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第二百六十八 後梁紀(jì)三

資治通鑑 作者:(北宋)司馬光 主編


  起重光協(xié)洽(辛未)三月,盡昭陽作噩(癸酉)十一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乾化元年(辛未、九一一年)

  三月,乙酉朔,以天雄留後羅周翰為節(jié)度使。

  清海、靜海節(jié)度使兼中書令南平襄王劉隱病亟,表其弟節(jié)度副使巖權(quán)知留後;丁亥卒,巖襲位。

  岐王聚兵臨蜀東鄙,蜀主謂羣臣曰:「自茂貞為朱溫所困,吾常振其乏絕,今乃負恩為寇,誰為吾擊之?」兼中書令王宗侃請行,蜀主以宗侃為北路行營都統(tǒng)。司天少監(jiān)趙溫珪諫曰:「茂貞未犯邊,諸將貪功深入,糧道阻遠,恐非國家之利?!故裰鞑宦?,以兼侍中王宗祐、太子少師王宗賀、山南節(jié)度使唐道襲為三招討使,左金吾大將軍王宗紹為宗祐之副,帥步騎十二萬伐岐。壬辰,宗侃等發(fā)成都,旌旗數(shù)百里。

  岐王募華原賊帥溫韜以為假子,以華原為耀州,美原為鼎州。置義勝軍,以韜為節(jié)度使,使帥邠、岐兵寇長安。詔感化節(jié)度使康懷貞、忠武節(jié)度使牛存節(jié)以同華、河中兵討之。己酉,懷貞等奏擊韜於車度,走之。

  夏,四月,乙卯朔,岐兵寇蜀興元,唐道襲擊卻之。

  上以久疾,五月,甲申朔,大赦。

  甲辰,以清海留後劉巖為節(jié)度使。巖多延中國士人置於幕府,出為刺史,刺史無武人。

  蜀主如利州,命太子監(jiān)國;六月,癸丑朔,至利州。

  燕王守光嘗衣赭袍,顧謂將吏曰:「今天下大亂,英雄角逐,吾兵強地險,亦欲自帝,何如?」孫鶴曰:「今內(nèi)難新平,公私困竭,太原窺吾西,契丹伺吾北,遽謀自帝,未見其可。大王但養(yǎng)士愛民,訓(xùn)兵積穀,德政旣脩,四方自服矣。」守光不悅。

  又使人諷鎮(zhèn)、定,求尊己為尚父,趙王鎔以告晉王。晉王怒,欲伐之,諸將皆曰:「是為惡極矣,行當(dāng)族滅,不若陽為推尊以稔之?!鼓伺c鎔及義武王處直、昭義李嗣昭、振武周德威、天德宋瑤六節(jié)度使共奉冊推守光為尚書令、尚父。

  守光不寤,以為六鎮(zhèn)實畏己,益驕,乃具表其狀曰:「晉王等推臣,臣荷陛下厚恩,未之敢受。竊思其宜,不若陛下授臣河北都統(tǒng),則幷、鎮(zhèn)不足平矣?!股弦嘀淇裼蓿艘允毓鉃楹颖钡啦稍L使,遣閤門使王瞳、受旨史彥羣冊命之。

  守光命僚屬草尚父、采訪使受冊儀。乙卯,僚屬取唐冊太尉儀獻之,守光視之,問何得無郊天、改元之事,對曰:「尚父雖貴,人臣也,安有郊天、改元者乎?」守光怒,投之於地,曰:「我地方二千里,帶甲三十萬,直作河北天子,誰能禁我!尚父何足為哉!」命趣具卽帝位之儀,械繫瞳、彥羣及諸道使者於獄,旣而皆釋之。

  帝命楊師厚將兵三萬屯邢州。

  蜀諸將擊岐兵,屢破之。秋,七月,蜀主西還,留御營使昌王宗鐬屯利州。

  辛丑,帝避暑於張宗奭第,亂其婦女殆徧。宗奭子繼祚不勝憤恥,欲弒之。宗奭止之曰:「吾家頃在河陽,為李罕之所圍,啗木屑以度朝夕,賴其救我,得有今日,此恩不可忘也?!鼓酥埂<壮?,還宮。

  趙王鎔以楊師厚在邢州,甚懼,會晉王于承天軍。晉王謂鎔父友也,事之甚恭。鎔以梁寇為憂,晉王曰:「朱溫之惡極矣,天將誅之,雖有師厚輩不能救也。脫有侵軼,僕自帥衆(zhòng)當(dāng)之,叔父勿以為憂?!规g捧巵為壽,謂晉王為四十六舅。鎔幼子昭誨從行,晉王斷衿為盟,許妻以女。由是晉、趙之交遂固。

  八月,庚申,蜀主至成都。

  燕王守光將稱帝,將佐多竊議以為不可,守光乃置斧質(zhì)於庭曰:「敢諫者斬!」孫鶴曰:「滄州之破,鶴分當(dāng)死,蒙王生全,以至今日,今日敢愛死而忘恩乎!竊以為今日之帝未可也?!故毓馀?,伏諸質(zhì)上,令軍士冎而噉之。鶴呼曰:「百日之外,大兵當(dāng)至!」守光命以土窒其口,寸斬之。

