怪。發(fā)棺視之，女體已生肉，顏姿如故，唯右腳有履。子長夢女曰：“我比得生，今為所發(fā)，自爾之后，遂死肉爛，不得生矣。萬恨之心，當(dāng)復(fù)何言？”泣涕而別。（出《法苑珠林》）
晉朝時，武都太守李仲文在任上死去一個女兒。女兒十八歲，暫且葬在郡城北面。后來有個叫張世之的暫時代理郡守的職務(wù)，張世之的兒子字子長，二十歲，在衙門里當(dāng)侍從。一天夜里子長夢見一個女子，有十七八歲，容貌美麗，自稱是前任長官的女兒，不幸早亡，為今快要復(fù)活了，因為喜歡子長，前來幽會。他倆這樣夜里幽會了五六天，女子突然在白天出現(xiàn)，衣服上有奇異的香氣。子長和女子就作了夫妻。每次交歡后女子的衣服上都有色污，和處女一樣。后來李仲文派使女去察看女兒的墓，使女路過張世之家。張世之的妻子向她打聽，使女就近了張家屋，突然看見張世之兒子張子長的床下有一只女鞋，就一把抓在手里哭了起來，指責(zé)張家盜墓，并把女鞋拿回來給李仲文看。李仲文十分驚異，跑去質(zhì)問張世之說：“你兒子怎么會有我死去的女兒的鞋？”張世之把兒子叫出來問，兒子如實說了。李仲文和張世之都認為太奇怪，就打開了棺材，一看女兒尸骨上已經(jīng)長了肉，容貌和生前一樣，只有右腳穿著鞋，后來張子長夢見女子來向他哭訴說：“我快要復(fù)生了，卻被打開了棺材，從此以后只能肉爛人死再也不能復(fù)活了。我的悲痛和怨恨是說不盡的??！”女子和張子長哭泣著訣別了。
桓道愍
晉桓道愍，譙人也，隆安四年喪婦，內(nèi)顧甚篤，纏痛無已。其年，夜始寢，視屏風(fēng)上，見一人手。擎起秉炬，照屏風(fēng)外，乃其婦也。形貌裝飾俱如生，道愍了不畏懼，遂引共臥。言語往還，陳敘存亡，道愍曰：“卿亡來初無音影，今夕哪得忽還？”答曰：“欲還何極。人神道殊，各有司屬，自由自任耳。新婦生時，差無余罪，止恒疑君憐愛婢使，以此妒忌之心，受報地獄，始獲免脫。今當(dāng)受生為人，故來與君別也。”道愍曰：“當(dāng)生何處？可得尋之不？”答曰：“但知當(dāng)生，不測何處。一為世人，無容復(fù)知宿命，何由相尋求耶？”至?xí)赞o去，涕泗而別。道愍送至步廊下而歸，已而方大怖懼，恍惚時積。（出《法苑珠林》）
晉朝的桓道愍是譙州人，隆安四年妻子已去世，因為夫妻感情特別好，桓道愍十分悲痛想念，有一天，他夜里剛睡去，看見屏風(fēng)上有一只手，趕快起來點上蠟燭到屏風(fēng)外看，竟是妻子，形貌、服飾都和活著時一樣。道愍一點也不怕，領(lǐng)妻子一同上床躺下，細敘別離情和死生之間的事。道愍說：“你死后一直沒有音信，怎么突然就回來了？”妻子說：“想回來談何容易啊。人和鬼神是兩界兩道，各有自己的主管，自己能由得了自己為所欲為嗎？我剛嫁你時，沒有任何罪過。后來就懷疑你和丫環(huán)有事。我就因為這種嫉妒心，死后被下到地獄受懲罰，剛剛被放出來。最近我就要轉(zhuǎn)世到人間去了，特來和你告別?！钡理f：“你轉(zhuǎn)世在什么地方？能不能找到你？”妻子說：“只知道我該轉(zhuǎn)生了，但不知道是轉(zhuǎn)生在哪里。一旦成為世上人，就不會知道前世的事了，上哪里去找我呢？”天亮?xí)r妻子告辭，哭泣著走了。道愍送到前廊下回來，這才覺得十分害怕，好象是多年前的事了?！ ?br />
周臨賀
晉義興人姓周，永和年中，出郭乘馬，從兩人行。未至村，日暮。道邊有一新小草屋，見一女子出門望，年可十六七，姿容端正，衣服鮮潔，見周過，謂曰：“日已暮，前村尚遠，臨賀詎得至？”周便求寄宿。此女為燃火作食。向一更，聞外有小兒喚阿香聲，女應(yīng)曰：“諾。”尋云：“官喚汝推雷車。”女乃辭行，云：“今有事當(dāng)去?！币顾齑罄子?。向曉女還，周既上馬，看昨所宿處，只見一新冢，?？谟旭R尿及余草。周甚驚惋，至后五年，果作臨賀太守。（出《法苑珠林》）
晉代義興人周某，永和年間和兩個人一齊騎馬出城。沒到村莊天已經(jīng)快黑了，見道旁有座新小草房，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走出門來張望。姑娘生得很美麗，衣服也很潔凈合體?？匆娭苣?，姑娘說：“臨賀怎么走到這里來了？你看天已晚了，前面村子還很遠呢?！敝苣尘鸵蠹乃尴聛怼９媚餅樗c火作飯。將近一更時，聽見外面有個小孩叫：“阿香！”姑娘答應(yīng)后，外面小孩說：“官家叫你去推雷車。”姑娘就向周某告辭說，我出去有點事?！币估锢子甏笞?，凌晨姑娘才回來。周出了屋子上馬，回頭看昨天的小屋沒有了，只有一座新墳，墳口上有馬尿和剩下的草料。周某十分吃驚。五年后，周某果然當(dāng)了臨賀太守?！ ?br />
胡茂回 晉淮南胡茂回，能見鬼，雖不喜見，而不可止。后行至揚州，還歷陽。城東有神祠，正值民將巫祝祀之。至須臾，有群鬼相叱曰：“上官來?！备鞅懦鲮羧?。茂回顧，見二沙門來，入祠中。諸鬼，兩兩三三相抱持，在祠邊草中，望見沙門，皆有怖懼。須臾沙門去后，諸鬼皆還祠中。茂回于是精誠奉佛。（出《法苑珠林》）
晉朝時淮南人胡茂回能看見鬼，雖然他不愿意見，仍然常碰見鬼。有一次從揚州回歷陽，走到城東一個廟前，當(dāng)時巫師正領(lǐng)著人們祭神，不一會兒就有一群鬼大呼小叫地說：“上司官來了！”然后就四散逃出神門。茂回一看，原來是兩個和尚來到廟里。廟里的鬼也三三兩兩地抱在一起躲在草叢里，他們看見和尚也都很害怕。過了片刻和尚走了，那群鬼才又回到廟里。從此茂回就更加虔誠的敬神拜佛了。
阮瞻
阮瞻素秉無鬼論。有一鬼通姓名，作客詣之，寒溫，聊談（談原作諸，據(jù)明抄本改。）名理?？蜕跤胁徘椋┘肮砩袷?，反復(fù)甚苦。客遂屈之，仍作色曰：“鬼神古今圣賢所共傳，君何獨言無？”即變?yōu)楫愋?，須臾便滅。阮嘿然，意色大惡，年余病死。（出《幽冥錄》）阮瞻向來推崇無鬼論。有個鬼來拜訪他，至通姓名后問候坐下，兩個人談起了理論學(xué)問，鬼客都顯得十分有才華。最后兩個人談到鬼神，爭論得很激烈，鬼要讓他屈服便氣憤地說：“古今的圣賢都承認有鬼神，怎么你就偏偏說沒有？”說著就現(xiàn)出了鬼的丑惡形象，阮瞻默默地說不出話，氣色也十分壞，一年多就病死了?！ ?br />
臨湘令 隆安初，陳郡殷氏為臨湘令?？h中一鬼，長三丈余，跂上屋，猶垂腳至地。殷入，便來命之。每搖屏風(fēng)，動窗戶，病轉(zhuǎn)甚。其弟觀亦見，恒拔刀在側(cè)，與言爭。鬼語云：“勿為罵我，當(dāng)打汝口破?！惫砗鲭[形，打口流血。后遂喁偏，成殘廢人。（出《幽明錄》）
隆安初年，陳郡人殷某當(dāng)臨湘縣令?？h里有個鬼，高三丈多，坐在房上腳還垂在地上，殷某一進縣衙，這鬼就來找麻煩，不是搖屏風(fēng)就是擺窗戶，而且越來越厲害。殷某的弟弟也看見了，就撥出刀來站在鬼身旁和鬼吵起來。鬼說：“你再罵我，我就打破你的嘴！”鬼就突然隱了形把他的嘴打得直流血，后來他的嘴就向上歪著成了殘廢?！☆櫋∈稀 侵腥诵疹櫍锷帷冃?，去舍十余里，但聞西北隱隱。因舉首，見四五百人，皆赤衣，長二丈，倏忽而至。三重圍之，顧氣奄奄不通，輾轉(zhuǎn)不得。旦至晡，圍不解?？诓坏谜Z，心呼此斗。又食頃，鬼相謂曰：“彼正心在神，可舍去?！被頌殪F除。顧歸舍，病極臥。其夕，戶前一處，火甚盛而不燃，鬼紛紜相就?；蛲騺?，呼顧談，或入去其被，或上頭而輕于鴻毛，開晨失。（出《幽明錄》）