  甲子,守光卽皇帝位,國號大燕,改元應(yīng)天。以梁使王瞳為左相,盧龍判官齊涉為右相,史彥羣為御史大夫。受冊之日,契丹陷平州,燕人驚擾。

  岐王使劉知俊、李繼崇將兵擊蜀,乙亥,王宗侃、王宗賀、唐道襲、王宗紹與之戰(zhàn)於青泥嶺,蜀兵大敗,馬步使王宗浩奔興州,溺死於江,道襲奔興元。先是,步軍都指揮使王宗綰城西縣,號安遠軍,宗侃、宗賀等收散兵走保之,知俊、繼崇追圍之。衆(zhòng)議欲棄興元,道襲曰:「無興元則無安遠,利州遂為敵境矣。吾必以死守之。」蜀主以昌王宗鐬為應(yīng)援招討使,定戎團練使王宗播為四招討馬步都指揮使,將兵救安遠軍,壁於廉、讓之間,與唐道襲合擊岐兵,大破之於明珠曲。明日又戰(zhàn)於鳧口,斬其成州刺史李彥琛。

  九月,帝疾稍愈,聞晉、趙謀入寇,自將拒之。戊戌,以張宗奭為西都留守。庚子,帝發(fā)洛陽。甲辰,至衞州,方食,軍前奏晉軍已出井陘。帝遽命輦北趣邢洺,晝夜倍道兼行。丙午,至相州,聞晉兵不出,乃止。相州刺史李思安不意帝猝至,落然無具,坐削官爵。

  湖州刺史錢鏢酗酒殺人,恐吳越王鏐罪之,冬,十月,辛亥朔,殺都監(jiān)潘長、推官鍾安德,奔于吳。

  晉王聞燕主守光稱帝,大笑曰:「俟彼卜年,吾當(dāng)問其鼎矣。」張承業(yè)請遣使致賀以驕之,晉王遣太原少尹李承勳往。承勳至幽州,用鄰藩通使之禮。燕之典客者曰:「吾主帝矣,公當(dāng)稱臣庭見。」承勳曰:「吾受命於唐朝為太原少尹,燕王自可臣其境內(nèi),豈可臣他國之使乎!」守光怒,囚之?dāng)?shù)日,出而問之曰:「臣我乎!」承勳曰:「燕王能臣我王,則我請為臣,不然,有死而已!」守光竟不能屈。

  蜀主如利州,命太子監(jiān)國。決雲(yún)軍虞候王琮敗岐兵,執(zhí)其將李彥太,俘斬三千五百級。乙卯,捉生將彭君集破岐二寨,俘斬三千級。王宗侃遣裨將林思諤自中巴間行至泥溪,見蜀主告急,蜀主命開道都指揮使王宗弼將兵救安遠,及劉知俊戰(zhàn)于斜谷,破之。

  甲寅夜,帝發(fā)相州,乙卯,至洹水。是夜,邊吏言晉、趙兵南下,帝卽時進軍,丙辰,至魏縣?;蚋嬖疲骸干惩又烈樱 故孔鋹r懼,多逃亡,嚴刑不能禁。旣而復(fù)告云無寇,上下始定。戊午,貝州奏晉兵寇東武,尋引去。帝以夾寨、柏鄉(xiāng)屢失利,故力疾北巡,思一雪其恥,意鬱鬱,多躁忿,功臣宿將往往以小過被誅,衆(zhòng)心益懼。旣而晉、趙兵竟不出。十一月,壬午,帝南還。

  燕主守光集將吏謀攻易定,幽州參軍景城馮道以為未可;守光怒,繫獄,或救之,得免。道亡奔晉,張承業(yè)薦於晉王,以為掌書記。丁亥,王處直告難于晉。

  懷州刺史開封段明遠妹為美人。戊子,帝至獲嘉,明遠饋獻豐備,帝悅。

  庚寅,保塞節(jié)度使高萬興奏遣都指揮使高萬金將兵攻鹽州,刺史高行存降。

  壬辰,帝至洛陽,疾復(fù)作。

  蜀王宗弼敗岐兵於金牛,拔十六寨,俘斬六千餘級,擒其將郭存等。丙申,王宗鐬、王宗播敗岐兵於黃牛川,擒其將蘇厚等。丁酉,蜀主自利州如興元。援軍旣集,安遠軍望其旗;王宗侃等鼓譟而出,與援軍夾攻岐兵,大破之,拔二十一寨,斬其將李廷志等。己亥,岐兵解圍遁去。唐道襲先伏兵於斜谷邀擊,又破之。庚子,蜀主西還。

  岐王左右石簡顒讒劉知俊於岐王,王奪其兵。李繼崇言於王曰:「知俊壯士,窮來歸我,不宜以讒廢之?!雇鯙橹D簡顒以安之。繼崇召知俊舉族居于秦州。

  戊申,燕主守光將兵二萬寇易定,攻容城。王處直告急于晉。

  十二月,乙卯,以朗州留後馬賨為永順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

  鎮(zhèn)南留後盧延昌遊獵無度,百勝軍指揮使黎球殺之,自立;將殺譚全播,全播稱疾請老,乃免。丙辰,以球為虔州防禦使。未幾,球卒,牙將李彥圖代知州事,全播愈稱疾篤。劉巖聞全播病,發(fā)兵攻韶州,破之,刺史廖爽奔楚,楚王殷表為永州刺史。

  丁巳,蜀主至成都。

  戊午,以靜海留後曲美為節(jié)度使。

  癸亥,以靜江行軍司馬姚彥章為寧遠節(jié)度副使,權(quán)知容州,從楚王殷之請也。劉巖遣兵攻容州,殷遣都指揮使許德勳以桂州兵救之;彥章不能守,乃遷容州士民及其府藏奔長沙,巖遂取容管及高州。

  甲子,晉王遣蕃漢馬步總管周德威將兵三萬攻燕,以救易定。

  是歲,蜀主以內(nèi)樞密使潘炕為武泰節(jié)度使,炕從弟宣徽南院使峭為內(nèi)樞密使。

  太祖乾化二年(壬申、九一二年)

  春,正月,德威東出飛狐,與趙王將王德明、義武將程巖會于易水。丙戌,三鎮(zhèn)兵進攻燕祁溝關(guān),下之;戊子,圍涿州。刺史劉知溫城守,劉守奇之客劉去非大呼於城下,謂知溫曰:「河?xùn)|小劉郎來為父討賊,何豫汝事而堅守邪?」守奇免胄勞之,知溫拜於城上,遂降。周德威疾守奇之功,譖諸晉王,王召之;守奇恐獲罪,與去非及進士趙鳳來奔,上以守奇為博州刺史。去非、鳳,皆幽州人也。先是,燕主守光籍境內(nèi)丁壯,悉文面為兵,雖士人不免,鳳詐為僧奔晉,守奇客之。

  丁酉,德威至幽州城下,守光來求救。二月,帝疾小愈,議自將擊鎮(zhèn)、定以救之。

  帝聞岐、蜀相攻,辛酉,遣光祿卿盧玭等使于蜀,遺蜀主書,呼之為兄。

  甲子,帝發(fā)洛陽。從官以帝誅戮無常,多憚行,帝聞之,益怒。是日,至白馬頓,賜從官食,多未至,遣騎趣之於路。左散騎常侍孫騭、右諫議大夫張衍、兵部郎中張儁最後至,帝命撲殺之。衍,宗奭之姪也。

  丙寅,帝至武陟,段明遠供饋有加於前。丁卯,至獲嘉,帝追思李思安去歲供饋有闕,貶柳州司戶,告辭稱明遠之能曰:「觀明遠之忠勤如此,見思安之悖慢何如!」尋長流思安於崖州,賜死。明遠後更名凝。

  乙亥,帝至魏州,命都招討使宣義節(jié)度使楊師厚、副使 前河陽節(jié)度使李周彝圍棗強,招討應(yīng)接使 平盧節(jié)度使賀德倫、副使 天平留後袁象先圍蓨縣。德倫,河西胡人;象先,下邑人也。

  戊寅,帝至貝州。

  辰州蠻酋宋鄴、昌師益皆帥衆(zhòng)降於楚,楚王殷以鄴為辰州刺史,師益為潊州刺史。

  帝晝夜兼行,三月,辛巳,至下博南,登觀津冢。趙將符習(xí)引數(shù)百騎巡邏,不知是帝,遽前逼之?;蚋嬖唬骸笗x兵大至矣!」帝棄行幄,亟引兵趣棗強,與楊師厚軍合。習(xí),趙州人也。

  棗強城小而堅,趙人聚精兵數(shù)千人守之,師厚急攻之,數(shù)日不下,城壞復(fù)脩,死傷者以萬數(shù)。城中矢石將竭,謀出降,有一卒奮曰:「賊自柏鄉(xiāng)喪敗已來,視我鎮(zhèn)人裂眥,今往歸之,如自投虎狼之口耳。因窮如此,何用身為!我請獨往試之。」夜,縋城出,詣梁軍詐降,李周彝召問城中之備,對曰:「非半月未易下也?!挂蛑\曰:「某旣歸命,願得一劍,效死先登,取守城將首?!怪芤筒辉S,使荷擔(dān)從軍。卒得間舉擔(dān)擊周彝首,踣地,左右救至,得免。帝聞之,愈怒,命師厚晝夜急攻,丙戌,拔之,無問老幼盡殺之,流血盈城。

  初,帝引兵渡河,聲言五十萬。晉忻州刺史李存審?fù)挖w州,患兵少,裨將趙行實請入土門避之,存審不可。及賀德倫攻蓨縣,存審謂史建瑭、李嗣肱曰:「吾王方有事幽薊,無兵此來,南方之事委吾輩數(shù)人。今蓨縣方急,吾輩安得坐而視之!使賊得蓨縣,必西侵深、冀,患益深矣。當(dāng)與公等以奇計破之?!勾鎸從艘笙虏?,使建瑭、嗣肱分道擒生。建瑭分其麾下為五隊,隊各百人,一之衡水,一之南宮,一之信都,一之阜城,自將一隊深入,與嗣肱遇梁軍之樵芻者皆執(zhí)之,獲數(shù)百人。明日會於下博橋,皆殺之,留數(shù)人斷臂縱去,曰:「為我語朱公:晉王大軍至矣!」時蓨縣未下,帝引楊師厚兵五萬,就賀德倫共攻之。丁亥,始至縣西,未及置營,建瑭、嗣肱各將三百騎,效梁軍旗幟服色,與樵芻者雜行,日且暮,至德倫營門,殺門者,縱火大譟,弓矢亂發(fā),左右馳突,旣暝,各斬馘執(zhí)俘而去。營中大擾,不知所為。斷臂者復(fù)來曰:「晉軍大至矣!」帝大駭,燒營夜遁,迷失道,委曲行百五十里,戊子旦乃至冀州;蓨之耕者皆荷鉏奮梃逐之,委棄軍資器械不可勝計。旣而復(fù)遣騎覘之,曰:「晉軍實未來,此乃史先鋒遊騎耳?!沟鄄粍賾L憤,由是病增劇,不能乘肩輿。留貝州旬餘,諸軍始集。