吳中人顧某回他鄉(xiāng)村家去，白天上路，走到離家十幾里時，聽見西北天空有聲音，抬頭看，有四五百個穿紅衣兩丈高的鬼，不一會兒就來到面前，把他層層包圍起來，顧某被憋得上不來氣也轉(zhuǎn)不了身。從早上到下午，一直圍著他不讓走，顧某說不出話來，只不斷在心里向北斗神求告祈禱。又過了一頓飯功夫，鬼們互相說：“這人真心敬神，就放了他吧?！币幌伦酉鬂忪F散了似地都消失了。顧某回到家，十分疲累的躺下了。當(dāng)天晚上，看見門前一個地方有一堆很旺的火，而火沒有火焰，那些鬼都湊在火邊跑來跑去，還和顧某談話，有的鬼跑進屋來揭開顧某的被子，有的還爬到他頭上，顧某覺得鬼比鴻毛還輕。天亮?xí)r都不見了。
江州錄事
晉桓豹奴為江州時，有甘錄事者，家在臨川郡治下。兒年十三，遇病死，埋著家東群冢之間。旬日，忽聞東路有打鼓倡樂聲，可百許人，徑到甘家，問：“錄事在否？故來相詣。賢子亦在此。”止聞人聲，亦不見其形也。乃出兩罌酒與之，俄傾失去，兩罌皆空。始聞有鼓聲，臨川太守謂是人戲，必來詣己。既而寂爾不到，聞甘說之，大驚。（出《幽明錄》）
晉進桓豹奴在江州作官時，手下有個姓甘的錄事，家在臨川郡管轄的地方，甘錄事有個十三歲的兒子病死了，埋在家東面墳地里，幾天后，突然聽見大路東邊有敲鼓奏樂聲，聽去象有一百多人，一直來到甘錄事家，其中有人問：“甘錄事在家沒有？我們特地來拜訪，你的兒子也在這里?！惫饴犚娙寺暡灰娙诵?。甘錄事就搬出兩壇子酒招待。不一會兒就都走了，再一看兩個壇子全空了。當(dāng)時臨川太守也聽見鼓樂聲，以為是藝人演戲，一定會來給自己演的。后來聽甘錄事一說，真嚇了一跳?！ ?br />
陳 素
晉升平元年，剡縣陳素家富，娶婦十年無兒。夫欲娶妾，婦禱祠神明，突然有身。鄰家小人婦亦同有，因貨鄰婦云：“我生若男，天愿也；若是女，汝是男者，當(dāng)交易之?！北愎矊⒃S。鄰人生男，此婦后三日生女，便交取之。素忻喜，養(yǎng)至十三。當(dāng)祠祀，家有老婢，素見鬼，云：“見府君家先人，來到門首便住。但見一群小人，來座所食噉此祭?！备干跻晒?，便迎見鬼人至。祠時轉(zhuǎn)令看，言語皆同。素便入問婦，婦懼，且說言此事。還男本家，喚女歸。（出《幽明錄》）晉升平元年，剡縣有個陳素，家里很富。但娶妻十年了也沒兒子，就想討小老婆，陳素妻就到廟里祈禱得子，雖然就懷了孕，鄰居家一個矮子的老婆也和她同時懷了孕，陳素妻就買通了矮子妻，說：“我要是生男，那就是天遂我愿了。要是生個女孩，你生的男孩，咱倆就換。”兩個女人都同意了。后來鄰家女人果然生了男孩，陳妻三天后生了女孩，就偷偷換過來鄰家的男孩。陳素很高興。這男孩十三歲時，趕上到家廟里祭祖先的事。家里有個年老的女仆能看見鬼。這天她說：“我看見主人家的祖先來了，但走到家廟門口就不進了，因為看見一群矮子在神座上搶東西吃?！标愃芈犚姾蠛芷婀?，就把老女仆找了來，讓她等會兒行祭禮時再仔細看看。女仆又看了，說還是和剛才一樣。陳素就問老婆是怎么回事。陳妻害怕，就說了和領(lǐng)居矮子妻換兒子的事，結(jié)果把男孩送還，把女兒接了回來。
胡 章
郯縣胡章，與上虞管雙，喜好干戈。雙死后，章夢見之，躍刃戲其前，覺甚不樂。明日，以符貼壁。章欲近行，已汎舟理楫。忽見雙來攀留之，云：“夫人相知，情貫千載，昨夜就卿戲。值眠，吾即去。今何故以符相厭，大丈夫不體天下之理，我畏符乎？”（出《幽明錄》）郯縣人胡章和上虞縣的管雙，常在一塊練刀槍棍棒。管雙死后，胡章夢見他拿著刀在自己面前又耍又蹦，醒來后心里很不痛快，就畫了一道符貼在墻上避鬼。胡章最近要出門，已經(jīng)到江邊上了船拿起槳，忽然看見管雙跑來挽留說：“人間的好朋友應(yīng)該是永久的。昨天夜里我想找你玩玩，正趕上你睡覺，我就走了。你卻貼了符疏遠我。你不想想，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懂得天下的真理，能怕什么符咒罵？”
蘇 韶 蘇韶，字孝先，安平人也，仕至中牟令，卒。韶伯父承，為南中郎軍司而亡。諸子迎喪還，到襄城。第九子節(jié)，夜夢見鹵簿，行列甚肅，見韶，使呼節(jié)曰：“卿犯鹵簿，罪應(yīng)髡刑?！惫?jié)俛受剃，驚覺摸頭，即得斷發(fā)。明暮，與人共寢，夢見韶曰：“卿髡頭未競?！奔磸?fù)剃如前夕。其日暮，自備甚謹，明燈火，設(shè)符刻，復(fù)夢見韶。髡之如前夕者五。節(jié)素美發(fā)，五夕（夕原作載，據(jù)明抄本補。）而盡。間六七日，不復(fù)夢見。后節(jié)在車上，晝?nèi)?，韶自外入。乘馬，著黑介幘，黃綀單衣，白襪幽履。憑節(jié)車轅，節(jié)謂其兄弟曰：“中牟在此?！毙值芙糟狄?，無所見。問韶：“君何由來？”韶曰：“吾欲改葬，即求去?！痹唬骸拔岙?dāng)更來?！背鲩T不見，數(shù)日又來。兄弟遂與韶坐，節(jié)曰：“若必改葬，別自敕兒?！鄙卦唬骸拔釋闀?。”
節(jié)授筆，韶不肯，曰：“死者書與生者異。”為節(jié)作其字，像胡書出，乃笑，即喚節(jié)為書曰：“古昔魏武侯，浮于西河，而下中流，顧謂吳起曰：‘美哉河山之固，此魏國之寶也。’吾性愛好京洛，每往來出入，瞻視邙上。樂哉，萬世之墓也。北背孟津，洋洋之河；南望天邑，濟濟之盛。此志雖未言，銘之于心矣，不圖奄忽，所懷未果。前去（去原作志。據(jù)太平年御覽五五四、八八三改。）十月，（月原作日，據(jù)太平御覽五五四、八八三改。）便速改葬。在軍司墓次，買數(shù)廟地，便足矣。”節(jié)與韶語，徒見其口動，亮氣高聲，終不為傍人所聞。延韶入室，設(shè)坐祀之，不肯坐。又無所饗，謂韶曰：“中牟平生好酒魚，可少飲?！鄙厥謭?zhí)杯飲盡，曰：“佳酒也?！惫?jié)視杯空，既去，杯酒乃如故。前后三十余來，兄弟狎玩。節(jié)問所疑，韶曰：“言天上及地下事，亦不能悉知也。顏淵、卜商，今見在為修文郎。修文郎凡有八人，鬼之圣者。今項梁、成賢者、吳季子?！惫?jié)問死何如生，韶曰：“無異，而死者虛，生者實，此其異也。”節(jié)曰：“死者何不歸尸體？”韶曰：“比如斷卿一臂以投地，就剝削之，于卿有患不？死之卻骸，如此也?！惫?jié)曰：“厚葬于墳垅，死者樂此否？”韶曰：“無在也?！惫?jié)曰：“若無在，何故改葬？”韶曰：“今我誠無所在，但欲述生時意耳?！钡茉唬骸皟荷行?，嫂少，門戶坎坷，君顧念否？”韶曰：“我無復(fù)情耳。節(jié)曰：“有壽命否？”韶曰：“各有?！惫?jié)曰：“節(jié)等壽命，君知之否？”曰：“知語卿也?！惫?jié)曰：“今年大疫病何。韶曰：“何？”韶曰：“劉孔才為太山公，欲反，擅取人以為徒眾。北帝知孔才如此，今已誅滅矣?！惫?jié)曰：“前夢君剪發(fā)，君之鹵簿導(dǎo)誰也？”韶曰：“濟南王也。卿當(dāng)死，吾念護卿，故以刑論卿。”節(jié)曰：“能益生人否？”韶曰：“死者時自發(fā)意念生，則吾所益卿也。若此（明抄本此作死）自無情，而生人祭祀以求福，無益也?！惫?jié)曰：“前夢見君，豈實相見否？韶曰：“夫生者夢見亡者，亡者見之也?！惫?jié)曰：“生時仇怨，復(fù)能害之否？”韶曰：“鬼重殺，不得自從?！惫?jié)下車，韶大笑節(jié)短，云：“似趙麟舒。”趙麟舒短小，是韶婦兄弟也。韶欲去，節(jié)留之，閉門下鎖匙，韶為之少住。韶去，節(jié)見門故閉，韶已去矣。韶與節(jié)別曰：“吾今見為修文郎，守職不得來也?！惫?jié)執(zhí)手，手軟弱，捉覺之，乃別。自是遂絕。（出王隱《晉書》）