  義昌節(jié)度使劉繼威年少,淫虐類其父,淫於都指揮使張萬進家,萬進怒,殺之。詰旦,召大將周知裕,告其故。萬進自稱留後,以知裕為左都押牙。庚子,遣使奉表請降,亦遣使降于晉;晉王命周德威安撫之。知裕心不自安,遂來奔,帝為之置歸化軍,以知裕為指揮使,凡軍士自河朔來者皆隸之。辛丑,以萬進為義昌留後。甲辰,改義昌為順化軍,以萬進為節(jié)度使。

  乙巳,帝發(fā)貝州;丁未,至魏州。

  戊申,周德威遣裨將李存暉等攻瓦橋關(guān),其將吏及莫州刺史李嚴皆降。嚴,幽州人也,涉獵書傳,晉王使傳其子繼岌,嚴固辭。晉王怒,將斬之,敎練使孟知祥徒跣入諫曰:「強敵未滅,大王豈宜以一怒戮嚮義之士乎!」乃免之。知祥,遷之弟子,李克讓之壻也。

  吳鎮(zhèn)南節(jié)度使劉威,歙州觀察使陶雅,宣州觀察使李遇,常州刺史李簡,皆武忠王舊將,有大功,以徐溫自牙將秉政,內(nèi)不能平;李遇尤甚,常言:「徐溫何人,吾未嘗識面,一旦乃當(dāng)國邪!」

  館驛使徐玠使於吳越,道過宣州,溫使玠說遇入見新王,遇初許之;玠曰:「公不爾,人謂公反?!褂雠唬骸妇杂龇?,殺侍中者非反邪!」侍中,謂威王也。溫怒,以淮南節(jié)度副使王檀為宣州制置使,數(shù)遇不入朝之罪,遣都指揮使柴再用帥昇、潤、池、歙兵納檀于宣州,昇州副使徐知誥為之副。遇不受代,再用攻宣州,踰月不克。

  夏,四月,癸丑,以楚王殷為武安、武昌、靜江、寧遠節(jié)度使,洪、鄂四面行營都統(tǒng)。

  乙卯,博王友文來朝,請帝還東都。丁巳,發(fā)魏州;己未,至黎陽,以疾淹留;乙丑,至滑州。

  維州羌胡董琢反,蜀主遣保鑾軍使趙綽討平之。

  己巳,帝至大梁。

  帝聞嶺南與楚相攻,甲戌,以右散騎常侍韋戩等為潭、廣和葉使,往解之。

  戊寅,帝發(fā)大梁。

  周德威白晉王,以兵少不足攻城,晉王遣李存審將吐谷渾、契苾騎兵會之。李嗣源攻瀛州,刺史趙敬降。

  五月,甲申,帝至洛陽,疾甚。

  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薛貽矩卒。

  燕主守光遣其將單廷珪將精兵萬人出戰(zhàn),與周德威遇於龍頭岡。廷珪曰:「今日必擒周楊五以獻?!箺钗逭?,德威小名也。旣戰(zhàn),見德威於陳,援槍單騎逐之,槍及德威背,德威側(cè)身避之,奮檛反擊廷珪墜馬,生擒,置於軍門。燕兵退走,德威引騎乘之,燕兵大敗,斬首三千級。廷珪,燕驍將也,燕人失之,奪氣。

  己丑,蜀大赦。

  李遇少子為淮南牙將,遇最愛之,徐溫執(zhí)之,至宣州城下示之,其子啼號求生,遇由是不忍戰(zhàn)。溫使典客何蕘入城,以吳王命說之曰:「公本志果反,請斬蕘以徇;不然,隨蕘納款?!褂瞿碎_門請降,溫使柴再用斬之,夷其族。於是諸將始畏溫,莫敢違其命。

  徐知誥以功遷昇州刺史。知誥事溫甚謹,安於勞辱,或通夕不解帶,溫以是特愛之,每謂諸子曰:「汝輩事我能如知誥乎?」時諸州長吏多武夫,專以軍旅為務(wù),不恤民事;知誥在昇州,獨選用廉吏,脩明政敎,招延四方士大夫,傾家貲無所愛。洪州進士宋齊丘,好縱橫之術(shù),謁知誥,知誥奇之,辟為推官,與判官王令謀、參軍王翃專主謀議,以牙吏馬仁裕、周宗、曹悰為腹心。仁裕,彭城人;宗,漣水人也。

  閏月,壬戌,帝疾增甚,謂近臣曰:「我經(jīng)營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餘孼更昌熾如此!吾觀其志不小,天復(fù)奪我年,我死,諸兒非彼敵也,吾無葬地矣!」因哽咽,絕而復(fù)蘇。

  高季昌潛有據(jù)荊南之志,乃奏築江陵外郭,增廣之。

  丙寅,蜀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王鍇罷為兵部尚書。

  帝長子郴王友裕早卒。次假子博王友文,帝特愛之,常留守東都,兼建昌宮使。次郢王友珪,其母亳州營倡也,為左右控鶴都指揮使。次均王友貞,為東都馬步都揮指使。

  初,元貞張皇后嚴整多智,帝敬憚之。后殂,帝縱意聲色,諸子雖在外,常徵其婦入侍,帝往往亂之。友文婦王氏色美,帝尤寵之,雖未以友文為太子,帝意常屬之。友珪心不平。友珪嘗有過,帝撻之,友珪益不自安。帝疾甚,命王氏召友文於東都,欲與之訣,且付以後事。友珪婦張氏亦朝夕侍帝側(cè),知之,密告友珪曰:「大家以傳國寶付王氏懷往東都,吾屬死無日矣。」夫婦相泣。左右或說之曰:「事急計生,何不改圖?時不可失!」

  六月,丁丑朔,帝命敬翔出友珪為萊州刺史,卽令之官。已宣旨,未行敕。時左遷者多追賜死,友珪益恐。

  戊寅,友珪易服微行入左龍虎軍,見統(tǒng)軍韓勍,以情告之。勍亦見功臣宿將多以小過被誅,懼不自保,遂相與合謀。勍以牙兵五百人從友珪雜控鶴士入,伏於禁中,中夜斬關(guān)入,至寢殿,侍疾者皆散走。帝驚起,問:「反者為誰?」友珪曰:「非他人也!」帝曰:「我固疑此賊,恨不早殺之。汝悖逆如此,天地豈容汝乎!」友珪曰:「老賊萬段!」友珪僕夫馮廷諤刺帝腹,刃出於背。友珪自以敗氈裹之,瘞於寢殿,祕不發(fā)喪。遣供奉官丁昭溥馳詣東都,命均王友貞殺友文。

  己卯,矯詔稱:「博王友文謀逆,遣兵突入殿中,賴郢王友珪忠孝,將兵誅之,保全朕躬。然疾因震驚,彌致危殆,宜令友珪權(quán)主軍國之務(wù)?!鬼n勍為友珪謀,多出府庫金帛賜諸軍及百官以取悅。

  辛巳,丁昭溥還,聞友文已死,乃發(fā)喪,宣遺制,友珪卽皇帝位。

  時朝廷新有內(nèi)難,中外人情忷忷。許州軍士更相告變,匡國節(jié)度使韓建皆不之省,亦不為備;丙申,馬步都指揮使張厚作亂,殺建,友珪不敢詰,甲辰,以厚為陳州刺史。

  秋,七月,丁未,大赦。

  天雄節(jié)度使羅周翰幼弱,軍府事皆決於牙內(nèi)都指揮使潘晏;北面都招討使、宣義節(jié)度使楊師厚軍於魏州,久欲圖之,憚太祖威嚴,不敢發(fā)。至是,師厚館於銅臺驛,潘晏入謁,執(zhí)而殺之,引兵入牙城,據(jù)位視事。壬子,制以師厚為天雄節(jié)度使,徙周翰為宣義節(jié)度使。

  以侍衞諸軍使韓勍領(lǐng)匡國節(jié)度使。

  甲寅,加吳越王鏐尚父。

  甲子,以均王友貞為開封尹、東都留守。

  蜀太子元坦更名元膺。

  丙寅,廢建昌宮使,以河南尹張宗奭為國計使,凡天下金穀舊隸建昌宮者悉主之。

  八月,龍驤軍三千人戍懷州者,潰亂東走,所過剽掠;戊子,遣東京馬步軍都指揮使霍彥威、左耀武指揮使杜晏球討之,庚寅,擊破亂軍,執(zhí)其都將劉重遇於鄢陵,甲午,斬之。

  郢王友珪旣篡立,諸宿將多憤怒,雖曲加恩禮,終不悅。告哀使至河中,護國節(jié)度使冀王朱友謙泣曰:「先帝數(shù)十年開創(chuàng)基業(yè),前日變起宮掖,聲聞甚惡,吾備位藩鎮(zhèn),心竊恥之?!褂勋暭佑阎t侍中、中書令,以詔書自辨,且徵之。友謙謂使者曰:「所立者為誰?先帝晏駕不以理,吾且至洛陽問罪,何以徵為!」戊戌,以侍衞諸軍使韓勍為西面行營招討使,督諸軍討之。友謙以河中附於晉以求救,九月,丁未,以感化節(jié)度使康懷貞為河中都招討使,更以韓勍副之。

  友珪以兵部尚書知崇政院事敬翔,太祖腹心,恐其不利於己,欲解其內(nèi)職,恐失人望,庚午,以翔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壬申,以戶部尚書李振充崇政院使。翔多稱疾不預(yù)事。

  康懷貞等與忠武節(jié)度使牛存節(jié)合兵五萬屯河中城西,攻之甚急。晉王遣其將李存審、李嗣肱、李嗣恩將兵救之,敗梁兵于胡壁。嗣恩,本駱氏子也。

  吳武忠王之疾病也,周隱請召劉威,威曰是為帥府所忌?;蜃P之於徐溫,溫將討之。威幕客黃訥說威曰:「公受謗雖深,反本無狀,若輕舟入覲,則嫌疑皆亡矣?!雇闹?。陶雅聞李遇敗,亦懼,與威偕詣廣陵,溫待之甚恭,如事武忠王之禮,優(yōu)加官爵,雅等悅服,由是人皆重溫。訥,蘇州人也。溫與威、雅帥將吏請於李儼,承制加嗣吳王隆演太師、吳王,以溫領(lǐng)鎮(zhèn)海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淮南行軍司馬如故。溫遣威、雅還鎮(zhèn)。

  辛巳,蜀改劍南東川曰武德軍。

  朱友謙復(fù)告急于晉,冬,十月,晉王自將自澤潞而西,遇康懷貞於解縣,大破之,斬首千級,追至白徑嶺而還。梁兵解圍,退保陝州。友謙身自至猗氏謝晉王,從者數(shù)十人,撤武備,詣晉王帳,拜之為舅。晉王夜置酒張樂,友謙大醉。晉王留宿帳中,友謙安寢,鼾息自如。明旦復(fù)置酒而罷。