蘇韶，字孝先，是安平人，當(dāng)中牟縣令時死了。他的伯父蘇承，當(dāng)南中郎軍司時也死去。家中子弟迎喪還鄉(xiāng)，去到襄城，蘇承的九兒子蘇節(jié)夜里夢見一支陰間的儀仗隊，隊列嚴整肅穆，蘇韶也在儀仗隊里，他看見弟弟蘇節(jié)，就把他叫過來說：“你沖犯了儀仗隊，應(yīng)該受到髡刑（古代一種把頭發(fā)剃光的刑）?！碧K節(jié)只好低下頭讓剃，忽然驚醒，一摸頭，果然有很多頭發(fā)掉了。第二天晚上蘇節(jié)和別人在一個屋睡，夢見蘇韶又來了，說：“昨天沒剃完，接著剃。”又被剃了一通。第三天晚上蘇節(jié)提高了警惕，點著燈睡，還貼了符咒，但又夢見蘇韶來接著剃頭。這樣的鬼剃頭持續(xù)了五天，蘇節(jié)的一頭美發(fā)被剃個精光。后來就不再夢見了，有一天蘇節(jié)乘車白天行路，忽然看見哥哥蘇韶騎著馬出現(xiàn)在身邊。蘇韶戴黑頭巾，黃麻布衣，白襪子黑鞋，用手扶著蘇節(jié)的車轅。蘇節(jié)給他的兄弟們說：“當(dāng)中牟縣令的哥哥蘇韶來了。”但大家都很吃驚，誰也看不見他。蘇節(jié)問：“你來作什么？”蘇韶說：“我想改葬到別處。”然后就匆匆告辭，并說還會再來。果然幾天后又來了，兄弟們都來和蘇韶一同坐下。蘇節(jié)說：“哥哥真想改葬，應(yīng)該告訴你的兒子呀?！碧K韶說：“我這就寫封信。”
蘇節(jié)給他筆，他不要，說陰間的字和人世不一樣，并給蘇節(jié)寫了些字，一看象胡人文字，都笑了，就讓蘇節(jié)替他寫信給兒子說：“古時魏武侯在西河上乘船漫游，到了中游時對吳起說：‘江山多么壯麗??！這是魏國的寶物呀！’而我則特別喜歡京洛一帶地方。我在世時，每次來到那一帶，放眼看邙山，就由不得高興地想，這里真是萬代比不了的好墓地啊。這里北靠孟津的滔滔河水，南可以看見雄偉的京城。雖然我沒對人說過，但心里一直有這個志向。然而沒想到突然就死了，所向往的事也沒辦成。希望你們十月間給我改葬。在我伯父蘇承的墳旁買幾畝地，就行了?！碧K節(jié)和韶說話，只見他嘴動，聲音也很大，但旁邊的人誰也聽不見。后來蘇節(jié)請?zhí)K韶到屋里去要為他設(shè)壇祭禮，蘇韶不肯坐，也不肯吃。蘇節(jié)說：“哥哥生前好喝酒吃魚，今天就喝一點吧。”蘇韶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并說：“好酒！”蘇節(jié)看見酒杯干了。但等蘇韶走后，酒杯還是滿的。蘇韶前后來了三十多次，兄弟二人盡情談。蘇節(jié)問哥哥很多不懂的問題，蘇韶說：“說起天上地下的事，我也不全知道。只知道顏淵、卜商現(xiàn)在天上當(dāng)修文郎。修文郎一共八個，都是鬼中的圣人，有項梁、成賢者、吳季子這些人?！碧K節(jié)問死和生有什么不同，蘇韶說沒什么不同，只不過死者是虛的生者是實的罷了。又問死者為什么不歸尸體。蘇韶說：“比如，把你的臂砍下來一只，再砍削那只斷臂，你還能感到疼嗎？死去的尸體，靈魂同樣也不會有感覺的。”蘇節(jié)又問把死人厚葬在墳?zāi)?，死者本人高興不，蘇韶說無所謂，蘇節(jié)說：“既然不在乎你為什么還要求遷墳?zāi)?？”蘇韶說：“我的確不在乎，只不過是說我活著時的一種想法而已。”蘇節(jié)又問：“哥哥不思念年輕的嫂嫂和年幼的兒子嗎？”蘇韶說：“我死了就沒有什么人間情了?！庇謫柟碛袎勖鼏?？回答說每個鬼都有自己的壽命。蘇節(jié)又問自己的陽壽，蘇韶說知道后會告知的。又問今年發(fā)生的瘟疫是怎么回事，蘇韶說：“太山公劉孔才在陰間想造反，私自在人間抓人為他打仗，現(xiàn)在北帝已經(jīng)知道劉孔才的陰謀，并把他殺了?！碧K節(jié)說：“前些日子夢見你剪我的頭發(fā)，你們那儀仗隊是護送誰？”回答說：“那是濟南王。你沖犯了儀仗罪應(yīng)該死，是我護著你，讓你受了髡刑就保住了命?！庇謫枺肮砟鼙Ｓ尤藛?？”回答說：“我是由于對弟弟你動了情，才會保護你。如果是沒有感情的死人，活人就是再祭祀求福也沒用。”蘇節(jié)又問：“以前夢見你，是你真的來相見嗎？”回答說：“凡是活人夢見死人，都是死人現(xiàn)形?！庇謫枺骸盎钪鴷r有仇，死后能殺了仇人嗎？”回答說：“鬼殺活人的事由不了鬼自己?！碧K節(jié)下車時，蘇韶笑話他個子太矮，說：“你簡直象趙舒麟了。”趙舒麟個子很小，是蘇節(jié)的小舅子。蘇韶要走了，蘇節(jié)挽留他，把門都上了鎖。蘇韶只留了片刻就不見了，而門都沒有開。蘇韶走時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當(dāng)了修文郎了，以后職務(wù)繁忙，不能再來了。”蘇節(jié)握哥哥的手，手很軟弱，只能感到是手而已。分別后，再也沒有見過?！ ?br />
夏侯愷 夏侯愷，字萬仁，病亡。愷家宗人兒狗奴，素見鬼，見愷數(shù)歸。欲取馬，及其弟阮公將去。阮逃狗奴家，解喻，及冬得止。愷長子統(tǒng)，向其家說：“昨夢人見縛，與力大爭，爾乃得解?！闭Z訖，閣門忽有光明為晝，見愷著平上情單衣，入坐如生平。坐西壁大床，悲笑如生時，聲訖，便切齒作聲，言：“人易我門戶，誣統(tǒng)藏人。袒衫見縛，賴我遣人救之，得解。將數(shù)十人，大者在外，八行隨愷?！比顮看搽x壁，愷見語阮：“何取床？”又說：“家無主，不成居?！比畲鸷尾蝗⑵蕖鹪唬骸扒渑c其居爾許年，而作此語也。諸鬼中當(dāng)有一人達。”阮問誰，愷曰：“兒輩意，不足悅也?！焙粢妼O兒，云：“少者氣弱，勿令近我?！?br />
又說：“大女有相，勿輒嫁人。”愷問阮：“欲見亡女，可呼之?！比钤唬骸芭鲆丫茫辉敢娨??！睈鹪唬骸皵?shù)欲見父，而禁限未得見?！庇终f：“我本未應(yīng)死，尚有九年。官記室缺，總召十人，不識，書不中，皆得出。我書中，遂逼留補缺?！保ǔ鐾蹼[《晉書》）