  楊師厚旣得魏博之衆(zhòng),又兼都招討使,宿衞勁兵多在麾下,諸鎮(zhèn)兵皆得調(diào)發(fā),威勢甚重,心輕郢王友珪,遇事往往專行不顧。友珪患之,發(fā)詔召之,云「有北邊軍機,欲與卿面議?!箮熀駥⑿校涓剐慕灾G曰:「往必不測。」師厚曰:「吾知其為人,雖往,如我何!」乃帥精兵萬人,渡河趣洛陽,友珪大懼。丁亥,至都門,留兵於外,與十餘人入見,友珪喜,甘言遜詞以悅之,賜與巨萬。癸巳,遣還。

  十一月,趙將王德明將兵三萬掠武城,至于臨清,攻宗城,下之。癸丑,楊師厚伏兵唐店,邀擊,大破之,斬首五千餘級。

  甲寅,葬神武元聖孝皇帝于宣陵,廟號太祖。

  吳淮南節(jié)度副使陳璋等將水軍襲楚岳州,執(zhí)刺史苑玫;楚王殷遣水軍都指揮使楊定真救岳州。璋等進攻荊南,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拒之。吳恐楚人救荊南,遣撫州刺史劉信帥江、撫、袁、吉、信五州兵屯吉州,為璋聲援。

  十二月,戊寅,蜀行營都指揮使王宗汾攻岐文州,拔之,守將李繼夔走。

  是歲,隰州都將劉訓(xùn)殺刺史,以州降晉,晉王以為瀛州刺史。訓(xùn),永和人也。

  虔州防禦使李彥圖卒,州人奉譚全播知州事,遣使內(nèi)附,詔以全播為百勝防禦使、虔 韶二州節(jié)度開通使。

  高季昌出兵,聲言助梁伐晉,進攻襄州,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孔勍擊敗之。自是朝貢路絕。勍,兗州人也。

  均王乾化三年(癸酉、九一三年)

  春,正月,丁巳,晉周德威拔燕順州。

  癸亥,郢王友珪朝享太廟;甲子,祀圜丘,大赦,改元鳳曆。

  吳陳璋攻荊南,不克而還,荊南兵與楚兵會於江口以邀之;璋知之,舟二百艘駢為一列,夜過,二鎮(zhèn)兵遽出追之,不能及。

  晉周德威拔燕安遠軍,薊州將成行言等降于晉。

  二月,壬午,蜀大赦。

  郢王友珪旣得志,遽為荒淫,內(nèi)外憤怒,友珪雖啗以金繒,終莫之附。駙馬都尉趙巖,犨之子,太祖之壻也;左龍虎統(tǒng)軍、侍衞親軍都指揮使袁象先,太祖之甥也。巖奉使至大梁,均王友貞密與之謀誅友珪,巖曰:「此事成敗,在招討楊令公耳,得其一言諭禁軍,吾事立辦?!咕跄饲哺剐鸟R慎交之魏州說楊師厚曰:「郢王篡弒,人望屬在大梁,公若因而成之,此不世之功也?!骨以S事成之日賜犒軍錢五十萬緡。師厚與將佐謀之,曰:「方郢王弒逆,吾不能卽討;今君臣之分已定,無故改圖,可乎?」或曰:「郢王親弒君父,賊也;均王舉兵復(fù)讎,義也。奉義討賊,何君臣之有!彼若一朝破賊,公將何以自處乎?」師厚曰:「吾幾誤計?!鼓饲财鋵⑼跛促t至洛陽,陰與袁象先謀,遣招討馬步都虞候譙人朱漢賓將兵屯滑州為外應(yīng)。趙巖歸洛陽,亦與象先密定計。

  友珪治龍驤軍潰亂者,搜捕其黨,獲者族之,經(jīng)年不已。時龍驤軍有戍大梁者,友珪徵之,均王因使人激怒其衆(zhòng)曰:「天子以懷州屯兵叛,追汝輩欲盡阬之?!蛊湫\(zhòng)皆懼,莫知所為。丙戌,均王奏龍驤軍疑懼,未肯前發(fā)。戊子,龍驤將校見均王,泣請可生之路,王曰:「先帝與汝輩三十餘年征戰(zhàn),經(jīng)營王業(yè)。今先帝尚為人所弒,汝輩安所逃死乎!」因出太祖畫像示之而泣曰:「汝能自趣洛陽雪讎恥,則轉(zhuǎn)禍為福矣?!剐\(zhòng)皆踴躍呼萬歲,請兵仗,王給之。

  庚寅旦,袁象先等帥禁兵數(shù)千人突入宮中。友珪聞變,與妻張氏及馮廷諤趨北垣樓下,將踰城,自度不免,令廷諤先殺妻,後殺己,廷諤亦自剄。諸軍十餘萬大掠都市,百司逃散,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杜曉、侍講學(xué)士李珽皆為亂兵所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于兢、宣政使李振被傷。至晡乃定。

  象先、巖齎傳國寶詣大梁迎均王,王曰:「大梁國家創(chuàng)業(yè)之地,何必洛陽!」乃卽帝位於大梁,復(fù)稱乾化三年,追廢友珪為庶人,復(fù)博王友文官爵。