夏侯愷。字萬仁，得病去世。有個姓夏侯的同宗，他兒子叫狗奴，常見到鬼。狗奴曾看見已死的夏侯愷回家來想取馬，然而馬卻被夏侯愷弟弟阮公偷去了。阮公逃到狗奴家對狗奴說：“把馬放在你這里，到了冬天就行了?！毕暮類鸬拈L子叫統(tǒng)，對家里人說：“昨天我夢見一個人要綁我，我和那人斗了半天才得解脫?！眲傉f完，門外突然亮得像白天，只見夏侯愷穿著單衣戴著頭巾進了屋，坐在靠西墻的大床上，談笑悲歡像活著時一樣，并咬牙切齒的說：“有人糟踏我的名譽，誣隱夏侯統(tǒng)窩藏人，致使他裸露著被擒，全憑我派人救他，才理到解脫。領(lǐng)來數(shù)十個人，大人在外邊，小的跟隨夏侯愷。”阮公把床拉離了西墻。夏候愷就現(xiàn)出了身體說：“為什么拉床？”又說：“家里沒有妻子，就不成為家。阮公說：“那為什么不娶個老婆呢？”夏侯愷說：“你我在一起生活了這么久，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又說：“咱們家死的人中，有一個能有出息?！比罟珕柺钦l，夏侯愷說：“是兒子輩的，不值得高興。”喊叫孫子來，愷說：“孫子太小，氣弱，別讓他靠近我。”又說大女兒命相好，不要隨便嫁出去。夏侯愷又問阮公如果想見他死去的女兒，可以叫他來相見。阮公說：“女兒死了很久了，不想見她?！毕暮類鹫f：“你女兒幾次想見你，但陰間限制得太嚴，沒能見上?！毕暮類疬€說：“我本來不應(yīng)該死，還有九年陽壽，由于陰間缺記事官，一共召去了十個人，我都不認識。他們寫的字都沒被看中，就都放回陽間了。我寫的字被選中了，就硬逼著我在陰間補了官缺?！薄 ?br />
劉 他 劉他在下口居，忽有一鬼，來住劉家。初因暗，仿佛見形如人，著白布袴。自爾后，數(shù)日一來，不復(fù)隱形，便不去。喜偷食，不以為患，然且難之。初不敢呵罵。吉翼子者，強梁不信鬼，至劉家。謂主人：“卿家鬼何在？喚來，今為卿罵之?！奔绰勎萘鹤髀?。時大有客，共仰視欣，便紛紜擲一物下，正著翼子面。視之，乃主人家婦女褻衣，惡猶著焉。眾共大笑為樂，吉大慚，洗面而去。有人語劉，此鬼偷食乃食盡，必有形之物，可以毒藥中之。劉即于他家煮冶葛，取二升汁，密赍還。向夜，令作糜，著于幾上，以盆復(fù)之。后聞鬼外來，發(fā)盆取糜。既吃，擲破甌出去。須臾，聞在屋頭吐，嗔怒非常，仗棒打窗戶。劉先以防備，與斗，亦不敢入戶，至四更中，然后遂絕。（出《續(xù)搜神記》）
劉他在下口住時，忽然有一個鬼來到家里。起初屋里暗，好象看見鬼現(xiàn)形和人一樣，穿著白布褲。從那以后，幾天就來一次，也不隱形，還不走。這鬼愛偷吃的，雖然不害人，但也很討厭，又不敢罵他。有個叫吉翼子的，為人倔犟不信鬼，到劉家來問道：“你家的鬼在哪里，把他叫來，我替你罵他！”這時就聽見屋梁上有聲音。當(dāng)時有很多客人，一齊抬頭看，鬼就扔下一個東西來，正好扔到吉翼子的臉上，拿下來一看，是劉妻的內(nèi)衣，很遭人厭惡，都大笑起來。吉翼子非常氣惱，洗了臉跑了。有人對劉他說：“這個鬼吃東西東西就沒，一定是個有形的東西變的，可以下毒藥藥他！”劉就在別人家煮了二升冶葛汁，偷偷拿回來，這天晚上讓妻子做了肉粥，兌上毒藥，放在桌上，用盆蓋好，后來就聽見鬼從外面來，揭開盆子取肉粥，吃了幾口就把盆摔破跑出去了。不一會兒，聽見鬼在房頭嘔吐，而且發(fā)怒發(fā)狂地敲打窗戶。劉他事先已有防備，就和鬼斗了起來。鬼始終沒敢再進屋，到四更時分，終于逃掉了，從此再也沒來?！ ?br />
王 戎
安豐侯王戎，嘗赴人家殯殮。主人治棺未競，送（送字原缺，據(jù)《搜神后記》補。）者悉在（在字原空缺，據(jù)黃本補。）廳事上。安豐車中臥，忽見空中有一異物，如鳥，熟視轉(zhuǎn)大。漸近，見一乘赤馬車，一人在中，著幘赤衣，手持一斧。至地下車，徑入王車中，回幾容之。謂王曰：“君神明清照，物無隱情，亦有身，故來相從。然當(dāng)贈君一言。凡人家殯殮葬送，茍非至親，不可急往。良不獲已，可乘青牛，令髯奴御之。及乘白馬，則可禳之?！敝^戎：“君當(dāng)致位三公?！闭Z良久，主人內(nèi)棺當(dāng)殯，眾客悉入，此鬼亦入。既入戶，鬼便持斧，行棺墻上。有一親趣棺，欲與亡人訣，鬼便以斧正打其額，即倒地，左右扶出。鬼于棺上視戎而笑，眾悉見，鬼變持斧而出。（出《續(xù)搜神記》）
安豐侯王戎有一次到某家參加葬禮，這家棺木還沒作好，來送喪的人都在客廳里。王戎在車里躺著，忽然看見空中有一個怪物，像鳥，看著就漸漸變大，是一輛紅馬拉的車，車上有個人穿紅衣戴頭巾，手里拿著一把大斧，車落地后，紅衣鬼怪立刻鉆進王戎的車里，車里剛剛能擠下兩個人。鬼對王戎說：“我看你神采不凡，什么事情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也有身份，所以來找你，不過我要向你進一言：以后凡是誰家有了殯葬喪事，除非死者是自己的親人，不要著急去，不然不會得到什么好處，你可以乘青牛，讓老仆人趕著，或乘白馬，有災(zāi)也可免除?！庇终f：“你今后能做到三公這樣的大官?！眱扇苏劻税胩?，那家棺材已作好準備將死人入殮了，吊唁的人們都進去看，這個鬼也跟過去了，一進屋鬼就站在棺材邊子上來回走。有一個死者的親屬湊在棺材旁，想向死者訣別，鬼就用斧子向那人額頭打去，那人立刻倒地，被人扶了出去，鬼站在棺材上看著王戎笑了起來，人們都看見了，然后鬼就拿著斧頭走了出去?！ ?br />
王仲文
王仲文為何南郡主簿，居緱氏縣北。得休應(yīng)歸，道經(jīng)水澤，見后有一白狗，仲文甚之。欲便取，忽變?nèi)缛?。長六尺，狀似方相。目赤如火，磋齒嚼舌，甚有憎惡。欲擊之，或卻，或欲上車。仲文大怖，便使奴打，不能奈何。因下車，佐奴共又打，亦不禁。并力盡，不能復(fù)打，于是舍走。告人家，合十余人，持刀捉火，自來視之，便不知所在。月余日，仲文忽復(fù)見之，與奴并走，未到人家，伏地俱死。（出《續(xù)搜神記》）
王仲文是河南郡的主簿，家在緱氏縣北。有一次他休假后坐車回郡，路過一個湖塘，看見一個白狗在后面跟著。王仲文很喜歡狗，就想去抱狗，那狗突然變成了人形，六尺高，象個驅(qū)鬼的“方相”形象兇惡可怕，眼睛像火一樣紅，錯著牙嚼著舌頭，面目可憎。王仲文很討厭，想打它，它就往后退，還想上車去。王仲文嚇壞了，就讓仆人打。但仆人也奈何不得那鬼怪。王仲文就下車。和仆人一起打，仍然制不住鬼，而且打得精疲力盡，不能再打，只好扔下鬼逃走。回到家后，集合起十多個人持刀舉著火把，再去找，那鬼已經(jīng)不見了。過了一個多月，仲文忽然又看見那個鬼怪，仲文和仆人一齊逃走，沒到家就都倒地死了。
胡章 蘇韶 夏侯愷 劉他 王戎 王仲文
張子長