  丙申,晉李存暉攻燕檀州,刺史陳確以城降。

  蜀唐道襲自興元罷歸,復(fù)為樞密使。太子元膺廷疏道襲過惡,以為不應(yīng)復(fù)典機要,蜀主不悅。庚子,以道襲為太子少保。

  三月,甲辰朔,晉周德威拔燕盧臺軍。

  丁未,帝更名鍠;久之,又名瑱。

  庚戌,加楊師厚兼中書令,賜爵鄴王,賜詔不名,事無巨細必咨而後行。

  帝遣使招撫朱友謙;友謙復(fù)稱藩,奉梁年號。

  丙辰,立皇弟友敬為康王。

  乙丑,晉將劉光濬克古北口,燕居庸關(guān)使胡令圭等奔晉。

  戊辰,以保義留後戴思遠為節(jié)度使,鎮(zhèn)邢州。

  燕主守光命大將元行欽將騎七千,牧馬於山北,募北山兵以應(yīng)契丹;又以騎將高行珪為武州刺史,以為外援。晉李嗣源分兵徇山後八軍,皆下之;晉王以其弟存矩為新州刺史總之。以燕納降軍使盧文進為裨將。李嗣源進攻武州,高行珪以城降。元行欽聞之,引兵攻行珪;行珪使其弟行周質(zhì)於晉軍以求救,李嗣源引兵救之,行欽解圍去。嗣源與行周追至廣邊軍,凡八戰(zhàn),行欽力屈而降;嗣源愛其驍勇,養(yǎng)以為子。嗣源進攻儒州,拔之,以行珪為代州刺史。行周留事嗣源,常與嗣源假子從珂分將牙兵以從。從珂母魏氏,鎮(zhèn)州人,先適王氏,生從珂,嗣源從晉王克用戰(zhàn)河北,得魏氏,以為妾,故從珂為嗣源子,及長,以勇健知名,嗣源愛之。

  吳行營招討使李濤帥衆(zhòng)二萬出千秋嶺,攻吳越衣錦軍。吳越王鏐以其子湖州刺史傳瓘為北面應(yīng)援都指揮使以救之,睦州刺史傳璙為招討收復(fù)都指揮使,將水軍攻吳東洲以分其兵勢。

  夏,四月,癸未,以袁象先領(lǐng)鎮(zhèn)南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

  晉周德威進軍逼幽州南門,壬辰,燕主守光遣使致書於德威以請和,語甚卑而哀。德威曰:「大燕皇帝尚未郊天,何雌伏如是邪!予受命討有罪者,結(jié)盟繼好,非所聞也?!共淮饡?。守光懼,復(fù)遣人祈哀,德威乃以聞於晉王。

  千秋嶺道險狹,錢傳瓘使人伐木以斷吳軍之後而擊之,吳軍大敗,虜李濤及士卒三千餘人以歸。

  己亥,晉劉光濬拔燕平州,執(zhí)刺史張在吉。五月,光濬攻營州,刺史楊靖降。

  乙巳,蜀主以兵部尚書王鍇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楊師厚與劉守奇將汴、滑、徐、兗、魏、博、邢、洺之兵十萬大掠趙境,師厚自柏鄉(xiāng)入攻土門,趣趙州,守奇自貝州入趣冀州,所過焚掠。庚戌,師厚至鎮(zhèn)州,營於南門外,燔其關(guān)城。壬子,師厚自九門退軍下博,守奇引兵與師厚會攻下博,拔之。晉將李存審、史建瑭戍趙州,兵少,趙王告急於周德威。德威遣騎將李紹衡會趙將王德明同拒梁軍。師厚、守奇自弓高渡御河而東,逼滄州,張萬進懼,請遷于河南;師厚表徙萬進鎮(zhèn)青州,以守奇為順化節(jié)度使。

  吳遣宣州副指揮使花虔將兵會廣德鎮(zhèn)遏使渦信屯廣德,將復(fù)寇衣錦軍。吳越錢傳瓘就攻之。

  六月,壬申朔,晉王遣張承業(yè)詣幽州,與周德威議軍事。

  丙子,蜀主以道士杜光庭為金紫光祿大夫、左諫議大夫,封蔡國公,進號廣成先生。光庭博學(xué)善屬文,蜀主重之,頗與議政事。

  吳越錢傳瓘拔廣德,虜花虔、渦信以歸。

  戊子,以張萬進為平盧節(jié)度使。

  辛卯,燕主守光遣使詣張承業(yè),請以城降;承業(yè)以其無信,不許。

  蜀太子元膺,豭喙齙齒,目視不正,而警敏知書,善騎射,性狷急猜忍。蜀主命杜光庭選純靜有德者使侍東宮,光庭薦儒者許寂、徐簡夫,太子未嘗與之交言,日與樂工羣小嬉戲無度,僚屬莫敢諫。

  秋,七月,蜀主將以七夕出遊。丙午,太子召諸王大臣宴飲,集王宗翰、內(nèi)樞密使潘峭、翰林學(xué)士承旨高陽毛文錫不至,太子怒曰:「集王不來,必峭與文錫離間也?!勾蟛娛剐飕?、常謙,素為太子所親信,酒行,屢目少保唐道襲,道襲懼而起。丁未旦,太子入白蜀主曰:「潘峭、毛文錫離間兄弟?!故裰髋?,命貶逐峭、文錫,以前武泰節(jié)度使兼侍中潘炕為內(nèi)樞密使。