晉時，武都太守李仲文，在邵喪女。年十八，權(quán)假葬邵城北。有張世之代為邵，世之男字子長，年二十，侍從在廨中。夢一女，年可十七八，顏色不常。自言前府君女，不幸早亡，會今當(dāng)更生，心相愛樂，故來相見就。如此五六夕，忽然晝見，衣服薰香殊絕，遂為夫妻。寢息衣皆有洿，如處女焉。后仲文遣婢視女墓，因過世之婦相問。入廨中，見此女一只履，在子長床下，取之啼泣，呼言發(fā)冢。持履歸，此以示仲文。仲文驚愕，遣問世之：“君兒何由得亡女履也？”世之呼問，兒具陳本末，李張并謂可怪。發(fā)棺視之，女體已生肉，顏姿如故，唯右腳有履。子長夢女曰：“我比得生，今為所發(fā)，自爾之后，遂死肉爛，不得生矣。萬恨之心，當(dāng)復(fù)何言？”泣涕而別。（出《法苑珠林》）
晉朝時，武都太守李仲文在任上死去一個女兒。女兒十八歲，暫且葬在郡城北面。后來有個叫張世之的暫時代理郡守的職務(wù)，張世之的兒子字子長，二十歲，在衙門里當(dāng)侍從。一天夜里子長夢見一個女子，有十七八歲，容貌美麗，自稱是前任長官的女兒，不幸早亡，為今快要復(fù)活了，因為喜歡子長，前來幽會。他倆這樣夜里幽會了五六天，女子突然在白天出現(xiàn)，衣服上有奇異的香氣。子長和女子就作了夫妻。每次交歡后女子的衣服上都有色污，和處女一樣。后來李仲文派使女去察看女兒的墓，使女路過張世之家。張世之的妻子向她打聽，使女就近了張家屋，突然看見張世之兒子張子長的床下有一只女鞋，就一把抓在手里哭了起來，指責(zé)張家盜墓，并把女鞋拿回來給李仲文看。李仲文十分驚異，跑去質(zhì)問張世之說：“你兒子怎么會有我死去的女兒的鞋？”張世之把兒子叫出來問，兒子如實說了。李仲文和張世之都認為太奇怪，就打開了棺材，一看女兒尸骨上已經(jīng)長了肉，容貌和生前一樣，只有右腳穿著鞋，后來張子長夢見女子來向他哭訴說：“我快要復(fù)生了，卻被打開了棺材，從此以后只能肉爛人死再也不能復(fù)活了。我的悲痛和怨恨是說不盡的??！”女子和張子長哭泣著訣別了。
桓道愍
晉桓道愍，譙人也，隆安四年喪婦，內(nèi)顧甚篤，纏痛無已。其年，夜始寢，視屏風(fēng)上，見一人手。擎起秉炬，照屏風(fēng)外，乃其婦也。形貌裝飾俱如生，道愍了不畏懼，遂引共臥。言語往還，陳敘存亡，道愍曰：“卿亡來初無音影，今夕哪得忽還？”答曰：“欲還何極。人神道殊，各有司屬，自由自任耳。新婦生時，差無余罪，止恒疑君憐愛婢使，以此妒忌之心，受報地獄，始獲免脫。今當(dāng)受生為人，故來與君別也。”道愍曰：“當(dāng)生何處？可得尋之不？”答曰：“但知當(dāng)生，不測何處。一為世人，無容復(fù)知宿命，何由相尋求耶？”至?xí)赞o去，涕泗而別。道愍送至步廊下而歸，已而方大怖懼，恍惚時積。（出《法苑珠林》）
晉朝的桓道愍是譙州人，隆安四年妻子已去世，因為夫妻感情特別好，桓道愍十分悲痛想念，有一天，他夜里剛睡去，看見屏風(fēng)上有一只手，趕快起來點上蠟燭到屏風(fēng)外看，竟是妻子，形貌、服飾都和活著時一樣。道愍一點也不怕，領(lǐng)妻子一同上床躺下，細敘別離情和死生之間的事。道愍說：“你死后一直沒有音信，怎么突然就回來了？”妻子說：“想回來談何容易啊。人和鬼神是兩界兩道，各有自己的主管，自己能由得了自己為所欲為嗎？我剛嫁你時，沒有任何罪過。后來就懷疑你和丫環(huán)有事。我就因為這種嫉妒心，死后被下到地獄受懲罰，剛剛被放出來。最近我就要轉(zhuǎn)世到人間去了，特來和你告別?！钡理f：“你轉(zhuǎn)世在什么地方？能不能找到你？”妻子說：“只知道我該轉(zhuǎn)生了，但不知道是轉(zhuǎn)生在哪里。一旦成為世上人，就不會知道前世的事了，上哪里去找我呢？”天亮?xí)r妻子告辭，哭泣著走了。道愍送到前廊下回來，這才覺得十分害怕，好象是多年前的事了?！ ?br />
周臨賀
晉義興人姓周，永和年中，出郭乘馬，從兩人行。未至村，日暮。道邊有一新小草屋，見一女子出門望，年可十六七，姿容端正，衣服鮮潔，見周過，謂曰：“日已暮，前村尚遠，臨賀詎得至？”周便求寄宿。此女為燃火作食。向一更，聞外有小兒喚阿香聲，女應(yīng)曰：“諾。”尋云：“官喚汝推雷車。”女乃辭行，云：“今有事當(dāng)去?！币顾齑罄子?。向曉女還，周既上馬，看昨所宿處，只見一新冢，?？谟旭R尿及余草。周甚驚惋，至后五年，果作臨賀太守。（出《法苑珠林》）
晉代義興人周某，永和年間和兩個人一齊騎馬出城。沒到村莊天已經(jīng)快黑了，見道旁有座新小草房，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走出門來張望。姑娘生得很美麗，衣服也很潔凈合體?？匆娭苣?，姑娘說：“臨賀怎么走到這里來了？你看天已晚了，前面村子還很遠呢?！敝苣尘鸵蠹乃尴聛怼９媚餅樗c火作飯。將近一更時，聽見外面有個小孩叫：“阿香！”姑娘答應(yīng)后，外面小孩說：“官家叫你去推雷車。”姑娘就向周某告辭說，我出去有點事?！币估锢子甏笞?，凌晨姑娘才回來。周出了屋子上馬，回頭看昨天的小屋沒有了，只有一座新墳，墳口上有馬尿和剩下的草料。周某十分吃驚。五年后，周某果然當(dāng)了臨賀太守?！ ?br />
胡茂回 晉淮南胡茂回，能見鬼，雖不喜見，而不可止。后行至揚州，還歷陽。城東有神祠，正值民將巫祝祀之。至須臾，有群鬼相叱曰：“上官來?！备鞅懦鲮羧?。茂回顧，見二沙門來，入祠中。諸鬼，兩兩三三相抱持，在祠邊草中，望見沙門，皆有怖懼。須臾沙門去后，諸鬼皆還祠中。茂回于是精誠奉佛。（出《法苑珠林》）
晉朝時淮南人胡茂回能看見鬼，雖然他不愿意見，仍然常碰見鬼。有一次從揚州回歷陽，走到城東一個廟前，當(dāng)時巫師正領(lǐng)著人們祭神，不一會兒就有一群鬼大呼小叫地說：“上司官來了！”然后就四散逃出神門。茂回一看，原來是兩個和尚來到廟里。廟里的鬼也三三兩兩地抱在一起躲在草叢里，他們看見和尚也都很害怕。過了片刻和尚走了，那群鬼才又回到廟里。從此茂回就更加虔誠的敬神拜佛了。
阮瞻
阮瞻素秉無鬼論。有一鬼通姓名，作客詣之，寒溫，聊談（談原作諸，據(jù)明抄本改。）名理?？蜕跤胁徘椋┘肮砩袷?，反復(fù)甚苦。客遂屈之，仍作色曰：“鬼神古今圣賢所共傳，君何獨言無？”即變?yōu)楫愋?，須臾便滅。阮嘿然，意色大惡，年余病死。（出《幽冥錄》）阮瞻向來推崇無鬼論。有個鬼來拜訪他，至通姓名后問候坐下，兩個人談起了理論學(xué)問，鬼客都顯得十分有才華。最后兩個人談到鬼神，爭論得很激烈，鬼要讓他屈服便氣憤地說：“古今的圣賢都承認有鬼神，怎么你就偏偏說沒有？”說著就現(xiàn)出了鬼的丑惡形象，阮瞻默默地說不出話，氣色也十分壞，一年多就病死了?！ ?br />
臨湘令 隆安初，陳郡殷氏為臨湘令?？h中一鬼，長三丈余，跂上屋，猶垂腳至地。殷入，便來命之。每搖屏風(fēng)，動窗戶，病轉(zhuǎn)甚。其弟觀亦見，恒拔刀在側(cè)，與言爭。鬼語云：“勿為罵我，當(dāng)打汝口破?！惫砗鲭[形，打口流血。后遂喁偏，成殘廢人。（出《幽明錄》）
隆安初年，陳郡人殷某當(dāng)臨湘縣令?？h里有個鬼，高三丈多，坐在房上腳還垂在地上，殷某一進縣衙，這鬼就來找麻煩，不是搖屏風(fēng)就是擺窗戶，而且越來越厲害。殷某的弟弟也看見了，就撥出刀來站在鬼身旁和鬼吵起來。鬼說：“你再罵我，我就打破你的嘴！”鬼就突然隱了形把他的嘴打得直流血，后來他的嘴就向上歪著成了殘廢?！☆櫋∈稀 侵腥诵疹櫍锷帷冃?，去舍十余里，但聞西北隱隱。因舉首，見四五百人，皆赤衣，長二丈，倏忽而至。三重圍之，顧氣奄奄不通，輾轉(zhuǎn)不得。旦至晡，圍不解?？诓坏谜Z，心呼此斗。又食頃，鬼相謂曰：“彼正心在神，可舍去?！被頌殪F除。顧歸舍，病極臥。其夕，戶前一處，火甚盛而不燃，鬼紛紜相就?；蛲騺?，呼顧談，或入去其被，或上頭而輕于鴻毛，開晨失。（出《幽明錄》）
吳中人顧某回他鄉(xiāng)村家去，白天上路，走到離家十幾里時，聽見西北天空有聲音，抬頭看，有四五百個穿紅衣兩丈高的鬼，不一會兒就來到面前，把他層層包圍起來，顧某被憋得上不來氣也轉(zhuǎn)不了身。從早上到下午，一直圍著他不讓走，顧某說不出話來，只不斷在心里向北斗神求告祈禱。又過了一頓飯功夫，鬼們互相說：“這人真心敬神，就放了他吧?！币幌伦酉鬂忪F散了似地都消失了。顧某回到家，十分疲累的躺下了。當(dāng)天晚上，看見門前一個地方有一堆很旺的火，而火沒有火焰，那些鬼都湊在火邊跑來跑去，還和顧某談話，有的鬼跑進屋來揭開顧某的被子，有的還爬到他頭上，顧某覺得鬼比鴻毛還輕。天亮?xí)r都不見了。
江州錄事
晉桓豹奴為江州時，有甘錄事者，家在臨川郡治下。兒年十三，遇病死，埋著家東群冢之間。旬日，忽聞東路有打鼓倡樂聲，可百許人，徑到甘家，問：“錄事在否？故來相詣。賢子亦在此。”止聞人聲，亦不見其形也。乃出兩罌酒與之，俄傾失去，兩罌皆空。始聞有鼓聲，臨川太守謂是人戲，必來詣己。既而寂爾不到，聞甘說之，大驚。（出《幽明錄》）
晉進桓豹奴在江州作官時，手下有個姓甘的錄事，家在臨川郡管轄的地方，甘錄事有個十三歲的兒子病死了，埋在家東面墳地里，幾天后，突然聽見大路東邊有敲鼓奏樂聲，聽去象有一百多人，一直來到甘錄事家，其中有人問：“甘錄事在家沒有？我們特地來拜訪，你的兒子也在這里?！惫饴犚娙寺暡灰娙诵?。甘錄事就搬出兩壇子酒招待。不一會兒就都走了，再一看兩個壇子全空了。當(dāng)時臨川太守也聽見鼓樂聲，以為是藝人演戲，一定會來給自己演的。后來聽甘錄事一說，真嚇了一跳?！ ?br />
陳 素
晉升平元年，剡縣陳素家富，娶婦十年無兒。夫欲娶妾，婦禱祠神明，突然有身。鄰家小人婦亦同有，因貨鄰婦云：“我生若男，天愿也；若是女，汝是男者，當(dāng)交易之?！北愎矊⒃S。鄰人生男，此婦后三日生女，便交取之。素忻喜，養(yǎng)至十三。當(dāng)祠祀，家有老婢，素見鬼，云：“見府君家先人，來到門首便住。但見一群小人，來座所食噉此祭?！备干跻晒?，便迎見鬼人至。祠時轉(zhuǎn)令看，言語皆同。素便入問婦，婦懼，且說言此事。還男本家，喚女歸。（出《幽明錄》）晉升平元年，剡縣有個陳素，家里很富。但娶妻十年了也沒兒子，就想討小老婆，陳素妻就到廟里祈禱得子，雖然就懷了孕，鄰居家一個矮子的老婆也和她同時懷了孕，陳素妻就買通了矮子妻，說：“我要是生男，那就是天遂我愿了。要是生個女孩，你生的男孩，咱倆就換。”兩個女人都同意了。后來鄰家女人果然生了男孩，陳妻三天后生了女孩，就偷偷換過來鄰家的男孩。陳素很高興。這男孩十三歲時，趕上到家廟里祭祖先的事。家里有個年老的女仆能看見鬼。這天她說：“我看見主人家的祖先來了，但走到家廟門口就不進了，因為看見一群矮子在神座上搶東西吃?！标愃芈犚姾蠛芷婀?，就把老女仆找了來，讓她等會兒行祭禮時再仔細看看。女仆又看了，說還是和剛才一樣。陳素就問老婆是怎么回事。陳妻害怕，就說了和領(lǐng)居矮子妻換兒子的事，結(jié)果把男孩送還，把女兒接了回來。
胡 章
郯縣胡章，與上虞管雙，喜好干戈。雙死后，章夢見之，躍刃戲其前，覺甚不樂。明日，以符貼壁。章欲近行，已汎舟理楫。忽見雙來攀留之，云：“夫人相知，情貫千載，昨夜就卿戲。值眠，吾即去。今何故以符相厭，大丈夫不體天下之理，我畏符乎？”（出《幽明錄》）郯縣人胡章和上虞縣的管雙，常在一塊練刀槍棍棒。管雙死后，胡章夢見他拿著刀在自己面前又耍又蹦，醒來后心里很不痛快，就畫了一道符貼在墻上避鬼。胡章最近要出門，已經(jīng)到江邊上了船拿起槳，忽然看見管雙跑來挽留說：“人間的好朋友應(yīng)該是永久的。昨天夜里我想找你玩玩，正趕上你睡覺，我就走了。你卻貼了符疏遠我。你不想想，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懂得天下的真理，能怕什么符咒罵？”
蘇 韶 蘇韶，字孝先，安平人也，仕至中牟令，卒。韶伯父承，為南中郎軍司而亡。諸子迎喪還，到襄城。第九子節(jié)，夜夢見鹵簿，行列甚肅，見韶，使呼節(jié)曰：“卿犯鹵簿，罪應(yīng)髡刑?！惫?jié)俛受剃，驚覺摸頭，即得斷發(fā)。明暮，與人共寢，夢見韶曰：“卿髡頭未競?！奔磸?fù)剃如前夕。其日暮，自備甚謹，明燈火，設(shè)符刻，復(fù)夢見韶。髡之如前夕者五。節(jié)素美發(fā)，五夕（夕原作載，據(jù)明抄本補。）而盡。間六七日，不復(fù)夢見。后節(jié)在車上，晝?nèi)?，韶自外入。乘馬，著黑介幘，黃綀單衣，白襪幽履。憑節(jié)車轅，節(jié)謂其兄弟曰：“中牟在此?！毙值芙糟狄?，無所見。問韶：“君何由來？”韶曰：“吾欲改葬，即求去?！痹唬骸拔岙?dāng)更來?！背鲩T不見，數(shù)日又來。兄弟遂與韶坐，節(jié)曰：“若必改葬，別自敕兒?！鄙卦唬骸拔釋闀?。”
節(jié)授筆，韶不肯，曰：“死者書與生者異。”為節(jié)作其字，像胡書出，乃笑，即喚節(jié)為書曰：“古昔魏武侯，浮于西河，而下中流，顧謂吳起曰：‘美哉河山之固，此魏國之寶也。’吾性愛好京洛，每往來出入，瞻視邙上。樂哉，萬世之墓也。北背孟津，洋洋之河；南望天邑，濟濟之盛。此志雖未言，銘之于心矣，不圖奄忽，所懷未果。前去（去原作志。據(jù)太平年御覽五五四、八八三改。）十月，（月原作日，據(jù)太平御覽五五四、八八三改。）便速改葬。在軍司墓次，買數(shù)廟地，便足矣。”節(jié)與韶語，徒見其口動，亮氣高聲，終不為傍人所聞。延韶入室，設(shè)坐祀之，不肯坐。又無所饗，謂韶曰：“中牟平生好酒魚，可少飲?！鄙厥謭?zhí)杯飲盡，曰：“佳酒也?！惫?jié)視杯空，既去，杯酒乃如故。前后三十余來，兄弟狎玩。節(jié)問所疑，韶曰：“言天上及地下事，亦不能悉知也。顏淵、卜商，今見在為修文郎。修文郎凡有八人，鬼之圣者。今項梁、成賢者、吳季子?！惫?jié)問死何如生，韶曰：“無異，而死者虛，生者實，此其異也。”節(jié)曰：“死者何不歸尸體？”韶曰：“比如斷卿一臂以投地，就剝削之，于卿有患不？死之卻骸，如此也?！惫?jié)曰：“厚葬于墳垅，死者樂此否？”韶曰：“無在也?！惫?jié)曰：“若無在，何故改葬？”韶曰：“今我誠無所在，但欲述生時意耳?！钡茉唬骸皟荷行?，嫂少，門戶坎坷，君顧念否？”