  太子出,道襲入,蜀主以其事告之,道襲曰:「太子謀作亂,欲召諸將、諸王,以兵錮之,然後舉事耳?!故裰饕裳?,遂不出;道襲請召屯營兵入宿衞,許之。內(nèi)外戒嚴。

  太子初不為備,聞道襲召兵,乃以天武甲士自衞,捕潘峭、毛文錫至,檛之幾死,囚諸東宮;又捕成都尹潘嶠,囚諸得賢門。戊申,徐瑤、常謙與懷勝軍使嚴璘等各帥所部兵奉太子攻道襲。至清風(fēng)樓,道襲引屯營兵出拒戰(zhàn);道襲中流矢,逐至城西,斬之。殺屯營兵甚衆(zhòng),中外驚擾。

  潘炕言於蜀主曰:「太子與唐道襲爭權(quán)耳,無他志也。陛下宜面諭大臣以安社稷。」蜀主乃召兼中書令王宗侃、王宗賀、前利州團練使王宗魯,使發(fā)兵討為亂者徐瑤、常謙等。宗侃等陳於西毬場門,兼侍中王宗黯自大安門梯城而入,與瑤、謙戰(zhàn)於會同殿前,殺數(shù)十人?,幩?,謙與太子奔龍躍池,匿於艦中。己酉,太子出就舟人匄食,舟人以告蜀主,亟遣集王宗翰往慰撫之;比至,太子已為衞士所殺。蜀主疑宗翰殺之,大慟不已。左右恐事變,會張格呈慰諭軍民牓,讀至「不行斧鉞之誅,將誤社稷之計」,蜀主收涕曰:「朕何敢以私害公!」於是下詔廢太子元膺為庶人。宗翰奏誅手刃太子者,元膺左右坐誅死者數(shù)十人,貶竄者甚衆(zhòng)。

  庚戌,贈唐道襲太師,諡忠壯;復(fù)以潘峭為樞密使。

  甲子,晉五院軍使拔莫州,擒燕將畢元福。八月,乙亥,李信拔瀛州。

  賜高季昌爵勃海王。

  晉王與趙王鎔會于天長。

  楚寧遠節(jié)度使姚彥章將水軍侵吳鄂州,吳以池州團練使呂師造為水陸行營應(yīng)援使,未至,楚兵引去。

  九月,甲辰,以御史大夫姚洎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燕主守光引兵夜出,復(fù)取順州。

  吳越王鏐遣其子傳瓘、傳璙及大同節(jié)度使傳瑛攻吳常州,營於潘葑。徐溫曰:「浙人輕而怯,」帥諸將倍道赴之。至無錫,黑雲(yún)都將陳祐言於溫曰:「彼謂吾遠來罷倦,未能決戰(zhàn),請以所部乘其無備擊之。」乃自他道出敵後,溫以大軍當(dāng)其前,夾攻之,吳越大敗,斬獲甚衆(zhòng)。

  高季昌造戰(zhàn)艦五百艘,治城塹,繕器械,為攻守之具,招聚亡命,交通吳、蜀,朝廷浸不能制。

  冬,十月,己巳朔,燕主守光帥衆(zhòng)五千夜出,將入檀州;庚午,周德威自涿州引兵邀擊,大破之。守光以百餘騎逃歸幽州,其將卒降者相繼。

  蜀潘炕屢請立太子,蜀主以雅王宗輅類己,信王宗傑才敏,欲擇一人立之。鄭王宗衍最幼,其母徐賢妃有寵,欲立其子,使飛龍使唐文扆諷張格上表請立宗衍。格夜以表示功臣王宗侃等,詐云受密旨,衆(zhòng)皆署名。蜀主令相者視諸子,亦希旨言鄭王相最貴。蜀主以為衆(zhòng)人實欲立宗衍,不得已許之,曰:「宗衍幼懦,能堪其任乎?」甲午,立宗衍為太子。受冊畢,潘炕以朝廷無事,稱疾請老,蜀主不許;涕泣固請,乃許之。國有大疑,常遣使就第問之。

  嶺南節(jié)度使劉巖求婚於楚,楚王許以女妻之。

  盧龍巡屬皆入于晉,燕主守光獨守幽州城,求援於契丹;契丹以其無信,竟不救。守光屢請降於晉,晉人疑其詐,終不許。至是,守光登城謂周德威曰:「俟晉王至,吾則開門泥首聽命。」德威使白晉王。十一月,甲辰,晉王以監(jiān)軍張承業(yè)權(quán)知軍府事,自詣幽州,辛酉,單騎抵城下,謂守光曰:「朱溫篡逆,余本與公合河朔五鎮(zhèn)之兵興復(fù)唐祚。公謀之不臧,乃效彼狂僭。鎮(zhèn)、定二帥皆俛首事公,而公曾不之恤,是以有今日之役。丈夫成敗須決所向,公將何如?」守光曰:「今日俎上肉耳,惟王所裁。」王憫之,與折弓矢為誓,曰:「但出相見,保無他也?!故毓廪o以他日。

  先是,守光愛將李小喜多贊成守光之惡,言聽計從,權(quán)傾境內(nèi)。至是,守光將出降,小喜止之。是夕,小喜踰城詣晉軍,且言城中力竭。壬戌,晉王督諸軍四面攻城,克之,擒劉仁恭及其妻妾,守光帥妻子亡去。癸亥,晉王入幽州。

  以寧國節(jié)度使王景仁為淮南西北行營招討應(yīng)接使,將兵萬餘侵廬、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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