韶曰：“我無復(fù)情耳。節(jié)曰：“有壽命否？”韶曰：“各有?！惫?jié)曰：“節(jié)等壽命，君知之否？”曰：“知語卿也?！惫?jié)曰：“今年大疫病何。韶曰：“何？”韶曰：“劉孔才為太山公，欲反，擅取人以為徒眾。北帝知孔才如此，今已誅滅矣?！惫?jié)曰：“前夢君剪發(fā)，君之鹵簿導(dǎo)誰也？”韶曰：“濟南王也。卿當(dāng)死，吾念護卿，故以刑論卿。”節(jié)曰：“能益生人否？”韶曰：“死者時自發(fā)意念生，則吾所益卿也。若此（明抄本此作死）自無情，而生人祭祀以求福，無益也?！惫?jié)曰：“前夢見君，豈實相見否？韶曰：“夫生者夢見亡者，亡者見之也?！惫?jié)曰：“生時仇怨，復(fù)能害之否？”韶曰：“鬼重殺，不得自從?！惫?jié)下車，韶大笑節(jié)短，云：“似趙麟舒。”趙麟舒短小，是韶婦兄弟也。韶欲去，節(jié)留之，閉門下鎖匙，韶為之少住。韶去，節(jié)見門故閉，韶已去矣。韶與節(jié)別曰：“吾今見為修文郎，守職不得來也?！惫?jié)執(zhí)手，手軟弱，捉覺之，乃別。自是遂絕。（出王隱《晉書》）
蘇韶，字孝先，是安平人，當(dāng)中牟縣令時死了。他的伯父蘇承，當(dāng)南中郎軍司時也死去。家中子弟迎喪還鄉(xiāng)，去到襄城，蘇承的九兒子蘇節(jié)夜里夢見一支陰間的儀仗隊，隊列嚴整肅穆，蘇韶也在儀仗隊里，他看見弟弟蘇節(jié)，就把他叫過來說：“你沖犯了儀仗隊，應(yīng)該受到髡刑（古代一種把頭發(fā)剃光的刑）?！碧K節(jié)只好低下頭讓剃，忽然驚醒，一摸頭，果然有很多頭發(fā)掉了。第二天晚上蘇節(jié)和別人在一個屋睡，夢見蘇韶又來了，說：“昨天沒剃完，接著剃。”又被剃了一通。第三天晚上蘇節(jié)提高了警惕，點著燈睡，還貼了符咒，但又夢見蘇韶來接著剃頭。這樣的鬼剃頭持續(xù)了五天，蘇節(jié)的一頭美發(fā)被剃個精光。后來就不再夢見了，有一天蘇節(jié)乘車白天行路，忽然看見哥哥蘇韶騎著馬出現(xiàn)在身邊。蘇韶戴黑頭巾，黃麻布衣，白襪子黑鞋，用手扶著蘇節(jié)的車轅。蘇節(jié)給他的兄弟們說：“當(dāng)中牟縣令的哥哥蘇韶來了。”但大家都很吃驚，誰也看不見他。蘇節(jié)問：“你來作什么？”蘇韶說：“我想改葬到別處。”然后就匆匆告辭，并說還會再來。果然幾天后又來了，兄弟們都來和蘇韶一同坐下。蘇節(jié)說：“哥哥真想改葬，應(yīng)該告訴你的兒子呀?！碧K韶說：“我這就寫封信。”
蘇節(jié)給他筆，他不要，說陰間的字和人世不一樣，并給蘇節(jié)寫了些字，一看象胡人文字，都笑了，就讓蘇節(jié)替他寫信給兒子說：“古時魏武侯在西河上乘船漫游，到了中游時對吳起說：‘江山多么壯麗??！這是魏國的寶物呀！’而我則特別喜歡京洛一帶地方。我在世時，每次來到那一帶，放眼看邙山，就由不得高興地想，這里真是萬代比不了的好墓地啊。這里北靠孟津的滔滔河水，南可以看見雄偉的京城。雖然我沒對人說過，但心里一直有這個志向。然而沒想到突然就死了，所向往的事也沒辦成。希望你們十月間給我改葬。在我伯父蘇承的墳旁買幾畝地，就行了?！碧K節(jié)和韶說話，只見他嘴動，聲音也很大，但旁邊的人誰也聽不見。后來蘇節(jié)請?zhí)K韶到屋里去要為他設(shè)壇祭禮，蘇韶不肯坐，也不肯吃。蘇節(jié)說：“哥哥生前好喝酒吃魚，今天就喝一點吧。”蘇韶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并說：“好酒！”蘇節(jié)看見酒杯干了。但等蘇韶走后，酒杯還是滿的。蘇韶前后來了三十多次，兄弟二人盡情談。蘇節(jié)問哥哥很多不懂的問題，蘇韶說：“說起天上地下的事，我也不全知道。只知道顏淵、卜商現(xiàn)在天上當(dāng)修文郎。修文郎一共八個，都是鬼中的圣人，有項梁、成賢者、吳季子這些人?！碧K節(jié)問死和生有什么不同，蘇韶說沒什么不同，只不過死者是虛的生者是實的罷了。又問死者為什么不歸尸體。蘇韶說：“比如，把你的臂砍下來一只，再砍削那只斷臂，你還能感到疼嗎？死去的尸體，靈魂同樣也不會有感覺的。”蘇節(jié)又問把死人厚葬在墳?zāi)?，死者本人高興不，蘇韶說無所謂，蘇節(jié)說：“既然不在乎你為什么還要求遷墳?zāi)?？”蘇韶說：“我的確不在乎，只不過是說我活著時的一種想法而已。”蘇節(jié)又問：“哥哥不思念年輕的嫂嫂和年幼的兒子嗎？”蘇韶說：“我死了就沒有什么人間情了?！庇謫柟碛袎勖鼏?？回答說每個鬼都有自己的壽命。蘇節(jié)又問自己的陽壽，蘇韶說知道后會告知的。又問今年發(fā)生的瘟疫是怎么回事，蘇韶說：“太山公劉孔才在陰間想造反，私自在人間抓人為他打仗，現(xiàn)在北帝已經(jīng)知道劉孔才的陰謀，并把他殺了?！碧K節(jié)說：“前些日子夢見你剪我的頭發(fā)，你們那儀仗隊是護送誰？”回答說：“那是濟南王。你沖犯了儀仗罪應(yīng)該死，是我護著你，讓你受了髡刑就保住了命?！庇謫枺肮砟鼙Ｓ尤藛?？”回答說：“我是由于對弟弟你動了情，才會保護你。如果是沒有感情的死人，活人就是再祭祀求福也沒用。”蘇節(jié)又問：“以前夢見你，是你真的來相見嗎？”回答說：“凡是活人夢見死人，都是死人現(xiàn)形?！庇謫枺骸盎钪鴷r有仇，死后能殺了仇人嗎？”回答說：“鬼殺活人的事由不了鬼自己?！碧K節(jié)下車時，蘇韶笑話他個子太矮，說：“你簡直象趙舒麟了。”趙舒麟個子很小，是蘇節(jié)的小舅子。蘇韶要走了，蘇節(jié)挽留他，把門都上了鎖。蘇韶只留了片刻就不見了，而門都沒有開。蘇韶走時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當(dāng)了修文郎了，以后職務(wù)繁忙，不能再來了。”蘇節(jié)握哥哥的手，手很軟弱，只能感到是手而已。分別后，再也沒有見過?！ ?br />
夏侯愷 夏侯愷，字萬仁，病亡。愷家宗人兒狗奴，素見鬼，見愷數(shù)歸。欲取馬，及其弟阮公將去。阮逃狗奴家，解喻，及冬得止。愷長子統(tǒng)，向其家說：“昨夢人見縛，與力大爭，爾乃得解?！闭Z訖，閣門忽有光明為晝，見愷著平上情單衣，入坐如生平。坐西壁大床，悲笑如生時，聲訖，便切齒作聲，言：“人易我門戶，誣統(tǒng)藏人。袒衫見縛，賴我遣人救之，得解。將數(shù)十人，大者在外，八行隨愷?！比顮看搽x壁，愷見語阮：“何取床？”又說：“家無主，不成居?！比畲鸷尾蝗⑵蕖鹪唬骸扒渑c其居爾許年，而作此語也。諸鬼中當(dāng)有一人達。”阮問誰，愷曰：“兒輩意，不足悅也?！焙粢妼O兒，云：“少者氣弱，勿令近我?！?br />
又說：“大女有相，勿輒嫁人。”愷問阮：“欲見亡女，可呼之?！比钤唬骸芭鲆丫茫辉敢娨??！睈鹪唬骸皵?shù)欲見父，而禁限未得見?！庇终f：“我本未應(yīng)死，尚有九年。官記室缺，總召十人，不識，書不中，皆得出。我書中，遂逼留補缺?！保ǔ鐾蹼[《晉書》）
夏侯愷。字萬仁，得病去世。有個姓夏侯的同宗，他兒子叫狗奴，常見到鬼。狗奴曾看見已死的夏侯愷回家來想取馬，然而馬卻被夏侯愷弟弟阮公偷去了。阮公逃到狗奴家對狗奴說：“把馬放在你這里，到了冬天就行了?！毕暮類鸬拈L子叫統(tǒng)，對家里人說：“昨天我夢見一個人要綁我，我和那人斗了半天才得解脫?！眲傉f完，門外突然亮得像白天，只見夏侯愷穿著單衣戴著頭巾進了屋，坐在靠西墻的大床上，談笑悲歡像活著時一樣，并咬牙切齒的說：“有人糟踏我的名譽，誣隱夏侯統(tǒng)窩藏人，致使他裸露著被擒，全憑我派人救他，才理到解脫。領(lǐng)來數(shù)十個人，大人在外邊，小的跟隨夏侯愷。”阮公把床拉離了西墻。夏候愷就現(xiàn)出了身體說：“為什么拉床？”又說：“家里沒有妻子，就不成為家。阮公說：“那為什么不娶個老婆呢？”夏侯愷說：“你我在一起生活了這么久，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又說：“咱們家死的人中，有一個能有出息?！比罟珕柺钦l，夏侯愷說：“是兒子輩的，不值得高興。”喊叫孫子來，愷說：“孫子太小，氣弱，別讓他靠近我。”又說大女兒命相好，不要隨便嫁出去。夏侯愷又問阮公如果想見他死去的女兒，可以叫他來相見。阮公說：“女兒死了很久了，不想見她?！毕暮類鹫f：“你女兒幾次想見你，但陰間限制得太嚴，沒能見上?！毕暮類疬€說：“我本來不應(yīng)該死，還有九年陽壽，由于陰間缺記事官，一共召去了十個人，我都不認識。他們寫的字都沒被看中，就都放回陽間了。我寫的字被選中了，就硬逼著我在陰間補了官缺?！薄 ?br />
劉 他 劉他在下口居，忽有一鬼，來住劉家。初因暗，仿佛見形如人，著白布袴。自爾后，數(shù)日一來，不復(fù)隱形，便不去。喜偷食，不以為患，然且難之。初不敢呵罵。吉翼子者，強梁不信鬼，至劉家。謂主人：“卿家鬼何在？喚來，今為卿罵之?！奔绰勎萘鹤髀?。時大有客，共仰視欣，便紛紜擲一物下，正著翼子面。視之，乃主人家婦女褻衣，惡猶著焉。眾共大笑為樂，吉大慚，洗面而去。有人語劉，此鬼偷食乃食盡，必有形之物，可以毒藥中之。劉即于他家煮冶葛，取二升汁，密赍還。向夜，令作糜，著于幾上，以盆復(fù)之。后聞鬼外來，發(fā)盆取糜。既吃，擲破甌出去。須臾，聞在屋頭吐，嗔怒非常，仗棒打窗戶。劉先以防備，與斗，亦不敢入戶，至四更中，然后遂絕。（出《續(xù)搜神記》）
劉他在下口住時，忽然有一個鬼來到家里。起初屋里暗，好象看見鬼現(xiàn)形和人一樣，穿著白布褲。從那以后，幾天就來一次，也不隱形，還不走。這鬼愛偷吃的，雖然不害人，但也很討厭，又不敢罵他。有個叫吉翼子的，為人倔犟不信鬼，到劉家來問道：“你家的鬼在哪里，把他叫來，我替你罵他！”這時就聽見屋梁上有聲音。當(dāng)時有很多客人，一齊抬頭看，鬼就扔下一個東西來，正好扔到吉翼子的臉上，拿下來一看，是劉妻的內(nèi)衣，很遭人厭惡，都大笑起來。吉翼子非常氣惱，洗了臉跑了。有人對劉他說：“這個鬼吃東西東西就沒，一定是個有形的東西變的，可以下毒藥藥他！”劉就在別人家煮了二升冶葛汁，偷偷拿回來，這天晚上讓妻子做了肉粥，兌上毒藥，放在桌上，用盆蓋好，后來就聽見鬼從外面來，揭開盆子取肉粥，吃了幾口就把盆摔破跑出去了。不一會兒，聽見鬼在房頭嘔吐，而且發(fā)怒發(fā)狂地敲打窗戶。劉他事先已有防備，就和鬼斗了起來。鬼始終沒敢再進屋，到四更時分，終于逃掉了，從此再也沒來?！ ?br />
王 戎
安豐侯王戎，嘗赴人家殯殮。主人治棺未競，送（送字原缺，據(jù)《搜神后記》補。）者悉在（在字原空缺，據(jù)黃本補。）廳事上。安豐車中臥，忽見空中有一異物，如鳥，熟視轉(zhuǎn)大。漸近，見一乘赤馬車，一人在中，著幘赤衣，手持一斧。至地下車，徑入王車中，回幾容之。謂王曰：“君神明清照，物無隱情，亦有身，故來相從。然當(dāng)贈君一言。凡人家殯殮葬送，茍非至親，不可急往。良不獲已，可乘青牛，令髯奴御之。及乘白馬，則可禳之?！敝^戎：“君當(dāng)致位三公?！闭Z良久，主人內(nèi)棺當(dāng)殯，眾客悉入，此鬼亦入。既入戶，鬼便持斧，行棺墻上。有一親趣棺，欲與亡人訣，鬼便以斧正打其額，即倒地，左右扶出。鬼于棺上視戎而笑，眾悉見，鬼變持斧而出。（出《續(xù)搜神記》）
安豐侯王戎有一次到某家參加葬禮，這家棺木還沒作好，來送喪的人都在客廳里。王戎在車里躺著，忽然看見空中有一個怪物，像鳥，看著就漸漸變大，是一輛紅馬拉的車，車上有個人穿紅衣戴頭巾，手里拿著一把大斧，車落地后，紅衣鬼怪立刻鉆進王戎的車里，車里剛剛能擠下兩個人。鬼對王戎說：“我看你神采不凡，什么事情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也有身份，所以來找你，不過我要向你進一言：以后凡是誰家有了殯葬喪事，除非死者是自己的親人，不要著急去，不然不會得到什么好處，你可以乘青牛，讓老仆人趕著，或乘白馬，有災(zāi)也可免除?！庇终f：“你今后能做到三公這樣的大官?！眱扇苏劻税胩?，那家棺材已作好準備將死人入殮了，吊唁的人們都進去看，這個鬼也跟過去了，一進屋鬼就站在棺材邊子上來回走。有一個死者的親屬湊在棺材旁，想向死者訣別，鬼就用斧子向那人額頭打去，那人立刻倒地，被人扶了出去，鬼站在棺材上看著王戎笑了起來，人們都看見了，然后鬼就拿著斧頭走了出去?！ ?br />
王仲文
王仲文為何南郡主簿，居緱氏縣北。得休應(yīng)歸，道經(jīng)水澤，見后有一白狗，仲文甚之。欲便取，忽變?nèi)缛?。長六尺，狀似方相。目赤如火，磋齒嚼舌，甚有憎惡。欲擊之，或卻，或欲上車。仲文大怖，便使奴打，不能奈何。因下車，佐奴共又打，亦不禁。并力盡，不能復(fù)打，于是舍走。告人家，合十余人，持刀捉火，自來視之，便不知所在。月余日，仲文忽復(fù)見之，與奴并走，未到人家，伏地俱死。（出《續(xù)搜神記》）
王仲文是河南郡的主簿，家在緱氏縣北。有一次他休假后坐車回郡，路過一個湖塘，看見一個白狗在后面跟著。王仲文很喜歡狗，就想去抱狗，那狗突然變成了人形，六尺高，象個驅(qū)鬼的“方相”形象兇惡可怕，眼睛像火一樣紅，錯著牙嚼著舌頭，面目可憎。王仲文很討厭，想打它，它就往后退，還想上車去。王仲文嚇壞了，就讓仆人打。但仆人也奈何不得那鬼怪。王仲文就下車。和仆人一起打，仍然制不住鬼，而且打得精疲力盡，不能再打，只好扔下鬼逃走。回到家后，集合起十多個人持刀舉著火把，再去找，那鬼已經(jīng)不見了。過了一個多月，仲文忽然又看見那個鬼怪，仲文和仆人一齊逃走，沒到家就都倒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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